(穿书)黑莲花攻略手册——白羽摘雕弓
时间:2018-12-24 09:35:44

  凌妙妙思索了一下,旋即笑了。
  这一笑似乎是一股清流,倏忽冲破了紧张的气氛,使得方才的步步紧逼,都像是一个有些暧昧的玩笑。
  “这还真说不准。”她脆生生地答,“我这人小家子气,遇到大命题,不敢轻易回答。不过,如果我的至亲或者爱人已在局中,我愿意为他生,替他死。”
  慕声慢慢放开她的手,仰头看星星。睫毛一动不动,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灯下,乳娘的鼾声已经四起。
  李准去探十娘子,厅堂里空荡荡,但很暖和,楚楚正在翻着花绳,忽然朝内堂的屏风扭过头去。
  慕瑶奇怪:“你在看什么?”
  楚楚飞速地回过头来,嘴唇微微发紫,还在颤抖:“姐姐……”她小鹿般的眼睛惊惶地看过来,“楚楚告诉你一个秘密。”
  慕瑶的心提起来,凑过去听,安抚道:“……什么秘密?”
  “十姨娘……会变脸。”
  她仰起头,小小的身子在颤抖,细细的声音越压越低,“每天晚上,她会变成另一张脸,好漂亮的姐姐的脸,同爹爹睡觉。”
  她飞速地说完,又扭头向屏风看去,见那里没有人来,这才放下心,有些神经质地玩弄起自己的手指,眼里泪水滚动,紫色的唇虚弱地颤抖:“我好怕,我想娘……”
  慕瑶头上如有惊雷炸响,和柳拂衣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溪水泠泠作响,明月似钩。
  “子期,你有一个娘,对吧。”妙妙抿抿唇,小心翼翼,“不是慕姐姐的娘,是你的娘。”
  慕声望着她沉默了片刻,应道:“嗯。”
  二人并肩在星空下走,微风卷拂树木,绿浪翻滚,哗哗的声音如同低声吟唱。女孩拖着他的披风,无声无息地走在他身边,发间传来幽幽香气。
  草丛里有促织长鸣,安适的秋夜,适宜说些心里话。
  “倘若你娘……”她斟酌了一下语言,望向他,“是青楼红姑,风月女子,你当如何?”
  慕声语调平平,干脆决绝:“不如何。”
  如果真有这个人,他一定倾尽全力对她好,让她再无后顾之忧。沦落风尘……早年的苦难蹉跎,都是为了养活他,谁敢欺她伤她将她推进泥淖,他一个个找出来,让他们不得超生。
  “嗯……”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道,“你几岁与她分离?”
  “慕家人说是三岁上。”唇边一抹讥诮的笑,“我记得足有七岁余,具体情况……”他眸中迷蒙无措,“我不知道。”
  她的额头开始一点点沁出汗水:“你娘很爱你,你也爱她。”
  “……”他垂下眼睫,“她爱我,我也爱她,可是我没再见过她。”
  “慕声,你有一个失踪的娘,你很爱她。”她声音很低,似乎是试探着说出来,“你自小在姐姐身边长大,身旁只有她的关怀……”
  仿佛是预料到什么,他的心脏似乎被谁捏紧,太阳穴和心口同时剧痛起来。
  “……是不是恰好她填了这份空缺……你会不会……其实是把对你娘的爱,转嫁到……”
  “住口。”
  他脸色苍白,额角青筋瞬间爆出,死死咬住牙关,控制着漫出身体的巨大杀意。
  像一头濒临发狂的野兽,死死瞪着她,黑眸中透出难以自控的戾气,“……别再说了。”
  眼前少女的表情诧异,眼中甚至有一丝罕见的怜惜,半晌,她抬起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像是妥协,又像承诺:“我不说了,永远不说。”
  怪她,一时得意忘形,一切还是主观猜测,就贸然拿出来戳人痛脚,想动大树根基,偏偏自己是局外人,不知道他到底把执念看得有多重……
  心中懊悔得揪起来:别人都傻,就她聪明。
  真是……自作聪明……
  慕声向后退。
  她的话像魔咒一样盘桓在他耳侧,就仿佛有人温柔地诱惑他打开怀抱,再以尖刀利刃,毫不留情地想要剜去他藏在怀里的那腐烂的顽疴。
  是这样吗……
  像她说的那样……
  他脸色不善地转过身,飞快地向回走去,咻咻咻五道符出,旋风横起,环顾四周聚拢过来的小妖纷纷向外炸开,一路粉身碎骨。
  手指紧紧攥成拳,掌心有血渗出,更尖利的痛,才能在慌乱之中,唤回一点体面的理智。
  她怎么敢这样说……定是胡说……
 
 
第63章 鬼魅制香厂(八)
  “阿声回来了?”柳拂衣有些诧异,“你怎么不进来?”
  少年回来时身披寒霜,走过天井,落了一肩清冷的月光,伫立在阴暗的屋檐下,一言不发。
  慕瑶抱着有些打瞌睡的楚楚,压低声音招了招手:“来得正好,阿姐有话交代你。”
  他的步子这才动了一下,迟缓地走进了厅堂。
  室内暖融融的亮光如波涛涌来,一瞬间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他站定在距离慕瑶两步远的位置,将流血的手心藏在袖中,用力擦了两下:“阿姐。”
  烛火下,他的眸子漆黑,脸上一丝暖意也没有,就像淋了整夜雨的小动物,浑身上下的毛都蔫蔫的,打不起精神。
  慕瑶有些担心:“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慕声摇摇头,再次歪头避开了慕瑶伸出的手:“我没事。”
  慕瑶面色怅然。阿声最近似乎长大了,有个理智的声音这样告诉她,他开始有自己的心事,也与她疏远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失落。
  柳拂衣插话:“妙妙呢?”
  慕声顿了顿,轻声道:“在后面。”
  仿佛印证他的话似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了,紧跟着进来了满身寒霜的凌妙妙,手上还搭着慕声的披风,她闭上门,安安静静地走到主角团身边,罕见地没有主动开口。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给彼此一个眼神。
  闹别扭了。柳拂衣通过观察下定结论。
  可惜现在不是调解矛盾的最佳时机。
  “有件事得给你们商量一下。”慕瑶压低声音,简要地讲了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事。
  “慕姐姐怀疑,十娘子是画皮妖?”凌妙妙抬起眼。
  “按楚楚的话来分析,十娘子可能趁夜幕降临戴上画皮,催眠李准,趁机吸食他的精气。”
  “这个画皮妖很可能已进化到高阶。”柳拂衣压低声音,以手指在地面上虚划,“她只在夜晚画皮,便可操控李准在白日也对她百依百顺,她借李准阳气庇护,大肆自由活动;画皮妖到了高阶,活人精气无法满足她的贪欲,还需要吸食大量阴气……”
  “所以她诱骗李准举家搬来泾阳坡,这里曾是万人埋骨地,阴气厚重,甚至滋生出了阴阳裂?”
  “……对。”柳拂衣看她半晌,没想到什么要补充的,遂点点头。
  “还记不记得前些天我们和十娘子一道吃茶?”慕瑶转向妙妙,“她给我们讲了她和李准的相识过程,当时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劲,现在想明白了。”
  妙妙有些不在状态:“是哪里不对劲?”
  “她的视角有问题。”慕瑶肯定道,“她讲述的她和李准的‘相识’,画面里只有李准和他妻子,没有她的存在。她就像是庭院里的一棵草,一朵花,一只动物,旁观着他们的生活,自己却没有参与其中。”
  “她说自己是李准的朋友,可朋友,又怎么会连一句对话都没有呢?”
  妙妙满脑子都是那一天十娘子将手指放在唇上的画面,她告诉她,让一个人爱上自己的最终奥义,是付出全部的爱。
  画皮妖,顾名思义,戴上画皮,魅惑众生,以虚伪面目蛊惑人心。
  口口声声最爱李准的十娘子,真的是妖……会吸食他精气,操控他,摆布他,迷惑他的画皮妖?她的以爱换爱理论根本就是个笑话,始终依仗的还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人面皮?
  凌妙妙心里一团乱麻,沉默了许久才接道:“那我们要怎么做?”
  “我已在她房门外的地面上布好了七杀阵。”慕瑶轻声道,“如果她真是大妖,一出房门,便会被阵困住。但是她的房间我们不好进入,还需要楚楚配合。”
  柳拂衣俯下身去,扶住小女孩的肩头:“楚楚,柳哥哥方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楚楚点点头,慢慢伸出小手,露出袖子里藏的半截澄黄符纸。
  柳拂衣以血绘制的符咒,可削减大妖实力,控制大妖的行动,使之头昏脑涨,以至于束手就擒,效用和道士镇鬼的桃木剑差不多。
  “今晚十姨娘哄你睡觉的时候,你找机会将这个贴在门上,不能让她发现,能做到吗?”
  楚楚似懂非懂地望着他的脸,将符纸一点点塞回袖子,半晌,扬起小脸,黑宝石般的眸子闪烁,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柳拂衣拍拍她的背,叫醒了旁边睡得鼾声如雷的乳娘。
  小女孩被乳娘抱在肩头,将要走到屏风背后时,她咬住唇,冲柳拂衣挥了挥小手。
  主角团也冲她挥挥手,这大概是全文最小的剧情参与者了。
  “是不是大妖,明天就见分晓。”慕瑶嘱咐道,“明天夜里,我们再去一次制香厂。看看没了大妖控制,制香厂还藏着什么猫腻。”
  慕声从头至尾保持沉默,像个游魂似的听完了慕瑶布置,又心事重重地转身回了房间,中间慕瑶看他几次,他都避开了目光。
  “阿声,阿声……”慕瑶望着他的背影直皱眉头,想回头问妙妙,却发现她早就不知道何时溜掉了,旁边只有一脸茫然的柳拂衣。
  “……咦,人呢?”
  慕声推门。
  屋里只燃着两支小小的蜡烛,堪堪照得清楚家具的轮廓。他转身闭上门,黑暗瞬间将他围拢。
  他将外袍脱下来,放在桌上,在黑暗中熟练地绕过了柜子,撩开帐子,坐在了床上,开始卸腕上绑带。
  才卸了一只,他眸光猛然一凛,如闪电般出手向身后掐去:“谁?”
  “我……咳咳咳咳……”女孩儿夸张地发出一声尖利的长鸣,活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摸到了绸缎般绵软的脖颈,他顿时松开手。空气中漂浮着熟悉的馥郁清香。
  凌妙妙。
  在他床上。
  “……”他指尖“砰”地炸出一朵火花,照亮了她的脸,那一双杏子眼里倒映出亮抹光亮,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火花灭了,屋里又陷入黑暗,隐去了她的脸。
  她似乎有些着慌:“你这屋里黑成这样,怎么不点灯,看得见吗你?”
  他顺手在桌子上摸了一根蜡烛,“砰”地点燃了,端在手里,刚想把她赶下去,忽然皱起眉头:“你喝酒了?”
  酒气混杂着花香,像是花开得过于烂漫,有些甜腻地醉人。她怀里抱着个酒壶,两颊泛着红。
  妙妙“嗯”了一声,“酒……酒壮怂人胆。”
  爬黑莲花的床,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她现在手心还湿漉漉的,生怕慕声一个暴起将她丢下床。
  慕声果然拉住她的衣服角,将她向外拖,语气不善:“……你下去。”
  “可你现在也不睡觉啊……”她放下酒壶,两手抱着床角的柱子,闹起来,“我就坐坐嘛,别那么小气嘛,子期,子期,子期……”
  她一叠声地叫他名字,喊得他百爪挠心,他压着火气一连点了三根蜡烛,摆了一溜,把他们之间照得分毫毕现。
  这样才好,比刚才那昏暗暗的气氛好多了。
  “你喝酒吗子期?”
  “……”
  “这么早就睡觉,真无聊,没一点夜生活。”
  “……”
  “明天就要……”她骤然惊醒,咬下了“跳裂隙”三个字,“就要捉妖了,今天我们多玩一会儿好不好,嗯?说话呀子期,说话嘛……”
  还真是酒壮怂人胆。慕声冷眼看着她双手抱着柱子,占足了嘴上便宜,完全没有平时察言观色那点自觉。
  大半夜跑到男人床上喝酒……
  刚消下的火又“呼”地冒了起来,拉了拉她袖口,耐着性子道:“你在我这干什么?回你自己房间去。”
  “我不走!”她那个“不”字拖得又长又不情愿,生气地瞪着他,好像他才是侵占别人领地的那个。
  交涉失败。慕声扯了一把领子透了透气,屋里好热。
  他脑子乱成一锅粥。
  术法,修行,慕家,前途,姐姐……这些本来在他心里盘条理顺的事情,一见到她就全乱了,什么都来不及细想,只顾得上眼前的兵荒马乱。
  “你喝了多少……”他拎过壶来,发现是空的,顿时火冒三丈,黑眸一沉,“你全喝了?”
  “嗯!”她很骄傲地点了一下头,语气像街边口沫横飞说评书的,“我一口闷,没断!”
  “……”
  他凑近了她,两双眼睛像照镜子一般对着,近得可以看见彼此根根分明的睫毛,他压低声音,“那你让我跟你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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