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鸢柔弱无力,压根无处可逃,眼看着那一行人就要抓到她了,纪鸢只急得大喊一声:“住手。”
“等一下,没听到小美人说要住手么,一个个的怎么如此没有眼力劲儿。”
杜大少搓了搓手,走到了纪鸢跟前,小心翼翼的伸手将纪鸢垂落在身前的发给捋到了肩后,笑眯眯道:“美人是不是改变主意呢?还是美人识时务,你放心,小爷最会怜惜美人呢,跟了小爷,保管将来荣华富贵你一辈子都是享受不尽。”
对方的笑容猥琐又恶心,纪鸢心生厌恶,面上只尽力克制着,其实心下也有些慌乱,此人身份极高,她万不能让王淮临开罪了他去,而自己也是寄居在旁人府上,更加不能惹事,然而眼下已经到了危难时刻,已经顾不下那么多了。
忽而想起了五年前,当时小尹氏过世不久,有群彪形大汉忽而上门讨债时的情景,想到那徐嬷嬷的做法,纪鸢当即有样学样,只提了提气势,微微板着脸,一脸不悦道:“这天子脚下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何人竟敢抢亲民女?杜家乃是百年簪缨世家,又乃是皇亲国戚,历来兢兢业业,拥戴圣上的千秋万业,又缘何会违背圣上的意图,扰乱这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太平盛世,做出此等泯灭天良之事儿?不用想便知杜公子定是与小女子闹着玩的…”
纪鸢一番高谈论阔后,只见杜衡微微眯着眼盯着纪鸢瞧了许久,忽而问道:“你是…哪家府上的?”
纪鸢淡淡的瞅了他一眼,道:“霍家。”
“霍家?城北霍家?”
纪鸢双目微闪。
杜衡闻言一愣,只一脸诧异的将纪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只拧眉沉吟了片刻,险些信了,然不知一时想到了什么,又忽而笑了,冲纪鸢摆了摆食指道:“差点儿被你给蒙骗了,霍家?霍家几位小姐小爷我可都是瞧见过的,几时又有美人这样的?嘿,你倒是说得有模有样的,在小爷跟前说谎话眼睛都不带眨的,胆儿还真大,有趣,果真有趣,小爷越发喜爱你了,越发非要你不可了…”
说吧,便不再跟纪鸢多废话了,直接上前拽了纪鸢一把,就要搂着她上马。
***
纪鸢心下顿时一慌,只立马低头往那杜公子手腕上狠咬了一口,对方疼的惨叫一声,身后一群下人立马围了过来,王淮临见状立马拉着纪鸢便要跑.正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候,纪鸢恰好瞧见不远处有道熟悉的身影打马而过,纪鸢顿时心下一喜,只觉得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朝着那人高声喊着:“大表哥。”
说罢,只立马拉着王婉君往那人方位逃了去。
那杜衡吃疼的捂着手臂,正要咬牙吩咐人去捉那纪鸢,听到她这么一喊,只下意识的抬眼瞧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匹汗血宝马上驾坐着一名身穿玄色锦服的男子,对方约莫二十几许,长发高高束起,生了一对凌厉的英挺剑眉,底下是一双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他五官硬朗,似利刀雕刻而成,削薄的薄唇给人冷凝疏离之感,高高的驾坐在马背上,渺视着底下这群人,只觉得有种君临天下、傲视天地的强大气场。
杜衡一下子便将人给认了出来,这人便是霍家大公子霍元擎,相传这霍元擎乃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因他煞气过重,娶妻多年皆无后,眼下,连妻子都快要病死了。
又见这会儿他冷冷的看着他,脸上无一丝表情,活像是个活死人似的,令人观之胆寒。
杜衡瞧了心中打了个寒战。
身后那人支支吾吾的问:“爷,咱们…咱们还要不要去追。”
杜衡闻言,扭头直接往那人腿上踹了他一脚,骂骂咧咧道:“你个蠢猪,蠢猪都比你聪明…”
说罢,远远地瞅了霍元擎一眼,又颇有些不甘的瞧了纪鸢一眼,立马翻身上了马,驾马离去了。
人走后,纪鸢只立马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瞬,心中直颤了颤。
她察觉到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纪鸢小心翼翼的抬眼,对上了一双冰冷的双目,纪鸢咬牙,立马将眼垂了下去,只抓紧了袖子里的双手,咬牙低声唤道:“大…大表哥…”
霍元擎冷冷的看了纪鸢一眼,在她一脸狼狈的脸上停了一阵,末了,又微微眯起了眼,看了看身后王家兄妹,少顷,只一脸冷漠的唤了声:“殷离。”
殷离立马上前。
霍元擎冲他板着脸道:“送上马车。”
殷离一愣,随即立马道:“是主子。”
说完,冲纪鸢道:“纪姑娘,请。”
这句纪姑娘令纪鸢脸上一红,不知道是不是纪鸢的错觉,只觉得在“纪姑娘”三个字上咬字极重,似乎正是对她方才那句大表哥的回应。
纪鸢微微咬着牙,扭头看了王家兄妹一眼,霍元擎在,纪鸢压根不敢多言,只敢用眼神跟二人道别,随即跟着殷离上了后头的马车,上了马车后,纪鸢一愣,只见马车上坐着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女。
第47章
只见对方峨眉盛装,身着一袭大红凌云锦纹广袖宫装, 领口宽大, 广袖飘飘, 上头的丝线皆乃由金线织就而成, 又见对方项上挂着赤金璎珞项圈,裙摆上系着九彩彩绘金麟宫绦, 头戴金光闪闪的九鸾大凤钗,凤钗上雕刻着九只鸾凤, 每凤各一色,各不相同,只衬托得整个尊贵高雅, 高高在上。
纪鸢未曾瞧见过宫中贵人是何装扮, 但眼下却莫名觉得眼前之人混身上下处处透着华贵的皇家贵气。
因对方过于华贵雍容,以至于纪鸢不过在上马车之时匆匆掠过一眼,便立马不由自主的垂下了眼去, 压根不敢多瞧,只觉皇室尊容,不可直视。
然而就那么匆匆一眼,足以令纪鸢心生诧异, 只觉得眼下之人的高贵仪容莫名有些眼熟。
纪鸢这几年来,所见之人不多, 不过略微思索, 脑海中便立即浮现出一张极为相似的容颜。
顿时心下惊诧。
一个是男子, 一个是女子, 然而两张截然不同的装扮,脸却恰到好处的在纪鸢的脑海中融合成为了一张。
那日,在前去灵隐寺途中,遇到那名替天行道的贵气九公子。
眼下,这名这名高高在上,尊贵到令人无法直视的九重天上的贵人。
九公子?九公主?是闻名遐迩的九公主殿下吗?那个霍元昭近来最为崇拜之人?
若非二人乃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那么,纪鸢几乎可以断定,这二人应该就是同一个人呢。
主要是,纪鸢对那位九公子印象太过深刻了,几乎可以算作是她这几年以来,出府遇到的第一人。
只是颇有几分狐疑,九公子嚣张顽劣,而眼前这名贵女,言行做派却与那日在街上瞧见的相去甚远。
***
却说此人正乃是当朝大俞的九公主无疑。
原来这日圣上微服私访,想要体察民情,亲自感受一下端午的热闹气氛,便在霍家大公子霍元擎的护卫下,一路走访整个京城,九公主一路作陪。
待行至京郊外的九重山时,圣上稍作停留,想要在山上留宿一夜,霍元擎在九公子的提议下,奉命护送九公主回宫,顺道亲自回京调遣御林军前来护卫。
却未料,回宫途中,遇到了纪鸢这么一个小小的变故。
***
一上马车后,纪鸢只缓缓地朝九公主福了福身子,对方身份她也只是猜测,并未能十足确定,是以,待行完礼后,便缓缓地在马车一角落旁坐下,低眉赦目,未曾发出一丝声响,以免唐突打搅到对方。
纪鸢坐下后,九公主只缓缓抬眸,将纪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见她生得明目皓齿、花容月貌,九公主双眼微微眯起了,好半晌,只轻启红唇,淡淡质问道:“你乃何人?”
纪鸢只觉一道凌厉的目光投射到她的脸上,察觉到对方的眼神语气略有几分不善,纪鸢心下一惊,面上却一脸淡然,恭恭敬敬的回着:“小女子乃是二房尹氏娘家姨侄女,早年家道中落,便一直寄居霍府。”
纪鸢如实回答,话语简单利落。
对方闻言,面上无一丝波动,似乎除了对方绝佳的容颜,余下任何,于她而言,似乎皆不足一提。
少顷,只见那九公主又缓缓将目光落在了纪鸢脸上,盯着她一字一句质问道:“你方才唤霍家大公子唤作什么?”
纪鸢一愣,想起这九公主才是人家嫡亲的表妹,顿了顿,只立即改口道:“大…大公子。”
九公子闻言,这才淡淡收回了视线,便再也不曾将她放在眼里了。
而纪鸢鼻尖却隐隐有些冒汗了。
***
一路无话。
***
却说马车行至城北,纪鸢中途下马车,由大公子跟前贴身护卫殷护卫护送回霍家,而大公子则护送九公主殿下回宫了。
一路上,殷护卫面无表情,宛若他家主子再生,直接将她送至霍家西门,便自行打马而去。
回到霍家,回到她的竹奚小筑,纪鸢只觉得整个身子绵软无力,只觉得端午这一日竟比往日十日还要来得漫长,一回屋子,抱夏、春桃二人便一脸兴奋的围了上来,围着纪鸢一脸兴匆匆的叽叽喳喳瞎激动个不停。
纪鸢连眼皮都睁不开了,只觉得身子累,心更累。
嘴上还在一脸有气无力的应着几个丫头的话,脸却往那软榻上的大抱枕上一靠,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约莫眯了小半个时辰,便又被菱儿给唤醒了,原是鸿哥儿回了,该用晚膳了。
纪鸢只强自打起了精神,先是派人给那洗垣院里去了声信,她已然平安回府,以免姨娘担心,中途陪着鸿哥儿一道吃了晚膳,后又到嬷嬷屋子陪着说了会子话,嬷嬷见她精神不济,便早早打发她回屋了。
一回来,菱儿那个有眼力见的,早已将热水备好,只等着她沐浴洗漱就寝了。
***
脱下鞋袜的那一刻,这才惊觉脚疼,低头一瞧,便发现原来左脚两个白嫩小脚趾上被生生磨出了两个亮晶晶的大水泡,她的脚丫子生得白嫩细腻,只觉得这两个大水泡与之格外不搭。
菱儿见状惊呼了一声:“呀。”
抱夏抱着纪鸢的一身中衣走了进来,听到菱儿大惊小怪,立马上前,瞧见纪鸢脚上被磨出了泡不说,脚后跟还生生蹭出了一块皮。
抱夏瞧得心惊,立马将手中的衣裳王屏风上一搭,对着菱儿急急道:“还搁这瞧啥瞧,姑娘的脚都磨成啥样了,还不快起寻根绣花针来,将水泡给挑破了,好上药…”
纪鸢一听到要将这两个水泡给挑破了,顿时眉头轻蹙,光听着都觉得疼,顿时精神振了振,拉着正要起身的菱儿一把,笑道:“别去了,你们瞧,这两个泡泡多可爱,挑破了多可惜,就这么着罢…”
抱夏顿时有些无语道:“姑娘怕疼便直说,犯不着寻些这些不着调的借口…”顿了顿,只一脸苦口婆心道:“挑破了上药好得快些,不然,届时水泡结痂了,唯恐留疤便不好看了…”
纪鸢只挑眉道:“你家姑娘哪是个会怕疼的,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挺可爱的的,不信,你问问菱儿?”
菱儿瞧了瞧抱夏,又瞧了瞧纪鸢,呜呜,又到了该选择阵地的时候了。
***
却说脱了鞋袜,褪了衣裳,瘫到了不冷不烫的浴桶里,疲惫了一整日的身子在这一刻总算是彻底放松了,纪鸢只舒服得轻叹出了声儿来。
菱儿见主子如此松快,又挽了两把衣袖,立在纪鸢身后替她揉起了肩儿来,顿时,纪鸢嘴里舒服得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儿来。
菱儿立在纪鸢身后,见主子舒坦了,忆起白日里所发生的事儿,只忽而一脸忧心忡忡的说着:“姑娘,今儿个二…二公子约您…约您后日会面,姑娘您去是不去啊?”
纪鸢原是闭目养神的,闻言,只缓缓睁开了眼,忆起白日里的事儿,纪鸢蹙了蹙眉,只有些反感道:“去作甚?甭搭理。”
菱儿纠结道:“可是…可是二公子捡了您的帕子啊,他现如今是不晓得您的身份,若是晓得了,那帕子终归是您的贴身之物,万一日后若是…终归是有些不大好罢。”
纪鸢闻言想也没想,便道:“那便将现如今手上所有的帕子都给绞了吧。”
显然,心中早已做了思量的。
她所有帕子的右下角都绣了一只小小的鸳鸯,往日里不常外出走动,除了屋子里几人,便也唯有尹氏、霍元昭几人留意过,大不了,便将所有的证物都毁尸灭迹了,来他个死无对证。
霍家二公子是谁?
嗯,她好似从未瞧见过。
***
那些帕子可都是纪鸢一针一线给亲手缝上去的,菱儿闻言只有些心疼,不过,大抵也只能如此了。
真没想到竟会如此这般,偏偏就撞见了二公子,二公子那行径做派,便是连菱儿闻言都有些避之不及,更甭提她们家姑娘了。
可是…
菱儿见自家姑娘又放松了,怕是又闭眼了,可她肚子里还有满肚子话呢,顿了顿,犹豫了良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再次询问道,“姑娘,您说,今儿个姓杜的那无赖,幸好咱们遇到了大公子,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只是,只是那事儿恰好被大公子撞了个满眼,您…您说,那大公子他…他应该不会往外说罢?”
菱儿似乎对那霍家大公子心生畏惧,光是提起他的名讳,都止不住支支吾吾的。
这会儿她是对他又感激,又…忌惮,竟是百般矛盾。
这女儿家的名节事关重大,若是被人晓得纪鸢曾被杜家那个无赖调戏过,便是并未得手,到底有些不好看,这个世道便是如此,有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大家不去责罚施害者,反而对受害者…投去异样的目光。
却说,纪鸢原本快要睡着了,听到大公子的名讳只觉得身子一颤,片刻便又给惊醒了。
唔。
只见纪鸢蠕动了下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脑海中浮现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纪鸢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知道,果然不该乱跑的,不过就是跑到了一片林子里,险些被人恐吓吓去了半条命,不过就是出了一趟府,险些被人给调戏生生掳了去。
她是不是应该永远乖乖待在这这个四方小院,哪儿也别去?
第4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