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颇有些心酸。
正发愣间,忽而见纪鸢脚踩在了湿滑的木质楼梯口,楼梯有些滑,脚下忽而一崴,霍元昭见了只低低惊呼一声:“纪鸢——”
或许是雨声过大,纪鸢与菱儿二人并未曾听到。
又或者,二人压根顾忌不上,只见纪鸢身子一阵趔趄,身子往前一滑,直接往前栽倒了去,下头还有两阶台阶,她整个身子直接甩趴下了,两个手肘撑在了廊下木质地面上,甚至听到了骨头跟地面的碰撞声。
而倒下的同时,身后那个沉甸甸的木箱子直接压在了纪鸢的左足上。
纪鸢脑海中白光一闪,只疼的没有丁点意识了,良久良久没有吱声,脸白成了一张纸。
身后菱儿亦是被绊倒在地,一抬眼,只见纪鸢趴在地面上不见吭声了,菱儿脸上顿时亦是一阵煞白,只连爬带滚爬过去,心急如焚的喊着:“姑娘,姑娘——”
正在这时,霍元昭只急匆匆往纪鸢那边一路跑了过去,跑了两步,却忽而被大风吹得寸步难行,再一抬眼,却无意间瞧见游廊上的瓦砾似乎被风掀动了,正要掉落下来。
而纪鸢此时正趴在那瓦砾掉落的下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霍元昭压根来不及跑过去,心下顿时一阵心惊肉跳,只一脸惊悚的喊着:“纪鸢,纪鸢,快躲开——”
与此同时,瓦砾掀翻,直接往下坠落。
霍元昭瞧着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正在这时,忽而察觉一道黑影快速从她跟前掠过,再一抬眼,一道矫健的身影快速跑了过去,直直挡在了纪鸢身上,四五片瓦砾全都坠落到了那人的肩上、背上。
纪鸢只听到一阵闷哼声,随即后知后觉的抬眼,便瞧见了到了一张疼到扭曲,却依然瞅着她直笑吟吟的脸。
那样的笑,是风流的,戏谑的,那样的似笑非笑里总是带着一丝侵略露骨,一丝高高在上,一丝漫不经心。
纪鸢向来是讨厌的,可是,在这一次,纪鸢似乎从那讨厌的笑上,瞧到了些个不一样的东西。
两人愣愣的对视着。
***
“二…二哥…”
霍元昭吓得魂不附体,急急忙忙赶过来一瞧,才发觉那个纪鸢的救命恩人原来竟然是她二哥霍元懿。
霍元昭登时瞪大了双眼。
纪鸢听到霍元昭的声音,这才下意识的缓过神来,再抬眼,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这霍元昭竟然冷不丁出现了,而她身上,还伏着一个人。
避开了男女间的嫌隙,他双臂撑在了她的身子上方。
她趴在地上,扭头时,二人的脸隔得极近,呼吸都喷洒在了对方身上。
第71章
纪鸢只愣了一阵后, 随即立即便反应过来了, 心里头被自个方才片刻的失神给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立马挣扎道:“二…二公子。”
然刚一动,整个身子便疼的厉害,手疼, 脚疼, 浑身哪哪都疼。
纪鸢只用力的咬紧了牙关, 额头冒出了一阵冷汗,却悉数被雨水冲刷走了。
霍元懿见状, 只下意识的伸手扶着她的肩,难得一脸正色道:“莫动,你摔得不轻, 我得先瞧瞧有没有伤到骨头。”
说罢, 似乎正要去摸她手肘处的骨头。
纪鸢却跟触电似的, 立马大力道的挣了挣。
霍元懿手下微顿。
纪鸢只忍痛垂眼道:“多谢…二公子的好意, 我…很好,应当无碍。”
霍元懿只直直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微微抿着嘴, 什么也没说。
见她身上被雨水淋湿,虽穿得厚实, 到底将那婀娜的身段给凸显了出来,霍元懿微微有些诧异, 只微微眯着眼瞧了一眼, 随即立马解下了身上的斗篷披在了纪鸢身上。
又见她脚上还压着箱子, 旁边那个丫头边哭边跪在地上费力的抬着,她手崴到了,力气不够,只单手支起了整个箱子,咬牙挺着。
霍元懿见状,便大步站了起来,直接单手便将箱子给移开了。
***
“姑娘,姑娘,您没事儿吧…”
菱儿双手得空后,便立马朝着纪鸢扑了过去。
霍元昭亦是快步走了过去。
纪鸢就着菱儿双手微微坐在了起来。
她的左脚扭到了,又被那箱子压得毫无知觉,压根使不上劲儿,全身都在疼,却仍不忘对菱儿道:“菱儿,甭管我,箱子里头的书要紧,莫要让里头浸湿了。”
菱儿一时不知该顾纪鸢还是顾那个箱子。
霍元懿扭头冲身后的元宝瞧了一眼,元宝立马会意,招呼两个随从将箱子抬了起来。
纪鸢双目微闪,只又低低冲那霍元懿致谢了一声。
霍元懿便又撑着一把伞遮挡在了纪鸢头顶上,低头时只见霍元昭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帕子在给纪鸢擦脸,边擦拭边一脸紧张兮兮问着:“还能起的来吧,脚还能动吧,严不严重,纪鸢,怎么办,该不会摔断了吧,你好好在屋子里待着便是了,这么笨重的东西让你抬什么抬,这下好了,倘若你的脚断了,看你往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边说着,边给菱儿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扶着纪鸢。
纪鸢整个左腿却完全使不上力。
霍元懿见状,只单膝微微屈下,缓缓蹲在了纪鸢跟前,将手中的伞随手递到了霍元昭手上。
霍元昭立马接了。
霍元懿盯着纪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雨越下越大了,一时半会停不了,你的伤势要紧,我得先抱你回屋,倘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表妹见谅,或者…待表妹伤好后,可随时来寻我讨伐,嗯?”
说罢,语气略停了停下,似乎在征求纪鸢的意见。
***
身旁霍元昭见了,立马道:“对啊,我都忘记二哥你在这了,你快些抱纪鸢进屋吧,咱们几个别杵在这里了,回头顶上的瓦砾又要掉落下来了。”
霍元昭急匆匆的催促着。
纪鸢闻言,只盯着搭在她身上的这身黑色斗篷瞧着,见斗篷一处面料上被蹭破了几道口子,上头沾着灰黑色的污秽。
顿了顿,视线又移到了脚边,那里散落了一地被摔碎的瓦砾碎片。
纪鸢抿着瞧着,许久都没有吱声。
霍元懿看着纪鸢,见她垂眼低眉,浓密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似的,一眨一眨的,扫得霍元懿心里痒痒的,又见她脸面被雨水冲刷得犹如一朵娇艳的出水芙蓉,只觉得白璧无瑕、恬静美好的不成样子。
这霍元懿瞧得只有些发愣。
他知道姑娘家面薄,顿了顿,也不待纪鸢回应,直接伸着双臂大刀阔斧的将纪鸢给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身子突然腾空,纪鸢有些不稳,只下意识的伸手紧紧抓住了霍元懿肩上的衣料。
霍元懿低头盯着纪鸢,淡淡勾唇,喉咙里发出一阵短促的轻笑声,声音极小极小,又被雨势盖住了,除了纪鸢,无人听见。
这霍元懿本就生得玉树临风,又历来风流俊朗,尤其这一笑,面上亦正亦邪,衬托得整个人愈发丰神俊朗、邪魅勾人。
纪鸢呆了片刻,这才惊觉与那霍元懿靠得太近了,身子只立马往外移了移,又双手微微握成拳,稍稍挡在了二人身子之间。
***
霍元懿淡淡挑眉,然刚走了没两步,前脚已经进屋的鸿哥儿等人此时正原路返回。
因为雨声过大,他们脚程过快,方才直接绕过游廊往纪鸢屋子里去了,一时并未留意到身后所发生的动静,这会儿正从厅子里出来时,闻得外头动静,立马匆匆赶了过去。
一走近,远远只见那廊下一群人正往这边来,为首的便只见那霍家二公子昂首挺立,犹如鹤立鸡群,特别显眼,只见他步履匆匆,怀里抱着一名女子,鸿哥儿定睛一瞧,竟然纪鸢。
鸿哥儿像是一怔,随即,见身后跟着霍元昭、菱儿,二人面上俱是担忧,菱儿双眼还泛着红。
“阿姐——”
鸿哥儿头皮一麻,立马握着双拳五作三步快速走了过去。
只需一眼,他便猜测到纪鸢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鸿哥儿走到霍元懿跟前立马停了下来,见纪鸢浑身湿透,一身狼狈不堪,只有神色焦急道:“怎么了,阿姐,可是摔着了?”
一见到鸿哥儿,纪鸢只立即扭头冲他喊了声:“鸿哥儿…”顿了顿,只垂着冲着那霍元懿道:“二公子且将我放下罢,我阿弟来了,有他便成了。”
说罢,便冲鸿哥儿探手。
鸿哥儿立马伸手紧紧拉着纪鸢的手,见她手腕手臂上的衣袖沾满了污水,心里头便略略猜测到纪鸢定是摔着了,纵使心里头百般担忧,面上却极力忍住了,只下意识的要将纪鸢从霍元懿手上接过来。
然而对方却岿然不动。
鸿哥儿愣了片刻,随即只冲那霍元毅招呼道:“鸿儒见过二公子,多谢二公子对家姐的照料,鸿儒感激不尽。”
顿了顿,只一脸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道:“二公子只管将家姐交由鸿儒便是。”
霍元懿盯着鸿哥儿瞧了一眼,良久只挑眉道:“你…抱得动吗?”见鸿哥儿一脸诧异的看着他,霍元懿咳了声,只忽而又笑着改口道:“当心些…路滑。”
说罢,倒有些依依不舍将纪鸢缓缓交到了鸿哥儿手上。
鸿哥儿年满九岁,虚岁十岁了,他打小每日扎一个时辰的马步,瞧着瘦弱,身子却十足精悍,力气大得很,七八岁那会儿,便能背得纪鸢满院子跑了,这会儿抱着纪鸢虽有些吃力,但还算稳当。
***
霍元昭一行人直接将纪鸢送进了屋子里。
霍元懿等人便在厅子里候着,然而厅子里漏水严重,里头本就为数不多的几件家具全都被搬空了,只单单留下了几张椅子摆在外头,诺大的厅子里一应摆放着十来个盆啊、桶啊,屋子里淅淅沥沥的在跟着下雨。
霍元懿瞧着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
身旁元宝小心翼翼揣摩着他的脸色,道:“纪姑娘这屋子未免也忒寒酸了,这哪里能住人啊,公子,您说是吧,若非上回打从这会儿经过,小的还从来不晓得咱们府上竟有一座这般偏僻的院落。”
话匣子打开,元宝便滔滔不绝了,只喋喋不休道着:“虽说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令大半个京城家中都被冲刷了个一干二净,但咱们府上到底牢固,就几处空下来的偏房渗了些水,像纪姑娘屋子这般严重的,小的还是头回见,也真是奇了怪了,上回公子便让小的打听,当时分明有人前来修缮了的,怎么现如今渗水仍旧这般严重,公子,该不会是那些个不长眼的匠人糊弄人吧,要不要小的去问个清楚明白?”
霍元懿闻言,良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阵,只道:“一会儿派几个人前来将表妹屋子里的贵重物件往三妹屋子里搬去,这屋子有些危险,房顶若是塌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元宝闻言,下意识的往屋顶瞧了瞧,只见屋子虽漏雨厉害,房梁倒是还算牢靠,塌肯定是不会塌的,霍家修缮的屋子岂是那般容易倒塌的,心中虽这般嘀咕,面上却笑眯眯应着:“好咧,小的马上便去吩咐。”
顿了顿,便又忍不住道:“公子…方才您肩上伤着呢,咱们不若且先回院瞧瞧,小的方才瞧得一阵心惊肉跳,伤势怕是不轻。”
经元宝闻言,霍元懿这才惊觉右背有些发疼。
第72章
雨势越来越大。
最终纪鸢暂且在那霍元昭的昭晖院住下了, 鸿哥儿暂且搬到了五公子霍元皓那里借住。
其实, 纪鸢原是不愿搬的, 便是要搬,也仅仅只是想要暂且将那几大箱子书给搬到霍元昭那边保管着。
结果那霍元昭气得咬牙切齿,只差没差人将她直接抬过去了, 只愤愤不平道:“纪鸢, 你矫情不矫情, 你这是要恶心谁啊你,我霍元昭是那种袖手旁观的人么?再说了, 你这屋子都淌成河了,还要继续住着,这要传了出来, 我霍元昭的脸面, 咱们霍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搬搬搬, 现在就搬,不搬,本姑娘可生气了。”
正说着, 抱夏端着盆热水进来了,冲纪鸢道:“姑娘, 二公子派了人来,将姑娘那几箱子书都搬到三姑娘院里去了, 二公子问姑娘可还有什么其他要紧的物件, 一并收拾好了替姑娘搬过去, 他说房梁不稳,唯恐房顶塌陷,届时伤了人便不好了。”
霍元昭闻言,只立马双眼冒光道:“还是二哥办事得力。”
说罢,只冲纪鸢点了点下巴道:“走吧,矫情精。”
纪鸢闻言,咬牙默了良久,终究无法,待雨势小了几分后,只得跟着一道去了。
其实她屋子里的东西并不多,要紧的物件稍稍收拾个一两箱子便能悉数装满了,就是有几大箱子书籍,颇占地方,是以,东西搬过去时,阵仗还稍稍有些大,霍元昭那昭晖院周围都被惊动了。
只见甄芙儿的枱梧院及霍元芷的蘅芷居里的人听到动静都纷纷踮起了脚尖往那边定定瞧着。
***
此时,那枱梧院里,甄芙儿正端坐在案桌前提笔抄写着《地藏经》,只见她姿势端正,身姿秀美,堪堪坐在那里便自成一副画。
当落笔抄写最后一个笔画,只见那甄芙儿有些倦意的揉了揉手腕,一旁的丫头凝兰立马接了她手中的笔搁在笔架上,恭恭敬敬道:“姑娘,都抄了一下午,定是累了吧,奴婢替您捏捏。”
说罢,只立在一侧替她捏着肩捏着手臂活动筋骨。
甄芙儿笑了笑道:“总算是抄写完了,回头我理一理,你派人往大房送去。”
原是大房大少奶奶身子每况愈下,整个府上都笼罩着一片阴霾,听闻老夫人镇日忧心不已,而姨母王氏更是忙得不成样子,王氏当家,既要操心大少奶奶那边,又得料理着这大雨后不成形的府邸,无论那头的事儿,甄芙儿眼看都帮不上什么忙,便唯有每日抄写一份经书供奉,好替那危在旦夕的大少奶奶祈祈福。
待缓了一阵后,见外头雨势稍小了几分,甄芙儿便起身走到窗子前将窗子推开一角往外瞧了瞧,见外头阴雨连连,整个院子被云雨乌云包围着,平白惹人烦闷,这雨一连着下了好些日子,也该消停了吧。
今儿眼皮跳了一整日,不知为何,这些日里老是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心里头有几分烦闷,唯恐有糟心的事儿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