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说,也勾起了江瀚的回忆:“对呀对呀,他问的那天正是你娘和你爹相亲的那一天,你舅舅当时还是青州知府,请我们去他家喝酒,结果呀,你娘没瞧上你爹,气的你爹喝的烂醉如泥,哈哈哈……”
明朗听着觉得特别好玩,坏笑着说道:“我想去瞧瞧你们喝酒的地方,是在姨母家里么?”
阿音点点头:“对,你姨父现在是青州知府,一会儿吃过午饭咱们就去。”
一说这话,何莲赶忙张罗着做饭,妾室也过来帮忙,她们俩倒也相安无事。吃完饭离开的时候,何莲挽着阿音的手往前走,阿音便小声问她:“这个小妾瞧着倒是比以前老实多了,她不欺负你吧?”
“自从上回孩儿他爹出了事,一家子都快吓死了,他们全都老实了。降了官,回到乡下,慢慢地也就过回乡下的日子了。俺家也不要丫鬟,白添麻烦,没用。俺不像你有福气,嫂子,俺也没个亲生的儿子,将来就指望庶子养老送终呢。好在她爹说了,不让燕子嫁太远,让她守着俺。人这一辈子,哪有十全十美的呀,能这样凑合过,俺也知足了。”
阿音明白,男人自古三妻四妾,虽然自家男人没纳妾,可是不能要求天底下的男人都不纳妾,只要江瀚护着何莲,让她享受正妻该有的待遇就可以了。
离开江家,上了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进了青州城,来到太守府门前。
单醒吾和林婉蓉已经得到消息,早早地等在门口了。见他们来了,赶忙上前迎接。
“姐,你可来了,我都快想死你了。”林婉蓉快步走到车边,亲手扶着阿音下车。
林婉音见到妹妹也很高兴,虽然这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可是她们在林家一起长大,姐妹相伴,舒心快乐。自己南夏公主身份即将暴露的时候,大哥和妹妹都没有站出来揭发,而是冒着生命危险死死维护,这份亲情,让她感动至深。
明朗率先跑了过来:“姨母,我想去瞧瞧你们后院的那一棵桃树,爹爹说起好几次了,我想去瞧瞧那桃树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一下说林婉蓉说愣了:“后院有很多桃树呢,你说的是哪一棵呀?”
明皓走上前来,拉住小儿子的手:“你姨母不知道这事,走,爹爹带你去看。”
众人浩浩荡荡地走向后花园,单醒吾跟着明皓的脚步,边走边说:“姐夫,这么多年没来青州了,你看看我治理的如何,比当年大舅哥做青州知府时强点不?”
明皓朗声笑道:“比大舅哥强不强,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你如今,比当初在潞州的时候是强多了。那会儿我和阿音去你家,你借酒浇愁,只叹英雄无用武之地,现在回想一下,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傻?”
单醒吾也跟着笑了起来:“姐夫呀,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那事多丢人,别提了别提了,那时候傻,总觉得怀才不遇。还是大姐骂得好,我白叫了这么好个名字,竟没能真正明白吾日三省吾身的道理。天子圣明,心怀天下,只要做出政绩,肯定能得到重用。所以呀,不必怨天尤人,得不到提拔就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明皓抬手拍拍单醒吾的肩膀,笑道:“难得你现在懂事了,更难得的是今日这话说的是个地方,太子殿下见你这么明白事理,以后有重要差事肯定会考虑你的。”
单醒吾嘿嘿直笑:“姐夫你就别笑话我了,我爹当了一辈子官才当到太守的位置上,现在我们家就数我官大,知足了。再说了,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能瞧见我呀,青州这地方离京城数千里之遥,我在青州励精图治,也不指望皇上和太子能看得见,就是想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对得住这份差事,对得住青州的老百姓。”
“好!姨父越来越厉害了,不用刻意拍马屁都能拍对地方。”明大义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姨父,您还没瞧见初初旁边是谁呢?”
单醒吾诧异回头,并没见到陌生人,就知道明大义又跟自己闹着玩儿了:“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又跟姨父瞎闹。那不是木子九么,每次你来都带着他,我还能不认识?”
“木子九就是你未过门儿的外甥女婿,这是化名,其实他姓李。”明大义终于看不下去了,捅破了窗户纸。初初羞涩地垂下头,抿着小嘴笑。
单醒吾顺口说道:“瞎说,我外甥女婿是当今太子殿下,他姓李……天哪,你的意思是说,这……这位是东宫太子?”
单醒吾瞠目结舌地看了一圈众人神情,渐渐确定了心中猜想,吓得赶忙跪在地上磕头:“臣有眼无珠,一年未向殿下行礼,罪该万死。”
他这一跪,旁边太守府的人全都跪下了。李勉旭赶忙让他起来,笑道:“姨父不必多礼,这一年时常来您家中吃饭,却未表明身份,还请海涵。”
“太子殿下客气了,太客气了,您叫了我一年姨父,我原本以为您是大义好友,随着他叫的。竟不知是初初的未婚夫。我……我太惭愧了。”单醒吾抬手擦擦额头的冷汗,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明大义:这一年,没有得罪贵人的地方吧?
李勉旭知道他心中没底,就说道:“这一年,我亲眼所见,青州政通人和,民生繁盛,姨父的才能绝不止一个太守而已,将来自有重用。”
说话间,已经进了后花园,明皓一眼就看到了当年那棵桃树。这么多年过去,桃树已经长高了不少,枝繁叶茂,遮挡了西斜的太阳光。
“就是这棵树,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年相亲,我家军师聪明,说大户人家的小姐肯定会躲在暗处偷看。就让我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绕到后面来偷看她。我就瞧见了一个特别好看的姑娘,倚着这棵满树繁花的桃树,探头往前边看。我还记得她身上穿着素色的衣衫,唯有裙边和袖口绣着精致的粉红色桃花。她踮起脚尖儿,使劲探头往前看。我有点儿担心她会摔下来,正想开口提醒,就听见她说话了。声音柔柔的、轻轻的,伴随着桃花的香气。还说出了我的名字,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名字从一个姑娘嘴里说出来,竟是如此的温婉动听。”
明皓陷入回忆之中,满脸幸福甜蜜,阿音抿着笑意看着他,听他继续往下说:“许是胳膊撑的酸了,她跳了下来。桃树颤了几颤,满树花在风中飘落,落在她脸上、身上,别提多美了。那时候,我就想:不管她多娇气,多有心眼儿,我都乐意宠着她,护着她,让她一世无忧。只要能每天看着她的笑脸,我的人生就圆满了。”
林婉音柔情似水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幸好,十八年前在这里遇到了他,遇到了这个给她一世安稳幸福的男人,此生便圆满了!
明大义、初初、明朗一起看着爹娘,金色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又幸福!
☆、第120章 大结局下
弘德三十六年。
明皓八十四岁, 林婉音七十八岁。
阿音手里拿着一根红腰带, 颤巍巍地走向明皓,让他拴在腰上:“来来来,快系上, 俗话说, 七十三、八十四, 阎王不收自己去,得避邪呀。”
明皓不以为然地叼着紫砂小茶壶:“去就去吧, 人家都说,人过七十古来稀,我都这么大岁数了, 早就活够本儿了, 够本儿了,哈哈!”
阿音不悦地嗔他一眼:“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要是走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我才不管呢。你现在不爱惜身子,要是你先走了, 那我还不得天天哭呀。到时候, 这屋子冷冷清清的,我一个人怎么过呀?”
一听这话, 明皓就乖乖地站了起来, 让她把红腰带给自己拴上。“阿音, 你别怕啊, 我虽然比你大几岁,不过我体格好着呢,而且我天天打拳锻炼,不会丢下你的,你放心、放心啊!”
国公爷像哄小孩儿一般哄着老伴,丫鬟们瞧见了都抿着嘴偷笑。
林婉音终于把手上的红腰带送了出去,欢欢喜喜地一笑:“你今年就别过寿了吧,坎儿年过寿不好。”
明皓一向听媳妇的话,这次也不例外,不过提了个小小的要求:“咱们就不大办了,外人不让他们来,就咱们自家过一过吧。我喜欢看孙子们给我磕头,也没几年活头了,磕一年少一年哪。”
阿音有点纠结:“可是你都八十多了呀,就算身子骨还结实,可我怕呀。”
“阿音,求你了。”明皓扯着她的袖子,老小孩儿一般恳求,阿音舍不得在他寿辰的时候委屈他,就答应了。
虽说只是自家人乐一乐,也要选戏班子,定席面,得把在外做官的两个孙子叫回来,还要给重孙子们准备礼物,阿音也着实地忙活了几日。皇上和皇后非要来凑热闹,没法子,自家的姑娘和姑爷,瞧不见也是想,来就来吧。
寿诞过后,阿音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懒觉,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进来十来个丫鬟伺候着洗漱了,坐在梳妆台前。
人老子,发髻不必太复杂,梳头丫鬟很快就给主母梳好了她喜欢的发式,让她照着镜子瞧瞧。
阿音先抬眸看了看发髻,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忽然发现了一丝异样。“天哪!”她凑到铜镜前细瞧,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是伸手摸了摸,发现没能擦掉,顿时就傻眼了。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这样啊……快,快找个面纱来。”阿音急的直跺脚。
丫鬟们不明所以,赶忙跑去找来一个面纱,就见公主急匆匆地给自己戴上,起身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公主,用早膳吧。章医正来了,国公爷先用了早膳,跟他下棋去了,说让公主用完早膳之后,去前厅给他瞧着下棋,别被外人坑了。”丫鬟说道。
明皓的棋艺不佳,却又特别喜欢下棋,尤其是对付水平比自己稍微高一些章越泽,只要有阿音在旁边指点,还是能贏上几回的。
此刻,林婉音哪还有心思帮他下棋,连饭都不吃了,皱着眉头在屋里转了几圈,气哼哼说道:“搬一套新被褥,去湖心汀的抱厦里,把我平时要用的东西都带上,以后我就去那住,不回来了。”
这一下,丫鬟们都懵了,却又不敢问为什么,只能照办。
明皓下完棋回到后宅,就发现卧房里有点不对头,好多阿音的东西不见了,人也不在屋里,就问看门的小丫鬟怎么回事。
“回国公爷,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起来,公主好像挺生气的,让搬着她的东西去湖心汀的抱厦住,说不回来了。早膳也没吃,现在可能已经在抱厦了吧。”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回道。
明皓一听就急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来报我?这都快晌午了,还没吃饭呢,这还得了?如今一把老骨头了,又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禁得住折腾,这是耍的哪门子公主脾气呀。”
他心里急,走路就迈的步子大,可是上了年纪腿脚没那么利索,走的跌跌撞撞的。到了湖边,就招手叫靠在湖心汀上的小船:“快过来,送我过去。”
执桨的小厮十分为难地说道:“国公爷,公主不让小的离开这里,小的不敢走啊。”
这片湖是在李勉旭登基以后,把国公府后面的两座官员府邸征集过来,作为送给丈母娘的寿礼,把国公府的后花园扩大了一倍。这个湖面积不小,中央的湖心汀只有划着船才能到。
明皓气的吹胡子瞪眼:“小兔崽子,你是活腻了吧。公主离得开我吗?让她自己在那住着算怎么回事,快给老子划过来,不然老子踢死你。”
正在后花园空地上练剑的明湛听到太爷爷大呼小叫的声音,好奇地走了过来:“太爷爷,出什么事了?”
没等明皓回答,林婉音已经走出了抱厦,脸上戴着白纱,站在台阶上说道:“不许你过来,你别吓唬小六子,我就是不许他把船划走。”
明皓跟小厮说话气势很足,一见阿音就怂了。柔声哄道:“阿音哪,你怎么了,干嘛不吃早饭啊。你脸怎么了,咋还蒙个丝巾呢?”
一提这事,阿音更难过了,声音都哽咽了:“不要你管,你快回去吧,反正我是不回去住了,我也不想再见你了。”
说完话,她就转身进屋,不肯再看明皓一眼。明皓急的也不管什么湖不湖了,抬腿就往水里走,嘴里委屈地嘟囔着:“不就是过个寿么,你不乐意就说呀,我就不过了。现在都过去了,你又罚我,我……”
明湛赶忙扔了宝剑,一把抱住他:“太爷爷,水凉,您不能下水呀。”
明皓委屈哒哒地说道:“她又不给我船,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游过去呗,要不你去给我找条船来吧。”
“太爷爷,您这个岁数,不能游湖了。这样吧,您先等一等,我过去问问,看太奶奶究竟为了什么事不高兴,我觉得应该不是为了过寿,昨天她还好好的。”
明皓连忙点头:“好,这个法子好,你快去问问,看我哪惹着她了。你跟她说,我改,我肯定改。”
湖面上有平时练功用的梅花桩,虽是相隔较远,但对于自幼勤学苦练的明湛来说,也只是小事一桩。他纵身跃起,轻点梅花桩,连续几个飞跃,就到了湖心汀的抱厦门口。
阿音听到动静,往外一瞧,见到自己最喜欢的重孙,轻轻叹了口气。
“太奶奶,太爷爷又犯什么错,惹您生气啦?您跟我说呀,我去帮您教训他。”明湛进门,嬉皮笑脸的扶着太奶奶肩膀,逗她开心。
阿音又叹了口气,郁闷的说道:“他没惹我生气,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明湛觉着,太奶奶的心事肯定跟这面纱有关,就趁她不备一把揭了下来,嘿嘿笑道:“让我瞧瞧,太奶奶是不是越来越好看,觉得太爷爷配不上,所以不想给他看了?”
面纱落下,阿音又一次看到了铜镜里面的老人斑,就在鬓角处,特别明显的一块,像一朵黑色的梅花。
“臭小子,你也想看太奶奶的笑话是不是?你看,你看见了吧,好大的一块老人斑,我以后再也不要见人了。”阿音气的撅起了嘴。
明湛一向聪明,垂眸一想就有了对策:“太奶奶,原来您就是因为老人斑呀,您要不说,我还以为是故意贴上去的鬓花呢。”
“鬓花,什么鬓花?”阿音从没听说过还有鬓花这种东西。
明湛笑道:“您不知道吗?最近我看家里的小丫鬟们,有好几个都贴过鬓花了,我奶奶也贴过。听说,这是刚刚兴起来的一种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