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不会真见鬼了吧?!
如果不是刚刚才死的——这当然不可能,地上连血迹都没有——为什么尸体没有腐烂?!
等等没有血迹,他们不是死在这里的?
尸坑。
我腾地站起来倒退两步,脑子里蹦出这样一个词。从未如此庆幸我解锁了上辈子的记忆,那些盗墓小说不是白看的!
所以……这是一个尸坑?
还都是湿尸。
卧槽湿尸出粽子啊!不不不,求你了,别乱想!
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地方有古怪。我下意识地按禁了自己脸上的呼吸罩——明显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尸体居然没有腐烂,多半是特殊的环境造成的。
别管那么多了,我得赶紧走!
总之他们不是被前面什么东西弄死的就行了!要死也死了几百年了,和我没关系!我要离开这里,现在、马上!
走……往哪里走?
手电照向前路,层层叠叠的尸体将十几米宽的路堵得严实。难道我还得……爬上去走?
我发现人的潜力真的是无限的!
等我爬上那堆堵在路上的尸体,吭哧吭哧地踩着满地尸山往前走时,简直难以相信这是我能干出来的事。
触碰到尸体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噩梦,我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克服这个魔障。可现在,我脚下踩的全是柔韧得像是刚刚死去的尸体,时不时的被绊个跟头,还得用手去支撑、去借力!
手电往前照,直到光线消失、黑暗的边缘,依旧是一望无尽的尸体,严严实实的堆积成一条起伏平缓的山脉,就夹在两侧陡峭的岩壁之间。
我一手拿手电,一手拿了根登山用的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下面的尸体,居然还挺得劲!
我肯定已经疯了。
潜水服将我裹得密不透风,避免了我和这些尸体任何直接的肢体接触,脸上带着呼吸面罩,避免了我吸进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毒气……瘴气……尸气?
脚下一绊,我蓦地向前栽倒,手电甩到一旁,双手撑地,才没将面罩撞在面前的尸体上!我仰头,头盔上的小灯起了照明的作用,一只瞪大的只剩下眼白的眼睛就在我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直勾勾的和我对视!
我以为我会尖叫,会吓得魂飞魄散,但实际上我居然十分淡定的挪开眼睛,自顾自爬了起来,低头捡起手电和手杖,目光也不错地继续向前走去。
一具尸体让人害怕、十具尸体让人害怕、一百具尸体更让人害怕,但如果你眼前有一千具、一万具呢?说真的,早就看麻木了好嘛!
周围除了尸体就没别的了,再害怕,除了把自己吓疯,还能怎么样?
我只想活下去而已。
我渐渐开始明白库洛洛跟我说的,死人远没有活人可怕。
一成不变的峡谷、一成不变的尸山。
我不得不胡思乱想点什么,以防止自己被这样单调压抑的环境逼疯。
……我记得我爬上来的时候,尸体垒成的斜坡足有十几米高,之后就一直在走直线,没有大的起伏。换言之,脚下的尸堆至少也有十几米高。
这得死多少人?
俗话说人上一万、无边无沿,记得当年白起坑杀赵兵足有四十万,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那么多。话说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被丢在这里的?两边都是悬崖峭壁。莫非从上面看,这里是个天然的地缝、恰适合用来填埋尸体?
而且,这他妈不太对啊。丢尸体诶,难道不是堆成一座小山,还冒尖的那种?怎么堆得这么均匀……这得有几十公里了吧?!
肯定不能是直接丢的。
嗯嗯,还记得一开始的猜测吗宝贝?这里像是河道诶。难道说,是水流把尸体冲成这样的?就跟河底下的一层沙子似的?
鬼知道哩。
呸呸呸,没有鬼没有鬼……
我看了看表,又过去三个小时了。我的体力在爬山时就到了极限,现在早已累过了劲儿,只知道机械地向前移动。再怎么说这也是尸堆里,我神经磨炼得再粗,也不敢、不愿在这里休息。
再走走看吧,如果还没有尽头,我可真撑不住了。
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我有言灵,有取之不尽的水、食物、氧气、工具。只要我精神不崩溃,我甚至可以一直在这里活下去,直到我找到出口。
就是死,也要离开这里再死。
如果我死在这里,库洛洛就再也找不到我了吧?尸体留在这里,就像一滴水藏进海里,谁知道谁是谁呢!……呸呸呸,我才不会死!
莉迪亚你记住!只要你自己不想死,在这里就死不了!
我早晚会走出去的。
时间已经没有意义了。
黑暗始终笼罩着这里,我期待的太阳升起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这里就是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出路还不知道在哪里。
我忍不住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出口?这里如果真是天然形成的地下洞穴,那可没有规律可讲。说不定走到尽头,也只是一片崖壁,真的没有出路呢?
各位大哥,死心吧,我是不会加入你们的!我在心里和满地尸体念叨起来,想不想看烟火?也不知道这底下有没有足够的氧气。
嘿,要是真走不出去了,我就放烟火给大家看怎么样?这么躺下去太无聊了,几千年几万年,说不定什么时候再被人踩上一回,还不如烧成灰哩。
这个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山谷!我非得把它炸开个口子不可!你们也想看看吧,太阳照进来的样……子。
等等!
前面是个下坡!尸体越来越少了!
难道我终于走出来了?!
突如其来的狂喜像一股清流注进我混沌的脑海里,令我精神一振,撑着拐杖几乎是健步如飞地向前冲去。
两侧的峭壁在逐渐向中间倾斜,这条道正在变窄!
手电的光束已经可以直接照在左右的石壁上,这个距离还在不断缩短!我将手电向前照,明显看到愈发逼仄的石壁显露出来。
照这样看,用不了多久,两侧的峭壁就会合拢——这前面不会真的是死路吧?!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我几乎不敢再走下去了,生怕自己的期望断绝——这一路上,可再没有旁的岔路了!
别怕,别怕,走吧!我按住胸口深呼吸,不管怎么样,走下去再说。
等我终于摆脱了无穷无尽的尸体,重新踩在坚实的石地上时,我腿一软,差点没直接跪倒。
好硬!好感动!
十几米宽的石道已经只剩下眼前的不到两米宽,差不多够一个人通行。
手电向上照,高不见顶的峭壁几乎合拢,所谓一线天,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至于前面,路还很长。
有路就是好消息。
越走越狭窄,已经够不上路了,几乎就是一条石缝!半米多的宽度,成年人根本走不了,也就是我仗着自己身量狭小,才敢这么往前闯。
上天保佑,我都走到这儿了,可一定得能出去啊!
石缝崎岖,并不是一条直线。
拐过一个弯,我头上突然一凉。
是、是不是……有风?!
我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动,倾心体会一下,果然!早已汗湿的头发——我身上唯一露出的地方——被一阵小风吹得透凉!
风是从前面吹来的!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前走,肩膀不时擦撞过粗粝尖锐的岩石也顾不上了。再往前,我已经能听到尖锐的风声,风声里还夹杂着一种遥远的声音,渺远而鲜活。
我敢肯定!前面一定就是出口!
光!我看到了光!
我唰地关掉了手上的手电,确实看到前方狭窄的一条细线里,映出微弱的光亮!
我几乎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激动!
那是光啊!
我走出来了!
最后一段路狭窄到连我也得侧过身子挪动,但总归,我还是穿过去了!
眼前豁然开朗。
风吹过我的全身。
我连跑带跳的冲了出去,一直跑到一片碎石滩上。我看到了什么?
海!是大海!
外面正是深夜,但天上有细碎的星光,朦朦胧胧的。我一把扯下了脸上的氧气罩,腥咸的海风瞬间灌入鼻腔。
鲜活的、生命的味道!
我张开双手,以拥抱的姿势面对眼前一望无尽的黑色的大海,像个疯子一样又蹦又叫。
我出来了!
我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
一束光突兀的打在我身上。
“什么人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莉迪亚神叨叨的独角戏。
虽然她神经兮兮的,说话驴唇不对马嘴,但这段真的好难写!
下一章解锁新人物。
第2章 暗海(上)
我疯子似的手舞足蹈停了下来,转头去看,被手电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个人影。
我还没从长久以来的死寂环境中恢复过来,蓦然听到人声,只觉得无比激动和亲切。
是活人啊!
“大叔你好……这儿是哪里啊?”我冲那边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情绪无比亢奋,但身体却早已越过极限。
我已经疲惫到连防备都提不起精神了。
好歹大家都是喘气儿的,何必自相残杀啊。
对面那人似乎对我自来熟又惫懒的死样子感到有趣,他轻笑两声,向我走了过来。
“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手电的光束从我身上移到我脚前,他走进光亮里,露出一张十分年轻的脸。明明听声音就是个中年大叔。
我眨眼适应着光线,含糊答道:“我被水冲过来的。诶,你不是大叔啊?大哥哥对不住了。”
我累得基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叫大叔也没错。”那青年似笑非笑的道。“你说你是被水冲过来的?”他手电上下一晃,在我身上黑色紧身的潜水服上示意似的照了一圈。
“嗯。”我肯定,又问他:“这里是哪儿啊?”
都看到海了,还是不是流星街啊?
“这里是流星街。”那青年道。
“哦哦。”我点了点头,有些费力地转动脑筋。还在流星街啊,好也不好。好的是我能更容易的找到库洛洛他们,不好的是……流星街的人比外面危险很多,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等等,靠海的话……这里是六区?
据说六区都是高手啊。
我再看眼前状似无害的青年,强打着精神提起点儿防备。
我半死不活的闭上嘴,气氛顿时冷了下来。那青年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好看到有些盛气凌人的一张脸,看起来可不像个敦厚人。
“你也是流星街的?”他问我,很肯定的语气。
“是啊。”我应道,伸手一指身后的山壁:“我从那里出来的。”
那青年侧头看了一眼后面,又看了我一眼,看不出神色,语气轻巧地道:“你跟我来吧。”
他说完打着手电转身就走。
“喂……”我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习惯了那把手电的光,他一走周围顿时黑暗下来,只有大海的浪涌声和呜咽的风声。
“等等我啊。”我小跑着追了上去。
追上那青年,我走在他身边,个头才将将到他的腰间。那青年也不理会我,自顾自在前面领路。我跟上他的步子,踩着海滩上的满地碎石怪硌脚的。
天知道我现在累得只想晕过去。
走了有一会儿,我实在忍不住问道:“喂……你带我去哪啊?”
“怎么不叫大叔了?”他却道。
“对不起啊……”我嘟囔道,实在没力气和他纠缠这个。我打起精神,用又甜又嗲的声音问:“大哥哥,我们去哪儿啊?”
“我家。”这次他回答道。
是回家啊……诶诶诶?我警惕地看着他的侧脸,他不是想对我做什么吧?手电光下,那青年的半张脸线条华美,既矜贵又冷淡,看起来倒不像穷生极恶的坏人。
拜托,坏人又不会写在脸上。
我心中打鼓,那青年却不再搭理我。我心里告诫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闭上嘴巴,跟着他先去看看。
老天保佑我可别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一直走出这片碎石滩,脚下渐渐变成了细软的白沙。远处离海边不远,黑暗中安静地伫立着一座小木屋,从窗口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那青年径直向木屋走去。
是这里吗?我跟在他身后,走近了才发现,这木屋不大,建的却很精致,外面露出的木材纹理细致而干净,不像是就地取材凑活搭起来的。
那青年随手推开门,走了进去,我在门口踟蹰一下,里面传来一句简单的命令:“进来。”
我抬腿迈进一片光的世界。
木屋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一目了然。那青年站在一进门的客厅里,身后是一整套沙发,沙发对面还有一个敞开门的房间,里面大概是卧室。木屋里东西不多,但该有的陈设都有。关键是头顶上亮着电灯——他哪里接的电?看来这家伙混得相当不错啊!
我忙着四处打量,进屋的步子就停了下来。
“看出什么来了?”
我回神,抬头看到那青年抱臂站在客厅里,带着几分戏谑地看着我道。他的声音比面容成熟一些,带着丝绒的质感,又很凉薄,感觉很不好相与。
我只好讪讪地扯一扯嘴角,慢吞吞地向里走去。
那青年坐在了背对大门的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他看出我的手足无措,指了指对面的长沙发道:“坐。”
我老老实实地坐下,甫一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疲惫和酸软顿时从每一个细胞里渗透出来,令我瞬间瘫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