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祈祷君
时间:2018-12-27 09:31:51

  高将军和另一个将领齐齐色变,脸色煞白的可怕。
  马文才却毫无怜悯地继续说:
  “我看元法僧那架势,恨不得归朝时把官仓里的粮草都席卷一空,断不会为了你们浪费资源;而我们的殿下也不是个有菩萨心肠的人,大获全胜他自然是满意的,但现在彭城新附,光是平衡我国人马和彭城兵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够焦头烂额,根本多不出人手来看管你们……”
  他每说一句,几人脸色就越白几分。
  “就算我们想要献俘回国,你们这几万人,得用多少兵马护送?路上要怎么安置?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半路跑了?”
  马文才摸了摸下巴,笑得越发让人发怵。
  “我怎么想,都觉得你们都活不了啦。”
  到了这时,两个魏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壮烈”,眼中只有惶恐。
  元鉴号称二十万兵马来攻徐州,其实只有十万人,其中四万是元鉴领着的精兵,剩下的不是在周边州府借调的镇兵,就是服务于兵营的杂役之流。
  精锐在偷袭一战里死的死、逃的逃,被俘虏的皆是他们这样的镇兵,更多的是无辜的役兵。
  现在除了六镇还有军户,大部分都是募兵制,这些人战时为兵,平日耕种、养马、服务与军中,很多还是年轻人。
  一想到梁国人要将这些人当做累赘杀掉,他们的心中凄凉一片。
  死在战场上没有什么,可像是猪羊一般被屠杀……
  “你说来救我们性命……”
  高将军终于沙哑着声音开口。
  “……是什么意思?”
  “我来这里确实不是来劝降的,我做了件错事,把元法僧为自己挑选的彭城士卒给放了,所以被投入了狱中。”
  马文才嘴里说着自己的罪责,态度却很坦然,“我倒不担心我们的殿下降罪于我,但是一想元法僧怕是要拿此事烦我们的陛下,我就头疼。”
  “身为臣子的,自然要为君分忧,所以我左思右想,既然我放了元法僧为自己精挑细选的奴隶,那就得再还他一批抵得上他挑出来的勇士,好堵住他的嘴。”
  他话说到这里,几个魏将都懂了。
  “你让我们给元法僧当奴隶?”
  断臂将军瞪眼道,“给那不忠不义之人当奴隶?”
  “奴隶、家兵、荫户,什么都好,至少能活命啊。”
  马文才叹息道:“你们实在也没什么路好走了,元法僧急着要归朝,又担心势单力薄被我国看轻,要挑走的都是彭城的精壮。你们现在还算强壮,那是因为没被关几天,等在战俘营中被折磨一阵子,便是求元法僧挑走你们他也不会挑了,到时候估计就是被活埋的命。”
  他话说的直白,两个魏将脸色又青又白。
  “其实往好处想想,你们留在魏国,也是被这些贵人当做奴隶一般,我听说自你们汉化之后,军人已经不复往日的荣光了。”
  马文才劝说道:“但是你们现在跟元法僧来了我国,却不会被元法僧轻鄙,因为陛下只准他带三千人入朝,你们这三千人,便是他最后的倚仗。以后无论他是成为一方守将,还是做个安乐的田园公,你们都是他的嫡系人马,只要你们还在他麾下,我国也不会慢待这位魏国宗室……”
  他顿了顿,又抛出一个诱饵。
  “而且,若你们愿意说服麾下士卒跟随元法僧,我可替你们保住剩下的战俘,让他们迁往别处垦荒为民,不必落得活埋的下场,你们可以考虑考虑。”
  “此话当真?”
  高将军动容道:“难道你是梁国什么王亲贵族,能说动皇帝放过战俘?”
  “我既然能在彭城放了元法僧要挑的人,就有把握让你们的降兵活命。”马文才声音在牢狱中低低响起。
  “说到底,你们当兵打仗也是身不由己,你们的将军都已经抛下你们自己跑了,又何必为他守节?”
  不知何时,之前被撞晕的健壮将军也已经幽幽转醒,此时正靠着墙壁,静静地听着马文才的劝说,不发一言。
  高将军脸上闪过挣扎之色,正在思考,其余两人依旧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而马文才也不急躁,还是那般随意地坐在那里,似乎他们答不答应,都与他无关。
  其实马文才来之前,已经有了七成把握。
  元鉴输的太憋屈,麾下几万骑兵根本连马都没上过就已经一败涂地,之后本阵附近的老兵和精锐被寻上来的梁军和彭城兵马内外夹击,几乎没有留下多少活口。
  倒是一直在外围的非嫡系一脉逃过一劫,幸存了大半。
  这三位将军,本就不是元鉴的嫡系人马,而是在元鉴领王师攻打徐州时,在徐州附近几州征调的游击将军,领着的也不是骑兵,多是守城的弓手和步卒,所以不受元鉴重视,逃过一劫。
  大战之后,萧综忙着和元法僧交接,根本顾不上这些俘虏和伤兵。而彭城在元法僧的治理下,从粮草到医药都被他牢牢控制着视为囊中之物,连他们这些梁军都没有什么优待,魏国被俘虏的残兵败将能有什么待遇可想而知。
  他之前说的都不是假话,要是这些被俘虏的将领不能尽快做出决断,等不到魏国将领发动第二轮攻击,战俘营里的人就要因为缺粮少药死掉大半。
  现在正是夏初,一旦死了人,为了防止瘟疫,剩下的怕是都要被处理掉。
  他之前帮着收编俘虏的时候打听过,这三位将军官阶虽然不高,但在边关名声不错,手底下的兵卒也都信服他们,只要他们愿意出面去游说、陈明厉害,有不少想要活命的魏兵会愿意投靠元法僧。
  比起心中带有怨恨、可能会有隐患的彭城士卒,这些为了活命不得不归顺的魏国精锐忠诚度更高。
  而且这三位将军领着的都是娴熟的弓箭手和刀盾兵,弓箭手难以训练、刀盾兵更适合作为部曲,元法僧面对这样的“惊喜”,根本不会拒绝。
  虽说便宜了那元法僧,不过依他对陛下的了解,这元法僧一归朝估计也就是个闲散之人了,三千部曲他根本养不了太久,最后不是成了普通的荫户,就是会便宜了别人。
  至于那些俘虏能活命,自然也不是他的胡言。
  萧综正是要在朝中表现的关头,且不提杀俘不祥,现在是他在镇守彭城,这些魏人多是来自周边的州郡,要是全都杀了,便是结下死仇,以后守城只会更艰难。
  但以现在的粮草和后勤保障,也确实养不了这么多俘虏,若将他们愿意乖乖受降,以萧综五州兵马都督的身份调用船只将他们运到他辖领的南兖州去,就等于额外多了几万人口,以这位皇子的精明,不会不愿意。
  在那些百姓跪倒在他脚下时,马文才便在谋划着这一切。
  他的力量太渺小,想要救下的人却太多,不靠左右逢源,绝不可能成功。
  他现在没有滔天的权势,却有借势之能。
  他今日为这些人奔走,无论是这三位将军麾下的将领,还是魏国这几万的降兵,都要感激他的活命之恩。
  一旦归顺了梁国,他们既不是魏人,也不是梁人,只要他愿意伸出援手,这些人日后皆是可用之人。
  待到他下狱的消息传出去,彭城那些被免除奴隶身份的士卒和百姓,日后会记住的,不是萧综,而是他马文才。
  现在这些感激都不值一提,待到他日,却是数万雄兵。
  而现在,他只需“静候佳音”。
  马文才没有等太久,也许是生的**占了上风,也许是元鉴临阵脱逃的行为让他们失望,高将军没有犹豫太久,便毅然决然地点了头。
  “好,我们答应你,我们会劝麾下的士卒给元法僧当奴隶,也会替你们游说被俘的将领,让他们答应绝不抵抗、随你们处置!”
  “高将军既然快人快语,在下也不会让你们失望。”
  马文才笑着站起身,敲了敲牢狱的铁栏。
  “来人,放吾等出去。”
  随着他的轻敲,外面候着的狱卒们毕恭毕敬地打开了牢门,只等着请马文才等人出去,显然早已经得到了吩咐。
  直到此刻,这些魏将才真的相信这位年轻人在梁军之中有着极大的能量,甚至能让梁国的皇子言听计从。
  他们心中更定了几分,虽说即将投降,可一想到几万人都能活命,那些屈辱又算不得什么了。
  成王败寇,战败者的下场,从来就不由战败者书写。
 
 
第396章 归国之途
  魏国的将领被放出来后, 果真如同约定的那般, 很快说动了三千名愿意归入元法僧麾下的奴兵。
  这些人大多没有家累,且是年轻力壮之人, 与其投降梁国被流放去做苦役,不如去做贵族的私兵。
  且因为元法僧本来就是魏国宗室,这些人改换了主人根本没有什么心理抵触,他们无论是从语言还是到生活习惯和元法僧都是一样的。
  虽然元法僧是个严酷的人,可他们当兵的时刻都会没命, 在军中也不是没有遇见过更可怕的将军。
  元法僧原本确实想挑走三千彭城士卒带走, 但是经过幕僚参将的劝说,不得不承认与其选择抛家别业被他强迫离开的彭城人, 不如选择原本就是军户出身的职业军人,何况这三千人里还有不少是弓箭手和刀盾兵, 这让他更加满意。
  于是萧综和陈庆之原本最担心的问题便这么顺理成章的解决了。
  那些战俘成了“自己人”, 元法僧自然不会舍不得粮草和药材, 不过几天时间,这支威武之师便重新成型,元法僧几乎是一天都忍耐不得地离开了彭城, 和朱异一起离开了徐州, 前往建康。
  元法僧虽然带走了三千魏兵,但是战俘营里大量残兵败将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这些人如果搁在平时, 倒是可以打散再混编到守城人马里去, 可惜现在徐州不归魏国, 萧综等人也不愿意在城中放下这样的隐患。
  眼见着随着彭城落入梁国之手, 无论是魏国还是梁国都在不断地向彭城增兵,一旦等大军开拔集结,一场大战便就在眼前,萧综虽然百般不愿此时再分兵,最终还是接受了成景俊等将领的建议,将这些已经投降的魏兵押往南方,驱赶到钟离以南的地方去垦荒。
  此次元鉴率领大军来攻徐州,从周边征调的士卒之中不乏有徐州籍的,有些甚至家小亲戚都在彭城,却要奉命攻打,此时彭城之中的百姓听说这位梁国的皇子殿下没有将魏兵尽数杀了。
  直庆幸收归彭城的不是如元法僧那样恶毒之人。
  随后不知是谁在城中放出了消息来,说是那日放了几千奴隶的不是梁国的王爷,而是白袍军的参军,姓马名文才,是梁国皇帝身边的近臣,只是因为入城时做了二皇子的替身,才被误会。
  也因为他放了几千奴隶,使得元法僧震怒,二皇子不得不将他投入大狱,忍受了百般折磨。
  而后又传出传言,说是魏国的俘虏会被留下性命也是这位参军的谏言,他以身家性命作保,担保这些魏兵不会逃逸,而后才换来二皇子的首肯,将这些俘虏押往南方,开垦荒地。
  虽然流徙的路上要受罪,可比起被丢在战俘营里等死,至少还有个活命的奔头。
  从牢中放出来后的几天马文才并没有闲着,他作为此事的牵线之人,全权代表萧综处理魏兵和元法僧挑人的事情,除此之外,还要负责安抚百姓、押送护送魏国残兵,这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处理起来既复杂又容易产生事端,旁人都避之不及,唯有马文才领着白袍军来回奔走。
  马文才的能力也确实出众,不但让元法僧在三日之内挑完了部曲离开彭城,也成功安抚了之前一直在爆发边缘的魏国战俘,并将他们编成新的队伍,按照约定的分批送离彭城。
  内有萧综带来的王国属官治理地方,外有梁国的大军稳定局势,彭城虽然经历过一场大战,内部却少见的呈现出井然有序、欣欣向荣之势。
  虽说此时最惹眼的肯定是马文才无疑,但萧综的治理才能与优秀的大局观也在日以继日的统筹和安排下显现出来,除了性格实在太差,就连马文才也不得不承认,皇帝将几个儿子的能力都培养的很好。
  彭城府。
  “殿下。”
  陈庆之受召前来,向萧综见过礼后便静候在旁。
  “陈将军,听说父皇命人单独送了信给你,不知是为何事?”
  萧综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
  陈庆之没想到萧综会问这个,怔愣后并没有开口,面露为难之色。
  “我也知道父皇给陈将军送信必有要事,只是现在彭城军务繁忙,元法僧一走,我又要协调各方,实在是分身乏术,十分担忧会辜负了父皇的期望……”
  他看向陈庆之,态度诚恳,“若是父皇对我有什么嘱咐或忧虑,陈将军不妨直说。”
  “陛下给臣送的信中并没有对殿下不满或责备的地方。”陈庆之斟酌着自己的字句,解释道:“只是一些关心之语。”
  “即是关心的话,为何将军不能跟我直说呢?”
  萧综本就是多疑的性子,急忙追问。
  “这……”
  陈庆之犹豫着看了看四周。
  萧综了然,命闲杂人等全部屏退,连他的心腹苗文宠和梁赞都不例外。
  待屋中只有他二人时,陈庆之压低了声音说:“陛下并没有责怪殿下,只是担心前线战事吃紧后殿下会有危险,命白袍骑在彭城局势安定后秘密护送殿下回国。”
  大军驻扎在此,若主将自己先走的,事情泄露出去必会引起军心动荡,所以这信只能秘密送达,也不能宣诸与众。
  陈庆之是亲眼目睹萧综如何有条不紊地治理彭城内外的,也确定他有在这个乱局下坐镇彭城的能力,只可惜陛下实在太关心儿子,什么前线战局徐州安危都放在了后面,只把萧综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
  陈庆之担心萧综不相信,说罢便取出了随身带着的信函,将他递与萧综,让他自行阅览。
  陈庆之算得上萧衍的家臣,一封信自然是写的直截了当,先问彭城局势如何,再问萧综是否受伤,而后便是陈庆之所言局势稳定后护送萧综回国之事。
  皇帝也担心儿子不愿相信,所以信后还附了一封向萧综解释的亲笔信,盖了他的印鉴,信中全然对儿子的关心之情,任何人看了那封信都能感受到皇帝对这个孩子的重视和父爱,萧综读完后自然更是泪水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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