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祈祷君
时间:2018-12-27 09:31:51

  “在我脑子里。”
  说完,又看了马文才一眼,见到他鼓励的眼神,继续说:“至于哪里得了传承嘛……”
  她眼睛都不眨地说:
  “当然是在梦里啦!”
  都说她羽化升仙了,难道还能下凡来教啊!
  ****
  马文才和道门的谈判成果十分喜人,没有几天,祝英台就随着献刀的道人回了茅山,同行的还有马文才为祝英台调派的十几位护卫。
  离京时,祝英台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但马文才知道,一旦她得到了道门的认可,陶弘景为她请封加冠的文书就会递到御前。
  到时候,便是祝英台名扬天下之时。
  也许确有“天意”一说,因为就在陶弘景借天意献出“宝刀”后不久,萧衍派出在北魏查探的探子们也陆陆续续回了国,并带回来一个让世人震惊、却让梁国欣喜若狂的消息。
  那位魏国的少帝,确实是死了。
  消息被封锁了一个多月,直到诸地的豪酋前往洛阳“勤王”,在半路上便打成一团后,少帝元诩已死的消息才真正传了出来。
  当初胡太后鸩杀了洛阳城中大半有权的宗室,之后便立刻前往皇帝住处,想要强行给他灌下毒药,毒死他后另立幼主。
  虎毒尚且不食子,然而胡太后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竟要亲手鸩杀自己的儿子。
  胡太后设宴的当天,少帝就发现了情况的不对,趁着消息还没有完全封锁,命信任的宫人将衣带诏送出宫外,又借着来宫中讲经的胡僧发了密诏,让洛阳附近的豪酋入京勤王。
  宫人送衣带诏出宫时被禁卫发现,但那日花夭恰巧入宫,得知后果断杀了那个禁卫,一边指引宫人去任城王府找小任城王,一边乔扮成禁卫入宫护驾。
  只是她毕竟来回波折了一番,又是孤军作战,待杀入皇帝寝宫时皇帝已经被灌入了半杯毒酒。
  她奉诏杀了胡太后,又即是召来了太医,可鸩毒太烈,少帝硬生生在床上痛苦了七八日,直到肠穿肚烂无药可医,才活活痛死。
  元诩是宣武帝的独子,元诩并无兄弟姐妹,因为胡太后的对后宫的迫害,膝下也无子,于是这一支便断了血脉。
  胡太后原本想毒死亲子,扶植姘头临洮王元宝晖三岁的儿子元钊为皇帝,宗室断绝、胡太后伏诛后的消息传到临洮王府后,懦弱的临洮王竟将儿子掐死以示忠诚。
  于是仅剩的宗室血脉为了皇位又开始内斗,不但秘不发丧,还封锁了洛阳,担心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到在外地镇守的诸多宗室那里。
  元诩经历过元叉、元爪的宗室之乱后,根本不信任现在的宗室,所以洛阳城里的元姓王室谁也不知道元诩曾经发过密诏让豪酋勤王,那些来护驾的豪酋走到洛阳附近听说皇帝死了,也不管是不是胡太后毒死的,直接就打着“诛逆贼”的名号攻打起洛阳来。
  一时间魏国大乱,六镇兵马也趁势而起,战争让魏国的道路断绝,消息更难传递,几个月后梁国才接到消息,现在还不知洛阳情况如何,又究竟是谁当了魏国皇帝。
  就在情报传来后没几天,洛阳又传回了消息。
  魏国的豪酋尔朱荣拥兵数万,诈开洛阳城门后血洗洛阳,洛阳内外的魏国宗室与王公百官被杀死上千人……
  萧综被困洛阳,生死不知。
 
 
第424章 意气之争
  北魏一乱, 朝中突然就多了许多希望能“北伐”的声音。
  当初元法僧献了徐州, 原本局势已经大好, 可二皇子萧综流落魏国后士气低落,徐州原本就属于魏国, 一时间, 除了曹仲景所在的彭城外,其他的城池纷纷倒戈,梁帝萧衍担心几万梁国大军在徐州会被包围,便下令让他们班师回朝, 于是徐州得到手还没有几个月, 就又重新回到了魏国人手里。
  洛阳城是北方的政治和经济文化中心, 在孝文帝当年的汉化下已经几乎没有了胡族的痕迹, 然而杀入洛阳的并不是鲜卑人, 而是依旧保持着部落习俗的杂胡豪酋, 他们一入城中,首当其冲的就是烧杀抢掠,洛阳城中只有小半官员逃出洛阳,更多没有家兵的只能任人宰割。
  魏国的习俗是宗室掌兵权镇守四方,所以内乱一起, 各地的宗室将领就纷纷赶往洛阳, 一来是为了平乱, 二来如今宣武帝一支已死, 只要成功平定了内乱, 他们未必没有登位的可能。
  这就造成了原本用来防御南方大军的魏国南境, 突然一下子就兵力空虚起来,唯一能对抵挡南方北上的,就只剩镇守寿阳的萧宝夤的军队。
  “陛下,臣并不同意此时北上。”
  朝会上,以谢举为首的文臣官员反对着北伐的建议。
  “洛阳虽乱,但魏国根基尚在,军队并没有太大损失,一旦诸州元姓将领包围洛阳,乱局很可能马上就被平定,现在还不是北伐的时候。如果这时贸然北伐,很可能就会和徐州一样,最后无功而返。”
  “臣认为,正因为现在魏国大军都在赶往洛阳,才是趁虚而入的时候。”
  东宫一派的官员据理力争,“大军开拔,粮草先行,只要我们占据魏国在南方的诸州,他们平乱后便无法通过城池获得补给,只能选择逗留在洛阳,这样一来,就为我们获得了一步步蚕食北地的时机。”
  “臣也建议再等一阵子,每到北方内乱之时,总有魏国人南投,说不得就有和徐州刺史元法僧一般率部南投的,到了那个时候,再北伐也不迟。”
  朱异作为和魏国降将打交道最多的官员之一,非常理解魏国人的心理。
  “自文帝改制后,留在洛阳的鲜卑人和汉人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中原正朔,他们情愿南投我梁国,也不会愿意被他们看不起的山胡、杂胡统治,更何况现在魏国北方也乱着,他们想要保有曾经的名声和地位,只能选择南附。”
  朱异这话一出,朝中争执之声倒是停了一会儿,开始思考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可能性。
  这时候,一直在一旁没有出声的萧统突然开了口。
  “父皇,如今是北方内乱,并非国中起了动乱,我们想要北伐,也得师出有名。”
  他犹豫了一下,在众多大臣惊讶的表情中,硬着头皮开口:“一旦要打仗,便会增加赋税、征役百姓,如果师出无名便是不义之师,国中百姓要承担如此重的赋税和征役,儿臣怕若久攻不下,我国倒要被托出事端。”
  梁国经过萧衍这么多年的治理,百姓虽然很苦,但比起前几朝来却安定了许多,至少只要勤奋,还能养家糊口,如同五馆这样的地方甚至还能让寒门学子免费读书。
  然而几年前为了征夫修建浮山堰,使得南徐州、南兖州和东扬州的青壮男子被征调一空,后来一场大水淹死淹没军民几十万,几年过去了,这几地至今没有恢复生息,有些地方甚至只有妇孺和幼子,如果再起刀兵,就只能从富庶的南方诸郡征调了。
  可三吴之地豪族林立,一旦向这些地方征兵,就怕百姓干脆投往高门寻求庇护,到时候兵没征到,反倒壮大了这些豪族的势力,变成尾大不掉之势。
  除此之外,也有萧统心地仁善,不愿为了争夺疆土而穷兵黩武、劳民伤财的缘故。
  萧衍好不容易才等这来这个机会,人人都看得出他想派兵北上,只是正如谢举、朱异等大臣所说,时机还未成熟,还可以再等一阵。
  可太子萧统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这样的话,就等于直接说“为了北方那些不属于我们的土地牺牲我们的百姓不值得”,这便是在打皇帝的脸了,朝臣们吃惊也是因为如此。
  其实殿上不少官员心中也认同太子的想法,尤其梁国和魏国对峙这么多年,双方都互不能跨过长江天险,早就已经有了偏安一隅的惰性,对于什么“北伐大业”没有多少野心。
  但上位者一心想要北上,他们也只能出谋划策,设法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获得最大的利益。
  果不其然,萧衍被太子“劝说”过之后脸色便难看起来,再点谁发问时,那些被点中的公卿大臣要么沉默不语,要么想法敷衍,就是不明确地表明态度。
  萧衍原以为有这样好的机会,百官即使不会群情激奋的想要立刻北伐,至少也会出声附和、献策献计,却没想到太子一句话后,大半官员都顾左右而言他起来,让他颜面尽失。
  怒意之下,萧衍语气凶狠地说:
  “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太子一心只想着‘名声’、‘义气’,简直是可笑!百姓想要理由,给他们一个理由便是!那徐州刺史元法僧还在大梁当个安乐侯呢,既然魏国的宗室都被杀了个七七八八,我们可以扶植起元法僧,打着‘借兵’的名义送他回国嘛!”
  萧衍这话一出,原本还在和稀泥的众臣纷纷反对起来。
  “陛下,不可!且不说元法僧这宗室血脉也实在是隔得太远,就算他是元魏的直系王爷,就凭他献地投国,魏国也不会有任何人拥戴他,更不会为他开门投城,说不得还要拼死抵抗!”
  刚从徐州回来没多久的曹仲景极力反对。
  “何况此人绝无担当,就算陛下借兵给他,怕他也不敢回国,万一半路上跑了,才叫难堪!”
  “陛下,元法僧贪鄙懦弱,在魏国树敌极多,并非扶植的好人选啊!”
  “陛下三思!”
  别说魏国人看不上元法僧,就连梁国也没几个人能看得起这位献了城逃跑的徐州刺史,一顿反对之声后,萧衍也不得不噤口不言,不再提起要扶持元法僧回国的事情。
  于是一殿君臣不欢而散,萧统下朝前用能剜人的目光狠狠瞪了太子萧统一眼,这才拂袖而去。
  皇帝离开了,太子萧统却仍然立在殿中,面色苍白,整个人好似魂游天外。
  “太子殿下,您不该在这样的场合,用这样的语气劝谏陛下的。”
  谢举本来该回尚书省去,可见到太子这个样子实在可怜,忍不住留下来攀谈了几句。
  “您和臣等不同,你是陛下的儿子,有些话,可以私下里劝说陛下,而不是当众拂陛下的面子。东宫这几年行事原本就有些强势,何况陛下想要北伐的原因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时候你出声反对,怎能让陛下不多想?”
  谢举曾做过一段时间的东宫舍人,也算是看着太子萧统长大的,不愿萧统与皇帝渐行渐远,只能尝试着让他自己醒悟。
  谁料谢举一说起“北伐的原因”,萧统原本苍白的脸色突然又青又红,也不知是羞愧还是愤怒,竟脱口而出道:
  “为了一人而弃天下人的安危于不顾,难道不是不智吗?今日就算是我在洛阳,我也会劝谏父皇不要北伐,而是趁机休养生息壮大自己,他日何愁没有北伐之时?!”
  激动之下,萧统的声音稍大了一些,引起不少还没离开的官员侧目,萧统说完之后也有些后悔,只能倔强地看着谢举。
  梁国最上层的这些官员门阀其实都知道萧综这个“遗腹子”是怎么回事,私底下也不是没有嗟叹过东宫的狠辣和萧综的倒霉,甚至因为他自污身份保护故国的决定而对他十分同情,这些态度在平日里和太子一系官员交往时,不免就会带出几分来。
  萧统从小以“君子”的操守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对百姓爱护对官员宽厚,活了几十年怕是也没有像如此这般做过一件“亏心事”。
  他以“高德”自居,却有了“残害手足”的事实,内心的痛苦和执拗可想而知,如果按佛家的说法,他现在已经“入了魔”了。
  谢举知道劝说无用了,也只能叹息一声,对萧统微微躬了躬身子,先行告退。
  散了朝后,萧衍却久久无法平静,脑子里不停回想着朝上的百官在太子反对后态度大变的情景。
  在此之前,朝中大臣们只是建议再等一等,可太子一出声反对,情况顿时便起了变化,就连他也没办法再坚持己见。
  他这个做父亲的一心是为了救回儿子,可做儿子的却想着反对父亲,萧衍越想越是愤怒,甚至有些怨恨起这些“朝秦暮楚”的公卿大臣们来。
  萧衍端坐在案后,越想越是愤怒,只觉得有一腔火焰在胸中燃烧着,非要也烧一烧别人不可。
  于是他传了口谕,将今日反对北伐的几个官员,以及几个儿子都召进了宫中,让他们立刻觐见。
  宫中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有心之人,何况刚刚才有了龃龉,皇帝立刻就要发作,朝中内外都十分不安。
  反对的这些官员里,有几个是东宫派系,有些却只是从没有站过队的普通官员,只不过有感于百姓的疾苦所以才出声附和,皇帝的口谕一到,这些官员各个都惴惴不安,使出各种手段把消息传了出去,希望有交好的同僚或上司能够“搭救”。
  官员们尚且胆战心惊,直接提出反对的太子萧统更是心慌意乱,等他们如履薄冰的入了宫,各方求见皇帝的折子也送了进去,只希望在皇帝在发落他们的时候能够在场劝上一劝。
  原本他们以为皇帝肯定不会理会他们求见的请求,谁知也不知这位“陛下”是怎么想的,只要求见的大臣,他都一应允了,准了他们入宫。
  于是等到他们见到皇帝时,殿前已经交头接耳的挤上了几十个人,均是穿着官服,匆匆赶来的。
  萧衍走出殿门,目光从殿前这几十个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太子萧统的身上。
  太子已经是有妻有子的青年,他长相身形都肖似萧衍,方正的脸庞、宽厚的肩膀,立于人群之前时,颇有沉稳之态。
  不知不觉间,那个一直站在他的身后,会用仰慕的目光看着他的儿子,也渐渐开始以这样“对立”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了。
  萧衍停留在太子身上的目光实在太久了些,久到让所有人都不安。
  他们以为皇帝肯定要找出种种借口责罚儿子,又或者是像几年前那般命令他禁足在东宫。
  然而,萧衍只是神情十分疲惫地看着太子,沉声开口:
  “朕这几十年来,一直勤于政务,无论春夏秋冬,都是五更天起,除非生病,从未断过大朝。这么多年来,朕励精图治,从来不敢懈怠,可岁月不饶人,朕也毕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
  众臣愕然,有些反应快的,还能说几句“陛下圣明”之类的话。
  只是萧衍语意未断,便又丢出一句话来,震得在场之人几乎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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