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尸骨的时候, 路西野的神色明显有变化,晏椿抬了头不经意地问道:“尸骨有问题?”
路西野点了点头,尽量平和地给大家讲述尸骨的情况:“根据鉴定检验中心法医的验尸结果来看,受害者根本不是溺水死亡的。”
“他们的尸骨还保有新鲜的血肉残留, 不像不是分尸也不是割肉, 和其他出现过的死法都不相符。根据法医最后判断,倒更像是...活人直接被生吞,然后吐出骨架的样子。”
“联系到之前在水坝附近被大蛇攻击的事情, 我们猜想凶手可能就是这条蛇。”
“在那之后我们就一直派人在水坝附近巡逻, 昨天晚上终于有了进展, 我们以为已经人赃并获了,结果今天早上又出现了两具新的尸骨。”
晏椿突然觉得眉头有点跳,大蛇什么的,好像觉得很熟悉的样子啊......
张顾昭想到昨天半夜给他留言的毛蒙蒙,好奇问了一下:“你们关于这个案子发布的积分任务,是不是茅山毛蒙蒙接的那个?”
路西野点了点回他:“是毛道长接的,昨天我们发现那大蛇之后就立刻请他来处理的。”
“怪不得蒙蒙昨天大半夜给我留言说抓到了一条大黑蛇,还说它很......”瞬间,张顾昭抬头看向了晏椿,眼神里带着难以捉摸的疑惑。
大黑蛇?该不是他想的那个吧?
走神当旁观者的晏椿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脸嫌弃地问他们:“抓的是江临?”
看到晏椿这个反应,唐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是,在民间有活吞大象不良传闻的巴蛇么,就是他了。”
晏椿的表情变得微微严肃起来,指节不由自主地压住下唇,示意唐提和路西野继续往下说。
江临到底有没有记住她之前说的话,为什么还是中了招?
唐提见大家好像有思路,主动拿出昨天晚上在特派队做的几张拼图。
“编号01是我们五天前受袭击时候见到的大蛇,编号02是昨晚上看见的大蛇。因为是重要证据,见到过它们的队员把所有特殊点都做了说明。”
蛇的外形大多都很像,只有个别一些特征能够区分开它们的品种,但是能修炼成妖兽的蛇大多都有自己背景血脉,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而装在文件袋里两张大蛇的肖像,几乎一模一样,但还是有一点暴露了它们的区别。
“它们不是一条蛇。”
路西野:“理由?”
晏椿指了指肖像腹部一处微不可查的痕迹,向路西野解释:“我和你在宠物医院见到的时候,有一条蛇在做手术清创,你记得吗?那就是巴蛇江临。”
“它当时受了伤,腹部有一条割口,我想你们见过的编号01这条应该没有任何伤痕,所以那不是江临。而编号02这张,头部有山峰凸起状,怒极显赤红色,这是他没错。”
说完晏椿扶了扶额,心里对江临简直是气到不行:“之前他被盯上的时候,就有人想用傀儡术控制他。等会你们回特派队带上我吧,我要去看看那条白痴蛇到底多蠢才会又被盯上。”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晏椿看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拼图,也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路西野抓了抓因为熬夜而乱糟糟的头发,回头给特派队内勤打了个电话:“田子,你把江临提到审讯室,我们等会回去审他。”
电话打完后,他再次认真地和慈心方丈行了礼,提了一下这次来慈安寺的主要目的。
“我们给家属的也只能是意外溺亡这样的官方理由,但受害者都是被害枉死,这次来是希望慈安寺的师父们能帮忙做一场超度法事,安抚亡魂。”
这不仅是安抚生者,也是为了减少社会恐慌所能做的最大妥协。
慈心方丈点了点头:“阿弥陀佛,自然要的。”
小瑾心思敏感,眼睛水汪汪的:“被坏东西害了只能变成枉死的冤魂,到头来也只有一场法事,那对他们来说,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
张顾瑾年纪小,心底纯净,说出这些话也是情理之中。
晏椿摸了摸小瑾和脑袋,缓缓和她解释:“所以我们有玄学公会,有特派队,有尽可能的公正。”
“超度不仅是安慰亡魂的压抑,也是安抚受害者家属的一种小小希望吧。”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在这个世界里,死亡也已经不能代表结束了。
正事儿说完,路西野和唐提准备赶回特派队,晏椿和张顾昭打了招呼之后就在路西野的车附近等他们。
路西野看着站在他车边的晏椿,对她的印象和之前全然不同。
“这事儿你们回去之后就不要管了,太危险,我来跟就好。这几天上班也怪累的是吧,等下问完江临你们就早点收拾收拾回家睡觉好了,回头事儿处理完了再交回给你们善后。”
听着晏椿理所当然的自信语气,路西野手脚僵硬地站着,想说什么又实在找不到什么开口的契机,愣是和晏椿眼对眼互盯了好一会儿。
晏椿歪了歪脑袋,表情里的意思显而易见:有什么问题吗?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和你说不要去管那些奇怪又危险的东西,并且打着包票说会替你解决,路西野怎么想都觉得这个搭配有问题。
可她又是晏椿,玄学公会榜单上从来没失过手的晏椿......
路西野想要和她争辩几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悻悻然地转身,带着一脸的不爽粗声粗气:“收队!”
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看低绝对是路西野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但这感觉又出奇地理所当然!
即便是万分的不满意不高兴,朝着那样一个温温软软的小姑娘,他也是发作不出来,转头就把气撒到了唐提身上:“看什么?还不走?!”
在大神和队长之间,唐提完全抛弃了叫做求生欲的东西,甩开自家冒火的队长不管,非常狗腿地从皮夹里掏出一张警队合照,再捞了一只笔出来:“大神!我特别崇拜你,请一定给我签个名!”
路西野:“......”
路西野:滚犊子!不要脸!我现在只想知道殴打下属要不要坐牢!如果不要的话,真是麻烦某人把自己洗干净等着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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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椿到特派队的时候,某蛇正被扣着。
审讯室里的江临委屈巴巴地坐在椅子上,哭的是叫个梨花带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控自己的悲惨命运:“说蛇坏话的都会没有脚!我什么都没干,让我知道是哪个坏东西搞我,我一定咬死它!”
晏椿心说你可拉倒吧!都成人家背锅侠了,还好意思说大话要咬死人家?
跟在路西野后面进了审讯室,晏椿一脸戏谑地直盯着江临看。
江临见到晏椿就和见到救星一样,发狠撒泼全变成了哭哭唧唧:“晏椿!晏椿救我出去!”
可等她真正接触到江临之后,晏椿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你身上有人骨味儿?你吃人了?!”
她严厉的程度让江临忍不住打了冷颤,弱弱地替自己辩解:“我不是!我没有!”
联想到晏椿刚才提到的傀儡术,路西野说道:“他昨晚上的确什么都没干成,现在想想看,确实像是被控制的样子。被他挟持的人质是我们的巡逻警,但巴蛇全程也就只是往嘴里塞了巡逻警的一只鞋而已。”
嗯,只有一只鞋。
晏椿点点头,继续问他:“我那天给你的护身符,你之后看的时候是不是缺了一块朱砂痕迹?”
第34章 起法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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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的观门也就和普通四合院的大门一般大,“拜仙观”三个血红的大字刻在门匾上,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发憷。道观敞着门, 一点也不忌讳可能摸上门的小偷。
晏椿走近主门,迎面就直直对上了被供奉在主殿的神像。
神像塑得威严,绵绵缓缓延伸出九只手, 最靠前的两只掐着道教最常见的太极抱印诀, 往后的七只手各持剑、杵、镜、印、尺、令牌、拷鬼棒七样法器, 披衣挂袍,看似浑然一成, 实则处处都是纰漏, 简直就是把道家元素大杂烩般地揉捏在了一起。
神像上方的金匾上写着“明九圣子”四个字, 竟然是连像模像样的道家全称也没有。
寻常百姓不知道其中猫腻, 说是诚心供奉, 可长此以往下去,香火和祭祀自然只能给心邪的邪灵做了嫁衣。
晏椿从进门就忍着一脚踹翻香案的心情,沿着拜仙观转了一圈只是更加来气,提起脚就想往那神像上踹!
晏椿:就你这邪观还能有那么多香客供奉, 我们家小道观怎么就没人来呢?!
只不过晏椿这一脚到底还是没下去。
特派队在拜仙观附近有踩点, 路西野上班刚没几分钟就得了晏椿往拜仙观去的消息,这火急火燎地赶,好歹是拦住了暴躁的晏椿。
“别踹, 先别踹!”
水库那次回去之后, 路西野就被路平之明里暗里地示意, 拐弯抹角地被他透露了关于晏椿的各种消息。
在路西野看来,晏椿是玄学界的天才,但她到底也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他承认晏椿大杀四方霸气威武的样子厉害,她是强大,是锐利到所有人都会怕她,可她到底也是个人啊,会累,会怕,会孤独的人啊。
晏椿刚才也是一时来气,被路西野这么一拦,脚自然也收了回来。
未免打草惊蛇,路西野是连拖带拽地把晏椿带出了那条胡同:“消消气,消消气。”
晏椿沉着脸,从口袋里拿了一个从道观里带出来的油桃,咬得“嘎嘣嘎嘣”脆响。
唯食物可解晏椿心头之恨!
路西野看着她跟猴子似啃桃,递了一包餐巾纸过去:“你刷一下玄学公会的APP接个任务,发布人是于问白。”
晏椿从善如流地打开玄学公会APP,搜到了那一单委托:“和拜仙观有关?”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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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椿接了于问白的委托,也第一时间打通了雇主的电话。
“您好,请问哪位?”对方接电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十分孱弱。
晏椿带着疑惑的神情看了路西野一眼:怎么回事?这姑娘怎么连生气都快耗没了?
料到这事可能牵扯这姑娘的寿命,晏椿不做它想,尽快表明了自己的来历:“是于小姐吗?我是金阙观晏椿,刚才在玄学公会APP上接了您的委托,我现在需要尽快和您接触了解这次委托的具体细节。方便的话请尽快把您地址发给我,我等会就过去。”
于问白听到对方的意图,沉寂得像死水一样的心瞬间起了波澜:“我马上就把地址给你,求你救救我!”
于问白的住处离青屯巷也不远,路西野看到地址之后直接跟着车载导航带晏椿过去。
“叮咚!”
晏椿按响门铃的一瞬间,门就从里面被猛地拉开,于问白苍白又脆弱的神色暴露在晏椿眼前。
见了于问白这一眼,晏椿就知道她不仅是被人窃了气运,分明也是被窃了命的。
......
才仅仅四天,于问白都快觉得自己要神志不清了。
工作上莫名其妙地被上级处处挑刺,她分不清是自己真的没有做好还是被无缘无故波及。准备了好几年的证书考试也败得一塌糊涂。租的房子也被房东以奇奇怪怪的理由劝搬,她已经连续四天都没有睡超过两小时的觉了,每每合上眼就有恍惚的说话声在耳边响起,一会儿是听不清楚的絮语,一会又尖锐地直冲脑子。
于问白心里郁结,顺不过气,她扪心自问,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对不起做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凭什么!凭什么她就是随随便便被舍弃的那一个?就因为她是女儿吗?!
于问白是土生土长的越城人,家里父母健在,有一个比她小八岁的弟弟。今年是她毕业后工作的第五年,也是她弟弟于问扬应届高考的一年。
于问扬这次高考的成绩比于问白估算的好上太多,她知道自己弟弟的真实水平,可现在直接从本二水平跳到了重本的分数,她一时间困惑于这种突如其来的结果,心里格外紧张着,生怕弟弟用了什么不好的竞争手段。但问起于问扬的时候,他却信誓旦旦地和她打包票,说是绝对没有作弊,最多算是超常发挥。可在她的再三追问下,于问扬还是透露了一点事实真相。
于问扬告诉她,爸妈在考前带他去了拜仙观祈福,据说只要诚心祈福供奉就一定会灵验,果然他这次高考的成绩就上去了。
于问白虽然没有信仰,但还是想着要去还愿,所以和家人提了这件事情,说是一家子一起去给弟弟还愿。可令她不解的是,她爸妈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实在是让人不解,两个家长首先对于这件事就是一万个不支持,甚至直接给她甩了脸色,还愿要还,却只让她一个人去,其他人尤其是于问扬,坚决不能去。
于问白心里奇怪,但出于“举头三尺有神明”又加上自家弟弟真的得了照拂,所以还是去了,好在于问扬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瞒着爸妈也跟她一起去了。于问白心说弟弟懂事,心里还挺高兴的,可到了拜仙观还愿的时候却让她听到了那样的对话。
来拜仙观的信徒大多都是心有所求,那一次的于问白亲耳听见了道观观长对于信徒的回话:“你若有所求,必得付出与之相应代价,所求才能实现。”而所谓的代价不是金钱也不是供奉,而是真真实实和所求等价的命数和气运。
于问白心里一紧,拉着于问扬就走,之后再也没有提过回拜仙观还愿的事情。但她毕竟是成年人,对于这种像是邪教一样的“等价交换”实在觉得荒谬,她一度以为自己那次听错了,不死心又再去了一次,可结果还是和之前一般无二。
她觉得这事实在不对,也不敢自己闷着,直接问到了她爸妈头上,哪知道自己尽兴供养了五年的父母竟然毫不在意地告诉她,他们拿了她的气运去换了弟弟的前程似锦。
“将来我们都是要靠你弟弟养的,你一个女儿算是怎么回事,将来嫁出去跟我们就没半点关系了。”
“再说不就是拿了你一点气运?又不是要你死,养你这么大还不能从你身上拿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