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七七早习惯了晏椿这样的声势,十分同情地瞅了瞅陈杰,跟着叼起自己的小鱼干让出了座位,爪子把蒲团往陈杰的屁股底下挪。
七七:愚蠢又胆小的凡人啊,让主子把垫子让给你坐坐吧!
而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儿不对头的宁轶一下子卸了劲,软软地倒在蒲团上,衣服湿透了大半,脸色也变得十分惨白。
晏椿一手牵着红绳,另一只手往自己的布袋里掏东西,看见地上瘫软的宁轶,对陈杰指了指西关古玩店的小院子:“你把他弄到院子里来。”
经历了刚才场面的陈杰哪里还敢犹豫,当下便哆嗦着起了身,准备把宁轶背起来。
可背上宁轶之后,陈杰脸色更加难看。
宁轶多重他一直知道,可现在的他却比以前沉了特别多,就像是,他背得不止宁轶一个?
陈杰心更凉了,忍不住暗骂:我去,这死小子碰到什么玩意了?!
第4章 葛星回
大概是等了有点儿久,晏椿牵着红绳又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愣着干嘛?还不进来?”
陈杰挣扎了会儿,还是不好意思地抬头回她:“他有点儿重...”
还重得特别不合常理!
陈杰被宁轶压得直不起身体,腾出一只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记仇地捏了一把宁轶的大腿,心说真不如就地扔了算了。
宁轶刚刚被煞纠缠,多少沾染了一点煞气。煞气看上去轻飘飘的一缕,但其实很重,一般人根本负荷不了。
晏椿了然地朝陈杰点了点头,跟着把自己手里的红绳递到了陈杰手上:“那你帮我牵着红绳吧。不过要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松手。”然后旁若无人地把宁轶拎了起来。
晏椿真的就是“徒手拎”,像拖木板一样把宁轶拖到了小院里。
想起来七七和兔崽崽们还在外面没人照顾,晏椿便又拖着宁轶折回摊位那,嘱咐着七七:“叼着崽崽们去姚老板那里喝两口水吧,我很快就出来。”跟着又重新把宁轶拖了进去,连口气也不带喘的。
说句不好听的,陈杰感觉晏椿全程就和拖尸体没什么两样!
这力气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没办法,玄学界人士干活真的很需要体力。
晏椿把宁轶拖进了院子,陈杰紧跟着牵住红绳走了进去。
令他惊讶的是,绳子那头轻飘飘地几乎没有重量,分不清到底绑了个什么东西,但又确实有左右晃动的触感。
从外面走到院子拢共不超过二十步的距离,陈杰刚走第一步,耳边就传来了阴森森又饱含怒意的声音:“放开我!放开我!”
有时候又突然变成特别温软的女声:“求求你们,放了我吧!”又或者是小孩子的声音。
陈杰顿时头皮发麻得厉害,硬着头就往院子里钻,一秒钟都不敢松劲。
他哭丧着脸,口中还絮絮叨叨地:“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晏椿把宁轶拖进后院后直接扔在了地上,给西关的后院布了一道屏蔽气息的阵法结界,然后从陈杰手里牵回红绳。
晏椿这徒手一扔,宁轶的脑袋直接磕在地上,给他活生生地磕醒了。
“怎,怎么了?”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捂着自己的后脑略带疑惑向陈杰看过去。
红绳离手后,混乱的声音顷刻间消失殆尽,陈杰迅速瘫坐下来,看宁轶一副懵逼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糊在他脑门上,嘴角朝晏椿的方向努了努。
宁轶脑子里瞬间回想起了刚才化成纸灰的符箓,心里拔凉拔凉的。
是出现了什么连大师也搞不定的东西了?我这是要提前和世界说再见的节奏了啊!
晏椿敏感地捕捉到了宁轶的表情,安慰道:“想开点行吗?又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这一整出下来,宁轶的科学观已经直接揉巴揉巴被他塞在了脑子最里面,现在听晏椿这么一说,对她的态度是直接跨越了一座珠穆朗玛峰。
他自己蔫得像根枯草,对待红绳围绕的那一团“空气”且看且退,生怕再被缠上。
煞轻易不缠活人,除非是受人驱使,或者有轻易不肯放下的仇怨。
为了让宁轶更好辨认,晏椿贴了一道显灵符箓在手中的八卦镜凸面,对应着红绳缠绕的位置照过去。
强光一闪,红绳缠绕的那团“空气”瞬间显现出一道模糊的鬼影。
男鬼穿着他身前的衣物,皮肤苍白泛青,七窍流血,凝固成深红色的血渍,可从它大腿下方再看,就只是呈现半透明状态。
感情是一只半吊子的煞鬼了?
晏椿抿了抿唇,不信邪地再往它腿上照,可还是照不出更实化的躯干来。
晏椿怒了:“这年头的鬼怎么都是这副德行?既不爱修炼,又不去投胎,非要去吃活人的生气和寿命?!”
陈杰、宁轶:“......”
正面DISS鬼!这波操作好六!
煞鬼被晏椿的红绳缠得非常紧,从显形开始就一直在挣扎。
晏椿不耐烦地收紧了手里的红绳,问宁轶:“是你认识的?”
宁轶早惊得满头冷汗了,但还是努力去辨认那张鬼脸,片刻后坚定回她:“不认识。”
晏椿歪了歪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男鬼,阴恻恻地问道:“那你认识他?”
晏椿刚问出话,那男鬼就开始躁动地挣扎起来,被血液染红的眼睛流露出本能的食欲,口中断断续续发出“吃,吃,想吃”的声音。
煞鬼的声音还没停下,延展出来的红绳就狠狠地抽在了它的身体上,同时还伴随着晏椿令人忐忑的威胁:“回答错误,你还有再说一遍的机会。”
被主人影响到的桃木骰子也跟着来了声势,围绕着煞鬼的脑袋抖动,非常霸道地威胁着鬼,大有一种“不许动,再动就打死你”的气势。
骰子们蓄势待发,只要晏椿一声令下,它们就可以开开心心地上前差欺负鬼了!
而此时的煞鬼似乎也被晏椿的声势吓到不敢再开口,闷声垂着头,只是不断挣扎。
“哼!他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他。宁轶阳气那么重,你还要千里迢迢跑过来吸食他的生气和寿命,多此一举?不要鬼命?”
这煞鬼多半是受人驱使的那一种。
突然间,被红绳束缚住的煞鬼突然间血光大盛,红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无光,而这只煞鬼也立刻抓住了机会,嘶吼着朝宁轶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
晏椿倒是没想到被她红绳束缚住的煞鬼居然还有逃脱的可能,心念一动,就给悬浮着的桃木骰子们发出了指令:“保护他们!”
当下那煞鬼就被弹了出去,阴差阳错间倒向了晏椿的方向。
宁轶和陈杰顿时惊呼:“大师小心!”
果然,那煞鬼趁机张开血盆大口,速度和力气也比一开始暴涨太多,露出了尖锐的鬼齿,大有一种要狠狠咬死晏椿的意思。
晏椿手中猛然抽出一张符箓,口中飞快念咒,瞳孔中的青莲影倏然突显,三枚呈品字形射出的桃木骰子伴随着符箓中迸发的雷炁狠狠地撞了出去,直接给把男鬼对穿,“嗡嗡”几声后又飞快地回到了她的袖口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等宁轶和陈杰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束缚煞鬼的红绳已然变得焦黑,煞鬼也散成了青烟,而它消失的地方静悄悄地躺了一小堆灰烬。
这一小堆灰烬似乎也有自主意识,出现的一瞬间便想卖力散开,但下一秒就被一块方方净净的手帕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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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鬼被对穿的同一时间,越城一间阴暗的密室里传出剧烈的响动。
密室里排成阵法的纸符全部失去效用,而坐在阵法中间的女子嘴角沁出鲜血。
女子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非常年轻。面色大概因为长期待在密闭的空间里而显得异常苍白。
她刚受伤没多久,密室的门就被人狠狠撞开,中年男人脸色极差地站在门口,带着鄙夷和如同看着废物一般的神情留下了恶狠狠的一句:“葛星回,你他妈也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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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想问出一些什么的晏椿责备地拍了拍自己的袖口:“你们啊,下手轻点嘛!”
其实根本就是很宠自家法器了好吗?
晏椿走上前把那堆灰烬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之后便解除了屏蔽结界,不经意看到还瘫坐在地上的两个人,歪歪头轻声问他们:“不起来吗?”
晏椿毕竟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再说她长得好看,气质又让人感到特别舒服,现在这样歪着头问话,真的特别软。
可宁轶和陈杰再看到她那双清冷分明的眼睛时,顿时想起来大佬两米八的气场,“唰唰”利索地站了起来,软着腿,难兄难弟地跟着晏椿走出院子。
西关古玩店的姚老板看他们一行人走了出来,顿时放心下来,可再看了两个小伙子的精神状态之后又忍不住问道:“你们俩没事吧?”
宁轶和陈杰立马摇了头,生怕让姚老板觉得他们在里面接受了怎样惨无人道的精神洗礼,实力拒绝他的安慰。
晏椿出来后问姚老板借了一个木盒,把刚才收起来的灰烬装进去。
驱使煞鬼包括结契、符阵两个主要步骤,晏椿收到了这些灰烬就是煞鬼身上烧成灰的符箓,带着始作俑者的一丝气息。
这种东西只要拿到祖师爷跟前让他辨认就能很快确定对方的来历。
这时候,一阵热闹杂乱的交谈声从西关古玩店后面的小巷子传了过来。
一位导游带着大概二十人的散客团从古玩店边上的小巷子进到了玄学一条街。
越城自古就是繁华的都市,城内外说得上名字的旅游景点数量不少,而越城老城区因为建筑风格保留完好的缘故一直占据旅游团一日游观览点的top1位置。
更何况,玄学一条街本身就是挺有趣的地方。
“大家靠过来一下,这边是越城老城区著名的‘古玩’步行街。目前的街道依旧保持着最原始的建筑风格,沿街有很多著名的古玩店、工艺品店,还有许多特色的小吃店。步行街的这片区域不大,只是巷子比较多,大家可以在这边转四十分钟,小心不要迷路,逛完之后还在这里集合,等会我们再到前面的城隍庙去参观。”
导游做了简略介绍后就把时间留给游客自行观览。
刚一没声,团里面就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扯着嗓子叫唤自己的儿子:“冯涛?你死哪儿去了?!”
孩子妈脾气特爆,宁轶也是远远比不上她。光叫唤一声也不够,孩子妈妈扯着嗓子就在街上边转悠边找人,声音特别闹,引得不少人看热闹。
晏椿没加入看热闹的人群,而是把在祖师爷面前开过光的摆件拿出来,准备寄放在姚老板的店里让委托人来自取。
等她再回到摊位上的时候,她摆出来的黄纸和朱砂早就乱得不成样子,不仅是被人随意涂画,就是那块玉件镇纸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晏椿:“......”
第5章 熊孩子
七七做了一回打小报告的猫咪,爪子扒了扒晏椿的裤脚,指着一小孩喵喵叫着。
那小孩挺瘦,像麦秆一样竖条条的,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晏椿看过去的时候他手里还抓着她的镇纸在摆弄。
晏椿的镇纸是一块纹路模糊不清的明代玉,年代不久,没什么特色,所以也不值几个钱。但现在无缘无故被人偷了,晏椿没道理不生气。
更过分的是这男孩明明也感觉到她的视线,结果仍旧用得逞的眼神向她得意洋洋地炫耀。
一看就是熊家长带出来的小孩!
街上找孩子的妇女还吵吵嚷嚷着,冷不丁地,那小男孩就蹿到了她身边,嘻嘻哈哈地笑。
晏椿视线转向那个妇女,看了两眼就知道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额骨不对称,富不了,下巴骨尖锐,也不是什么会顺畅的征兆,下三白的眼睛精细,是惯以自我为中心,物质欲又十分强的人......怎么看都是偷鸡摸狗的短命相。
妇女看到自家的孩子出现,“呸”一口往孩子身上啐,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死哪儿去了,老娘找你找了那么久!白眼狼的东西!”
刚那小男孩被骂得不敢吱声,偷偷摸摸把自己的衣兜拉开,让妇女看了一眼。
晏椿猜也知道那兜里是小男孩顺手牵羊来的东西,果不其然,妇女看了之后立马闭了嘴,小眼睛乐得眯成了缝,精明得要命。
晏椿本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趁着那妇女把手伸到小男孩兜里摸东西的时候,弹出了藏在袖子里的桃木骰子。
心说先让那女人吃吃亏再说。
桃木骰子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窜出去就瞄着那妇女的手腕,力气之大让那她立刻大声痛呼:“谁啊?那个不要脸的贱货敢动老娘?!”
巧合的是,被骰子弹中的妇女踉跄了一下,推倒了小男孩,那孩子兜里立马掉出了一部最新型号的品牌手机。
围观的一个姑娘眼睛尖,看见那手机的外壳后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比较镇静地向那男孩询问:“小弟弟,你这个手机是哪里来的呀?”
男孩使劲推了一把姑娘,骄傲道:“我从你包里拿的呀!”
他这话一说出口,姑娘登时面色不虞地抓住了男孩的手腕:“你偷东西?”
谭蕊花了一整个学期的空闲时间打工,好不容易给自己换了一个新手机,就这样被熊孩子偷了,心里不知道多气,手上的劲忍不住就大了一点。
那小男孩也是被捏痛了,立马哭哭啼啼地向他妈妈撒娇:“妈妈,她掐我!”
说完就躲在妇女身后幸灾乐祸地朝谭蕊做鬼脸,毫不在乎道:“我想要什么就得有什么,不就拿了你一个手机么,我刚才还拿了一戒指呢,就你事多。”
谭蕊这回真是开了眼界了。
小孩玩闹也有限度,可这小孩能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恶劣到一定程度了!
心地纯良的谭蕊忍不住就和孩子母亲理论起来:“阿姨,你家孩子偷人东西,你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现在不好好教育,等他长大了,既危害社会又危害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