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后折腰——浣若君
时间:2018-12-29 10:37:56

  裴琮哇的一声哭,此时也觉得串珠不好玩,还是弟弟的安全更重要,扬起头来,眼泪巴巴的说:“四婶婶,那咱们去东内找他吧,弟弟肯定在东内,陪着皇爷爷呢。”
  偏偏此时,杜若宁才伺候着皇太后睡了,走了过来,阴阳怪气的就说道:“这宫里头,不盼着壮壮儿好过的人可多着呢,毕竟壮壮也太讨皇上欢心了些,从北宫到东内,好长一截子路了,二嫂,要孩子真在东内,你又岂能没见过,只怕壮壮儿此时……”
  苏嬷嬷和阿青两个找了一整夜,心上绷着的那根弦都快要断了,叫杜若宁这般一刺,苏嬷嬷扑通一声就坐到了地上:“娘娘,奴婢怕是犯下滔天大罪了,这可如何是好?”
  阿青犹还站着,可是整个人往后踉踉跄跄退了两步,也是扶着个宫人的手,才能勉强站得稳。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阿青问道。
  罗九宁轻轻嘘了口气,道:“此时急也没用,你们赶紧去一趟建章殿,通知王爷一声,就说让他在东内好好儿找找壮壮。”
  她那儿子,向来是个鬼机灵的,又自小儿跟阿媛两个在一处玩躲猫猫,要真说有人认真想抓他,估计是抓不到的。
  而那孩子向来说到做到,既真说要去东内看皇上,就肯定会去东内。
  所以,这时候罗九宁能作的,也只有命阿青赶紧去通知裴嘉宪,在东内找壮壮儿。
  见杜若宁仍是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她抬了抬眼眸,道:“杜姑娘,虽说你与五皇子不过订了婚,还未成亲,但终归将来也是皇家的儿媳妇,此时父皇病着,难道你就不该到建章殿外去守着,也敬敬孝道?”
  杜若宁求之不得呢:“我才伺候着太后娘娘睡下了,这就准备要去。”
  说着,她带着自己的两个婢子,与烨王妃道了个别,便往建章殿去了。
  “这杜若宁,瞧着比那杜宛宁更有心机,可恨的是……”烨王妃张了嘴,却没敢说出来。她怎么觉着,这杜若宁仿佛是暗中又搭上了烨王一般。
  顿了半晌,她又道:“不过一个阴山王府的弃女,长公主认她为义女已是不该,老四和老二还要让她与咱们作妯娌,阿宁,我真是怕啊,我怕她要搅的咱们妯娌不和,兄弟阋墙。
  我总觉着,他们兄弟的情分,怕要坏在这个杜若宁身上。”
  昨夜在宴席上,烨王对于杜若宁的倾慕之情,都快从眼眸之中溢出来了,罗九宁又岂能看不到。
  但是,杜若宁到了长安又不是一日两日,跟烨王见过的面,也不知有多少回了。
  烨王要是真想要她,早就要了,又岂会等到今日。等到她跟五皇子订了婚之后?
  罗九宁倒觉得,烨王会利用杜若宁,但绝不会与杜若宁有很深的勾扯,毕竟他到了这把年纪,什么样的美人不曾见过,又有什么样的美人,能比得过权力和皇位。
  “阴山王府横在雁门关,是皇帝的心头之痛,也是裴嘉宪他们兄弟的心头之痛,他们留着杜若宁,肯定有用,咱们为人妇的,不理他们这些事情。”
  罗九宁心猜裴嘉宪一直留着杜若宁,应该是为了将来在登基之后,给阴山王府削藩作考虑的,所以,不得不耐着性子,再给烨王妃解释上一句。
  哄着烨王妃进屋休息去了,罗九宁这才又疾匆匆的出了正殿,往东内奔去。
  她得知道,这一日一夜,自己的儿子究竟跑哪去了。
  恰走到太极殿后,正好迎上西华宫的太监大总管阿福,阿福一脸的焦急,也是向着她而来的。
  “娘娘可是在找禹殿下?”迎上她,阿福就来了这样一句。
  “恰是,阿福公公见过他?”罗九宁问道。
  阿福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摊着两只手,他道:“奴才也不知该跟您如何说才好,总之,王爷和禹殿下,此时在西华宫等您,奴才这就带您过去?”
  一听儿子和丈夫在一处,罗九宁心中一块石头扑通一声,才算落了地。
  丽妃不在,大部分的宫人与太监,小内侍们都跟着丽妃去了东内,西华宫的檐廊下,只有几个小宫婢站成一竖,正在等差。
  见肃王妃急冲冲的赶了进来,几个婢子连忙指着大殿道:“娘娘,小殿下与王爷皆在此间,正在等您呢。”
  才一进殿,地上就是一个孩子弱弱的声音:“娘。”
  罗九宁见儿子一人站在地上,一脸无辜望着自己,将他抱了起来,搂在怀中狠狠嗅了一口儿子发间的奶香,才问:“儿子,方才你跑到何处去了?”
  “哄他皇爷爷入睡,伴他皇爷爷吃早饭,给他皇爷爷讲故事,甚至于,方才提着他皇爷爷的佩剑,就准备要替他皇爷爷开颅,放血。”
  西侧的茶案上,茶香缭缭,裴嘉宪并未吃茶,手中端着一盏热牛乳,正拿银楮轻轻儿的搅拨着。这热牛乳,每日一杯,是给壮壮儿吃的。
  肃王殿下熬了一夜,胡茬淡淡,嗓音嘶哑,说起来语调中带着几分调侃,眉宇间也尽是掩不住的骄傲,还有,无可奈何。
  仔细的吹凉了,舀了一调羹,他半屈膝,跪到儿子面前,扬眸笑了笑:“罗九宁,你儿子方才差点弑君,不过还好,他皇爷爷如今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所以,在苏嬷嬷和阿青几个将北宫翻了个底朝天,龙子龙孙们全都跪在外头等皇帝清醒的时候。
  一日一夜,小壮壮先是哄皇爷爷睡觉,与他一起睡了一觉,一起醒来之后,还陪他皇爷爷吃了顿早饭,因皇爷爷总喊头痛,他竟是趁着御医们不注意,摘了皇帝挂在壁上的佩剑下来,俩爷孙商量着,就要替他皇爷爷开颅放血。
  等御医和伴驾的中书侍郎、翰林学士们将裴嘉宪传进殿时,他便见儿子站在龙榻前,手中拖着一柄比自己还长的宝剑,一脸无辜的站着。
  而皇帝呢,坐在龙榻上,正在哈哈大笑。
 
 
第116章 心意相通
  说是弑君,其实也不过闹着玩而已。
  首先,床边围着一群的大太监,再有二三十个御医,还有七八位翰林学士,几位尚书令,一众人围着,皇帝不喊停,他们自然也得陪着壮壮儿作戏。
  孩子认认真真的想办法,要替皇爷爷治病,想到个开颅的法子,自然就有人抱他去摘宝剑。孩子抱着把长剑,身后也是一群人簇拥着。
  皇帝躺在龙床上,叫个孩子逗的哈哈大笑,自己笑还不够,乐够了,把裴嘉宪唤了进来,指着壮壮道:“老四,瞧瞧你给朕养的好孙子,倒是比你有趣多了。”
  皇帝先是睡了一个好觉,又因为有个孩子逗着,心情大好,居然就清醒了。
  脑中溢血这种病,谁也不知道脑子里究竟发的有多严重,又何时还会再复发。但总之,这一回皇帝没有偏瘫,手脚亦都还管用,就是万事大吉了。
  “朕躺了这一日一夜,他们兄弟都是个什么动静?”躺在龙榻上,皇帝闭着眼睛问道。
  齐国公苏桓如实而言:“贤王给阴山送过飞鸽传书,将您的病情,并长安所有的消息,一并都想传给杜虢,不过,信鸽并未飞出长安,就在长安城中,便叫肃王殿下所统驭的都城禁军给射了下来。”
  “至于肃王殿下,一直在宫中,不曾予谁飞鸽传书,也不曾于宫门上给人递过信,而烨王殿下……”苏桓略一迟疑,哑声道:“皇上您不是把瓜州节度使的职位交予了他?他昨夜曾紧急从宫中鸿雁传书,传往了瓜州。因他用的是大雁,雁比鸽子飞的更高,更快,臣并没能拦获那只大雁。”
  “能鸿雁传书,显然早有防备,老二比之老三,终究棋高一着。”皇帝依旧闭着眼睛,吐了这样一句出来,接着道:“命许芳林过来,朕要书传位诏书。”
  ……
  端午,一并皇帝突如其来的晕厥,伴着一场惊雷并春雨,就这样草草的过去了。
  皇帝醒来之后,几位王爷自然也就归府了。
  归府之前,皇帝特地下旨,加封烨王为烨亲王,也就是说,从此之后,烨王便是整个大康唯一的亲王了。
  烨王闻之,自然不胜欢喜。当然,支持他的一派朝臣,也以为既皇帝加封了亲王之位,皇位自然非烨亲王莫属了。
  但是,正所谓圣心难测,岂料到了次日傍晚,还是出了意外。
  次日傍晚,雨还未歇,烨王府中鸿雁斋,庭院中南来的芭蕉叫雨洗了一夜,绿的亮油油的,雨打在上面辟哩啪啦作着响。
  和着这雨打芭蕉的啪辟之声,管家率着个身着雨披,头戴斗笠,腰躬的有些怪异的男人走了进来。
  才到廊庑下,管家便道:“安公公稍歇,等咱家去回个话儿你再进去,如何?”
  “使得。”这被称之为安公公的男子连忙应道。
  管家进去之后,雨声皱然变小,廊下挂着一只金刚鹦鹉,毛发生的意趣,通身上下,竟是一水儿的宝蓝色。
  安公公伸了手出来,也是因为欢喜,才想逗弄,那鹦鹉忽而就来了一句:“狗东西。”
  这是烨王惯常骂人的口头禅,鹦鹉倒是学了个顺溜。
  ……
  “什么,你说传位诏书上,分分明明写着老四的名字?”烨亲王蓦的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檐廊下那只鹦鹉应声儿,又是一声:“狗东西。”
  “那传位诏书了,难道皇上生前就不公布了?”他又问这安公公。
  安公公道:“照皇上的意思,为防兄弟阋墙,在他生前,此事是不会公布的,等他去后,尚书令,中书令,并翰林学士许芳林,中书侍郎王大人,会在齐国公杜桓的主持下,诏发此令,辅佐肃王登基。”
  烨亲王两只手攥在一处,望着窗外那打在芭蕉叶上的蒙蒙细雨,面色一片阴霾:“晚了,本王视皇位如探囊取物,又岂会容老四登上皇位?这一回,既本王得了先机,鹿死谁守,还不一定了。”
  大掌拍在檀木案头,烨亲王眉宇间浮起一股阴霾来。
  且说这一厢,肃王府中,阴雨绵绵,正是适合吃暖锅子的时候。
  王伴月照着罗九宁的吩咐,特地让厨子将五花肉、牛腩,一并羔羊的腿,全让厨子削成了极薄的肉片,一片片薄如蝉翼,涮到那下面架着木炭的瓷锅子里,待煮出来之后,给壮壮儿拿和了腐乳的芝麻酱一裹,小家伙乐的直跳着蹦蹦儿。
  说起宫里的事儿来,苏嬷嬷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据那些内侍们说呀,原本皇上是真不行了,也不知怎的,咱们壮壮到那龙榻前玩闹了半天,嗨,咱们皇上他奇迹般的,就醒了。”
  罗九宁给儿子喂了几口,劝道:“壮壮,少吃点肉,学着姐姐吃块豆腐,不信你问姐姐,豆腐和碗豆尖儿,都可好吃了。”
  这孩子只吃肉,不爱吃菜,是个顶麻烦的事儿。
  “不要。”这孩子还在摇头呢:“快点吃完,好去看哥哥。”
  “你哥哥可没见你的心思,况且,烨王府离咱们肃王府,可远着呢。”苏嬷嬷好心提醒道。
  但壮壮才不管这个,不停的跳着:“吃饱饱,看哥哥。”
  大抵,这约定是出宫之前,俩孩子商量好的。
  “要是你肯多吃两口菜,娘就带你去看哥哥,好不好?”罗九宁笑眯眯的问儿子。
  壮壮狠狠点头:“嗯,吃,吃饱饱。”跟填鸭子似的,他一口刨掉了几口青菜,便一脸期待的望着罗九宁。
  “但愿皇上能千秋万岁,否则的话,任是怎样好的兄弟,等王爷和烨亲王分为君臣的时候,他们也就该生分了。”王伴月低声说。
  方才甫一回来,王伴月问及的时候,罗九宁就把小壮壮大闹建章殿,手拿佩剑要替皇帝开颅放血的事儿全都一五一十,说给王伴月听了。
  当然,如罗九宁一般,王伴月一听,也觉得裴嘉宪从这一回起,肯定是无缘于帝位了。
  “是啊,是兄弟,也是君臣。既壮壮这般喜爱哥哥,倒不如,趁着君臣未分,叫他们一起好好玩玩的好。”罗九宁也是笑着说。
  俩人正说着,裴嘉宪一身的雨气就进来了:“怎么这么早就吃上了,何不曾等着孤。”
  罗九宁连忙推了碗就迎了过来,伸手来解裴嘉宪早已湿了的毡质雨披:“王爷不是说今儿要去京兆府,怎的回来的这样早?”
  裴嘉宪缓缓伸开双手,低头望着替自己解雨披罗九宁,轻轻儿唔了一声道:“不过是快马巡了一圈,千里从雁门关回来了,他可以接替孤的位置。”
  “那雁门关了,如今谁来镇守?”罗九宁问道。
  裴嘉宪道:“有卢纪国在,雁门关倒也无甚妨碍。”
  罗九宁低声道:“这样也好,我下午进去看皇上的时候,觉得他那两颊上的死气弥漫的愈发厉害了,王爷也该尽早打算,咱们……”
  以烨亲王的杀伐手段,也许登基之时,就是裴嘉宪的身死之日,所以罗九宁还是希望他能及早抽身,带着自己和壮壮离开长安,躲开事非。
  她手才抚上他的胸膛,忽而就听裴嘉宪声音一厉:“王氏,你给孤的儿子喂的是什么?”
  王伴月瞧了瞧筷子上的东西,道:“腐乳啊,壮壮很爱吃这个。”
  裴嘉宪道:“腐乳岂是人吃的东西,如何能给孤的儿子吃,再说了,孤都来了,你缘何还不退?”
  王伴月一听也怒了,愠声道:“概因妾身是王爷的妾侍,而非奴婢,既是妾侍,自然是以伺候王爷和娘娘为主,怎好王爷一来,妾身就避之?徜若妾身避之,您不是又有了发卖,亦或赶妾身走的理由?”
  筷子搅拨着蘸料,王伴月一脸的理直气壮。
  罗九宁悄声劝道:“王爷,伴月就是这个性子,您俩能否不吵吵?”
  说实话,裴嘉宪还从未见过像王伴月这样的妾侍,顶起人来毫不嘴软,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
  要说当初,皇帝面前也曾有这样一个嫔妃,专爱与太后,皇上与众嫔妃顶嘴,自以为天下间的女子都柔软似水,唯自己特立独行,皇帝就会多看她一眼。
  最终,叫皇帝给发派到冷宫之中,从此再未复过宠。
  岂不知男人于这样的女子,就好比那病歪歪的老马,生了锈的武器一般,有种天然的厌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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