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这几个月白长了,还是这副猴急的德行。”话音一落,先是出来了一位中年男子,个子高大,一脸正气,极是威风,七少爷又对他叫了一声:“父亲”,赶紧跳下马车为其让了道。
云都督下车之后,这时刚才说话的六少爷才从马车上下来,依然是位风华正茂的少年,相貌与七少爷只是相差分毫,脸上却比七少爷要沉稳得多。
许是在战场上风吹日晒了一番,皮肤要比七少爷黝黑,眉目间多了几分云都督的气势。
“六哥!你快与我讲讲战场上的事,这冬季可是狠狠的下了一场大雪,你与父亲站在雪地上杀敌,一定是痛快极了,对吧?”七少爷激动的就差手舞足蹈,根本没将刚才六少爷对他说大话听进去。
“云赫!让你六哥先换身衣裳,早些去见你祖母,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云都督语气粗重的说道,但脸色却很柔和。
等到两人换好的装束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的屋里已经挤得水缝不通了。
上辈的几位爷,下至云都督的几位女儿,都到场了,包括云倾,云珠,云嫣,就连云沫和云梦也跟着来了。
云浅一直坐在老夫人的身旁,谁都不敢往她这边挤,一时也没有觉得屋子里有多拥挤不堪,自然也没有留意到底来了哪些人,与老夫人的目光一样,只是瞧着门口,等待着父亲和六哥。
到了家,云都督和六少爷也没有让他们等多久,两人一走进老夫人的屋子,热闹劲儿就达到了高峰。
两人分别拜过了老夫人之后,刚一坐下,屋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想与其攀谈几句,云浅见这阵势,根本没有自己插话的份儿,也就默默的待在一旁,看着久违的两张面孔,按耐住翻涌的心口,不由得又忆起了前世种种,正想的出神,突听得云都督冲着她叫了一声:“浅丫头。”
“父亲,六哥哥。”云浅这才起身对着他们行了礼,刚叫出口,心头一梗塞,鼻子发酸,眼眶竟是红了。
“长大了!”
云都督故意将身子往后一仰,打量了她一番,最后停在她红红的眼圈上,笑容便顿住了。
“瞧,这么大了,见着为父还要哭,才夸你长大了,立马就臊我脸。”与老夫人一样,对云浅,云都督也是格外的喜欢,女儿虽多,可云浅却是他的第一个女儿,那时候她出生时,朝廷上还没有多少事情给他干,整日围着这么一位宝贝女儿转,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长大的,自然要比其他几位小姐要亲近的多。
“浅儿妹妹一定是惦记我们了对不对?”六少爷云浩生的威猛高大,说出的话却说轻声细语的。
云浅的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带些羞涩,前世自己死的那会儿,父亲与六哥正在沙场上,战的水深火热,临死前都已经有半年没见过他们了,当时不知父亲与哥哥在得她死讯时,会有多难过?
有多难过,瞧他们如今对自己的这份爱就知道,一定是痛彻心扉的悲痛了。
“行了,一去就是半年,哪有不想的。”老夫人见云浅又是难过,又是羞涩的,不忍心,一把捏着她的手又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幸好,屋子里的人多,你一句我一句没一会儿就扯到了其他事上,云浅人认真真的听着,主要是想听听侯府卫整的事。
最先问起来的还是七少爷。
“六哥,那个病怏怏卫二公子怎么样了?”
“此事说起来,话就长了,还是等我与亲父去朝廷复命之后,回来再告诉你。”六少爷起身就要准备走了,本来与父亲回来,就是打算先给祖母请安,然后赶去朝廷见皇上,谁知道一进来,就是满满的一屋子的人,一人轮一句话还没轮完就过去了半个时辰了,当下趁着七少爷提问的时候,正好退出。
“快去快去,莫要耽误了时辰。”老夫人一听六少爷说完,马上就赶人了,什么事都比不过朝廷上的事。“以后啊,就不用先来看我,回来之后立马就去见皇上,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回来。”
“好,母亲,那孩儿就去见皇上。”四爷云都督也跟着站了起来。
“孙儿也告退了。”
俩人一走,屋里散的散,走的走,终于透了点气进来,云浅一时也没听到任何消息,只有等着六哥和父亲回来之后再打听了,当即也跟着人流回了院子。
其他人多半都是高兴的,只有云珠和云倾,这回难得的思想一致,一致认为云浅刚才那副红了眼圈的模样,太做作了,假的很。
好像就她一人是父亲的闺女,她们就不是似的,一个人抢了风头,让父亲都没有往她们几个身上瞧。
“真是个装模作样的东西。”云倾骂完,赵姨娘抖了抖,不知外面谁又惹了她,但她知道今日是四爷凯旋归来的日子,她心里害怕得慌,生怕四爷又挥起手里的剑要往她身上劈,是以,这会儿云倾不管如何撒泼,她只能闭着嘴巴不说话,尽量当自己不存在,这会儿非常害怕云倾一个心血来潮要把自己推回去给四爷接风。
“你是没有看到她当时一双眼睛红红的,一脸的委屈,扮的那叫一个楚楚可怜,我都佩服,这么多年都说我会装可怜,今日一见,那能比得过她云浅啊。”
听她这么一说,赵姨娘总算知道了谁惹了她,可自己就是不明白,六小姐怎么就偏偏和云浅过不去,人家是嫡出,按道理来说,六小姐应该与自己一样,心里对大小姐生出敬畏之情才对,怎可能生出这么歹毒的恨意。
再如何想,赵姨娘也不敢说出口,因为她还记得当初云倾说的那句,“等父亲回来之后,你要还是不敢去找他,以后就不是我姨娘了。”
赵姨娘现在什么都不期望,就希望云倾能将当时说的那句话忘的一干二净,忘的彻彻底底才好。
云珠回去之后,并没有像云倾那般明着数落云浅的不是,就只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冷哼,哼的久了,白姨娘就着急了。
“二小姐,你这哼了半天了,到底见着你父亲没?”白姨娘见到二小姐一会来,就问了她几遍这个问题,可二小姐就是不说话,只知道哼哼哼,急的她心燥不安的。
“回是回来了,可瞧都没瞧我一眼就走了。”云珠语气阴阴的说道。
白姨娘心下顿时一凉:“去的时候我不是让你尽量的往里挤吗?”今日四爷回来,老夫人屋里的人必然会很多的,所以她早早的就让二小姐过去了,可没想到还是没占个好位置?
“挤了又如何,抵不过别人的一出戏,把父亲和哥哥的目光全都抢了过去。”云珠说完又是一个冷哼。
“怎么回事?”白姨娘赶紧问道。
“我还以为她嫡出的小姐得了老夫人的恩宠就知足了,不屑与我们这种没人恩宠的来争,可谁知道人家这是铁了心的不给我们留活路,全当她一人是云都督的女儿,将所有的光环都抢了去。”
云珠说完,白姨娘眉头一皱,怎么又扯到云浅身上了,她其实并不希望六小姐与大小姐交恶,起码是在如今正求着她的节骨眼儿上,更是不能得罪了大小姐。
“大小姐又怎么了?”
“她是嫡出,自然比旁人要受重视一些。”
“哼!”
“什么重视不重视的,还不是顶着一张楚楚可怜的哭丧脸,会演的一出好戏,骗取了父亲的心痛,她那么一出,便显得我们这些当女儿的就是没心没肺,半年不见父亲不知道挂记的白眼狼了。”
云珠越说越流利,这才发现自己只要一说起云浅,这张嘴就跟管不住的阀门,成了话痨了,赶紧收住,心里又开始生起了闷气。
白姨娘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却没如云珠那般生气,云浅倒还好,只要受宠的不是其他几位小姐就行,反正她云浅早已经是府上的宝贝,谁都知道,要是哪次受宠的不是她云浅,倒是稀奇了。
“反正你父亲都回来了,不怕见不着面。”白姨娘宽慰了说道。
云浅回去之后,并不知道那两位‘好’妹妹又将她狠狠的骂了一通,一心只想着等六哥回来,问他收到了那封信没有,卫整可有做过什么事情。
云浅一直等到午后,才听说父亲和哥哥从宫里回来了。
消息传来时,云府上下比两人刚回来那会儿还要兴奋,因为就在刚才,皇上当场封了云浩为正五品谨身殿大学士。
年纪轻轻封得如此官职实属不错了。
听说皇上还留了话,待云浩成家之后,就可以封他一个二品的定国将军,出使南边,坐守一方。
皇上之所以能如此的赏识云浩,多半也是年纪与云浩相仿,对于战场上的向往之心旺盛,介于自己是一国之主,不能经常出入战场杀敌,便对在战场上有所作为的人,特别钦佩。
六少爷云浩接过了圣旨,一路小心翼翼的捧着,面上极力的压住兴奋,可时不时的嘴角还是忍不住的会往上扬。
半年来,风里来雨里去,冰天雪地里打滚,与敌人拼的你死我活,这一刻,也总算是为他所付出的艰辛,赐予了该有的回报。
云浅一直等六少爷过来找她,一直等到晚上,姜夫人派人来请她过去一块儿用饭才得知,六哥和七哥已经在母亲的院子里说了一两个时辰了。
云浅赶紧随着灵儿往姜夫人院子里赶,以七哥的个性,想想就知道现在要是自己不上门,六哥肯定脱不了身。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亲爱哒们, 这章是为了弥补存稿箱出错, 重新补上的内容, 写的是王爷和云浅的前世,正文下一章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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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爷在酒楼上初次见到云浅时, 向小六问了一句, 那是谁。
当时不仅是小六意外, 靖王自己也很意外。
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那位女子,就是那样的样貌, 那样的神情, 自己在哪里见过, 特别是当云浅回头与他的视线相撞之后, 他心口那莫名的一悸,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倘若靖王能忆起前世, 那他就会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前世:
冬季正值狩猎的最佳时节, 靖王一向不喜皇家安排的狩猎地点,他所住的皇家道观就是最好的狩猎场地, 那一日,刚下过雨的山路,湿滑无比,到处都是泥水坑, 他拿着弓箭在太行山的后山, 追着一枝梅花鹿,一路向山顶疾行之时,突然从山坡上滚下来了一个东西, 掉进了他跟前的泥坑里,溅得他全身满脸都是泥水,而那只梅花鹿也瞬间不见踪影,气得他脸色铁青,正当他要去看看滚下来的是个什么东西的时,那“东西”竟然从泥坑里站了起来。
看仔细一看,是个女人,那女人从泥坑里爬出来,抹了一把脸,露出了白皙的俏脸和一双明亮的眼睛。
“对,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滚下来了,本来走的还算稳……”女人的衣服鞋子早就被泥水侵透了,全身冻得瑟瑟发抖,眼神却是很精神。
“你是谁,谁让你来的?”靖王的声音就跟当时的天气一般,冷冰冰的。
“我就是想采药……”女子说完,可能才看到靖王脸上沾满了刚才她滚下时溅起的黄泥,急忙说道:“我,你拿去擦擦吧。”女子从原本就脏了的衣袖处拿出了一方更脏的手帕,待看清手帕的模样时,自己也愣住了。
“不用!”
靖王瞪了她一眼,眼神更加冰冷。
“那,那真不好意思。” 女子歉意的说道,然后又回头瞧了一眼身后陡峭的石山,很愧疚的看了看靖王,一边指着山顶一边对靖王说说:“那我,我继续采药了,真是抱歉。”
靖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一块山头是后山里最陡峭的地方,当即眉头一皱,难道她想去那里?刚才从山坡上滚下来,还要去?
“你要去那里采药?”靖王差点就将那句“你等于去送死”说了出来。
“对,刚才走到半山的时候,我看到那崖山就有我要找的草药,要不是脚下打滑,这会儿我都采到了。”
靖王:“……”
难不成刚才她是从半山腰一直掉下来的?
靖王又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裳,确实有很多处都是被刮破了,估计身上免不得也有伤。
“你要找什么草药?”
靖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多事,可能是见她摔着这样,还能有勇气再爬一次,多少有些佩服。
“就是这种!”
女子从袖口中掏出一株早已被揉烂的绿色植物,冲着靖王晃了晃。
“刚才真是对不起,还请公子见谅。”女子说完,转身将草药放进袖筒里,抓住山坡上的几根金竹准备再往上爬。
“你下来,我去采。”靖王说的冷冰冰的,可说出话的却是让人意想不到,他大概是没有见过如此不怕死的女人,也不想让一个女人死在自己的后山。
是以,他才说了那么一句话。
女子也很震惊,但还没等她有所反映,靖王就已经爬到了她的前头,一直到靖王将一堆草药丢在她面前,她还在神游,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跟前的草药,犹如做梦一般,自己连着几日爬了几个山头一心要找的草药,现在成堆的堆在自己面前。
真的很似一场梦。
“这是你自己用?”靖王拍了拍身上占满了的草叶问道。
“不是。”
“你父母?”
“不是。”
“你……”靖王顿了一瞬接着问:“你相公?”
“不是。”
“是小叔子。”
女子这次不待靖王再往下猜,主动说了出来,靖王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小叔子与她是什么关系,就是她相公的弟弟了。
为了给小叔子采药,也能将性命豁出去?
“你不理解对不对,其实我也不理解。”女子蹲在草药跟前,将草药一根一根的放进背着的背篓里,眼神飘渺,神色暗淡的笑了笑说道:
“但我确实是为了小叔子,只要我能将这些草药拿回去,就有可能治好他的病,母亲就不会再问我要银子,这样小叔子高兴了,母亲就高兴,母亲高兴了,夫君……也就高兴了,夫君高兴了,兴许我也就高兴了,这么一看,归根结底,可能我还是为了我自己吧。”女子自嘲的一笑,停顿了一瞬又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