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梦摆摆手:“不用不用,来都来了,点单吧。”
点了一桌菜和素食点心,梁晶晶和钟靖斐尬聊调节气氛,三梦负责埋头苦吃,而妙贤吃得不多,似乎一直在观察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晶晶得知钟靖斐是中医,有点小激动:“我们这个项目正在找专业顾问哎,因为是古装片,要找传统医学的咨询顾问,年轻没什么负担的,可以跟组的那种,你有没有兴趣啊?”
钟靖斐说:“我倒没想过,是什么样的项目呢?”
“剧组啊,《东归》这部电影听说过吧?导演是鬼才程。”
“嗯,听过。我挺喜欢鬼才程拍的电影的,学摄影出身的导演,拍出的镜头特别美。”
“是吧!”梁晶晶抬了抬下巴,“所以呀,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就去跟领导说,跟主创团队碰个头聊一聊,他们最近正为外景发愁呢,正好也在J市。”
话题说到这个份上,就该三梦出马了。晶晶在桌子底下用力踩了她一脚,她正在喝汤,差点整个脸扑进汤碗里。
“咳咳……”呛着了,她手忙脚乱去摸桌上的餐巾。
妙贤把餐巾递给她,怕她擦不到,先亲手把她嘴角边的红色汤渍给抹掉。
梁晶晶真是看得下巴都快掉了——说好的渣男人设呢?看这秀恩爱虐狗的架势,敢情之前三梦说的那些都是小两口耍花腔啊?
三梦被赶鸭子上架,只好磕磕巴巴接了一句:“听说这部戏有很多场景都在寺院里?”
“对啊,还有很多动作场面也要在寺院拍呢!”
“那……”她看一眼妙贤,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就等着她开口。
她一咬牙,决定为朋友两肋插刀:“那光照寺能拍吗?”
梁晶晶装作茅塞顿开状:“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啊!不过光照寺好像从不外借拍戏的吧,不知道可不可以啊?”
住持就在这儿坐着呢,可不可以还不就是人家一句话嘛!
“是什么样的电影?”妙贤果然问。
梁晶晶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妙贤一边听一边喝茶,完了问一句:“参演的都有些什么人?”
她报上一堆大牌的名字,又觉得他在深山与世隔绝这么多年应该对这些明星都不感兴趣,他这么问一定有他的用意。
三梦还在继续吃,像个扫地机器人似的,进入全桌包圆儿的阶段。梁晶晶人精,瞧妙贤看三梦的那个样子,忽然福至心灵,说:“三梦最喜欢的袁晗也参演啊!上回旅游节开幕,袁晗也来过,三梦协助安保,还以为可以近距离一睹男神风采了,兴奋得三天都没睡好。谁知道执勤的时候是完全背对舞台的,一眼都没瞧见,她伤心了好久。”
妙贤问三梦:“真的?”
三梦真想一支筷子插好友胸口:“别听她的,哪有那么夸张。”
哎呀,夸张是艺术创作的必要手段嘛。
听她否认,妙贤反而显得心情好:“既然是这样,那倒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梁晶晶差点跳起来:“真的吗?可以考虑?”
“嗯,光照寺不缺香火,信众也很多,本来是没必要出借外景给不相干的人。但既然三梦喜欢,我可以破例。”
语气很嚣张啊,可这个宠妻狂魔的姿态让梁晶晶都没话说了,除了羡慕就是羡慕。
钟靖斐也很感慨,谁说女人主动就换不来男人珍惜的?陈一对三梦可以说是非常好了啊。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向光照寺借外景地,钟靖斐来做专业顾问,完美!
这就决定了啊?三梦说:“你不用跟长老们商量一下啊?”
妙贤:“不用,这种事,我可以说了算。”
吃完饭,临分别的时候梁晶晶用力抱了抱三梦:“好好珍惜啊,这么好的老公,打着探照灯也难找了。”
三梦简直眼前发黑。
妙贤坐在不远处车子里,特地降下车窗,朝她笑了笑。
他居然又是自己开车出来的!
…
三梦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儿子和哑妹都找来,三个人窝在书房里开小黑会。
两人都有些莫名,如意捧着下巴,嘴巴撅老高:“老妈,你到底把我们找来干什么呀?”
一副要发表长篇大论的样子,桌面上却光溜溜的,什么吃的都没有。要是爸爸在,肯定会准备一桌好吃的,酸枣糕,山楂条,地瓜干,南瓜子仁……啊,想想就流口水啊!
“你先别吵,我先问姑姑。”三梦转向哑妹,说,“关于陈一,你好好想想,说说他以前有些什么特点,我怕记岔了,咱们对一对。”
哑妹比划道:为什么要说这个?
三梦瞎编了个理由:“因为我想再爱他一次,再多了解他一点。”
如意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哑妹笑了,用手比划着说:二哥人很好,温和,谦逊,博学,看过的书过目不忘。他很自律,每天诵经抄经从不间断;笛子也吹的好,写一手好字,古玩收藏也是行家。很爱干净,不爱吃甜。
她说的这些,三梦都知道,但还是怕遗漏了,特地拿个小本子一条条记录下来。
“他开车吗?”
哑妹:他会开,不过我没见过。
家里有司机老赵,以前进出要么是步行,要么就是老赵开车接送的,她从没见过妙贤自己开车。
“嗯。”三梦沉吟,又问一旁的如意,“儿子,我问你啊,你爸爸他爱吃糖吗?”
“爱吃啊。”刚才看姑姑比划的时候他就想说了,爸爸明明很爱吃糖,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嘴里就含着糖呢!
“那……他笛子吹得好吗?”
如意想了想:“肯定比我好吧……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告诉我他不会吹笛子的。”
后来送他笛子的时候,吹过一小段,挺好听的,但不是完整的曲子。
三梦一颗心直往下沉。心理医生说过的吧,两个人格之间,才能可能也会有很大的差异。
如意不依不饶地问:“妈妈,你到底问这些干什么呀?”
她没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问:“如意,你喜欢爸爸吗?”
“喜欢啊!”
“喜欢他什么?”
他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什么都喜欢!”
三梦笑了笑,摸着他小脑袋说:“去玩儿吧!”
哑妹挪到她身边,问她:不开心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啊,可能出大事儿了,可她还不能随便下定论,因为这是会动摇宗山根本的大事。
她不说话,哑妹也不问了,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展开来放在她面前。
她说:这是二哥上早课的时候让寺里的僧人去整理出的书目,他们送过来的时候夹在里面的。
草书笔迹,遒劲不羁,这是妙贤写的字?
三梦看向哑妹,她朝她点点头。
连字迹都会变得不一样吗……
三梦头疼万分地坐在那里,哑妹把纸条留给她,安静地起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梦:哼,你这个霸道总裁僧~
妙贤2.0:比心~
今天红包五十个,慰藉你们!
第15章
她一个人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外面天都黑下来,才意识到已经这么晚了。
她拿着小本子走出房间,却在走道上迎面撞上妙贤。
她手里的本子掉在地上,两个人同时伸手去捡,他又快了一步。
“这是什么?”
“还给我!”
三梦伸手去抢,他就把胳膊抬高让她够不着。她身高很标准,可是跟他还是差了有差不多二十公分,踮起脚也拿不到他手里的本子。
她憋了口气,威胁道:“别逼我出手啊!”
话是这么说,可她宁可急吼吼地跳来跳去,整个人都腻在他身上,也没把他摁倒在地上,说到底还是因为舍不得。
喜欢就是放肆,而爱就是克制,这话说的没错。
妙贤笑了笑,把手里的东西假意还给她的时候顺势一扑,把她扑进了旁边没开灯的杂物间里。
“干什么呀,放开我!”
她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离得特别特别近。她稍微动一动,就要碰到他了。
“想知道我的事,怎么不来问我?”他声音压得很低,在耳边像有回响,“真没想到,你喜欢我到这个份儿上了,关于我的东西都要一五一十地写在本子上。”
“你又知道了?”
“儿子告诉我的。”他是没看到小本子上记了什么,不过事先就跟如意说好了,如果妈妈问起关于他的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儿子很乖,她把他教得很好。
三梦气闷。这个小叛徒,这么快就倒戈向着他爸了。
其实记小本本这种小动作根本不算什么,大学的时候比这离谱的她都做过呢,像个跟踪狂似的,晶晶说她被他弄得五迷三道的真的一点儿错没有。
可那是以前,是真正的陈一,而不是眼前这个分裂出来的陌生的灵魂。
她还想多观察,不想那么快就硬碰硬地撕破脸,于是岔开话题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去寺里见长老,谈点事情。”
难怪又换回僧袍。
“是借外景地的事儿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他又笑了,在她耳垂轻轻舔了一下:“你很怕有问题?”
不要舔她那里啊混蛋,太敏感了会有生理反应的好不好!
要真是过去那个陈一这样对她,她早就拉着他大战三百回合了,管它是不是在杂物间!
她硬着声音说:“答应了别人的事,当然不好反悔。”
“反悔又怎么样,我又没什么损失。”
“你!”
她才说了一个字,嘴唇就被他的手指按住。
“嘘……”他拨弄着她的嘴唇,“你就是太要强了,求我一句就怎么样,我们不是夫妻吗?”
又来了。他的动作熟稔又充满挑豆意味,拇指给她嘴唇抹上一层水光,揉着揉着又往下走,落在她衬衫最上面的纽扣上。
他真喜欢看她穿衬衫,白色的,蓝色的,格子的,又清爽又帅气,从他们刚认识起她就是这个样子,从来不做造作打扮。
当然他更喜欢她脱掉衬衫后的那副皮相,健康漂亮,生机勃勃。
可惜他错过很多,现在回头看一眼,理所当然想要留下。
她却按住了他的手,目光灼灼的,已经适应了这房间里的昏暗,用一种警醒的声调问他:“你到底是谁?”
他是谁,她不是应该比谁都清楚吗?又何必这样问他。
妙贤仍旧笑着,松开手,说:“放心,借外景既然是你朋友的事,我不会变卦。我跟长老们谈的是其他事。”
三梦松了口气:“那要不要知会爸爸一声?”
“不用,他难得肯住院,不要打扰他休养。”
“但是……”
“光照寺现在的院家是我,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做主。”他说,“你到底想不想帮你朋友?”
啧,霸道蛮横,刚愎自用,这一条她也要加到小本子里去。
说起圆觉大师的病,三梦说:“爸爸现在身体这个样子,你要不要通知你大哥回来?”
为人子,不说卧冰求鲤吧,至少在父母病重的时候回家来看看,宽宽老人的心。
妙贤脸色微微一变。
“已经通知过他了,要回来自然会回来,不想回来,勉强也没用。”
你到底对你大哥有什么不满啊?她只是好奇,并没有问出口。这个人格身上有很多妙贤平时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他自己意识不到。
“那离婚的事呢?”她问。
上回还没谈完,被她的紧急任务给打断了,他就再没有提过。
妙贤重新栖近她,眯起眼睛问:“你到底为什么坚持要跟我离婚?你是觉得我讨厌你,不想跟你每天面对面才不肯回这个家,所以才想出这个下下策,作为让我回来的条件,不是吗?”
三梦仔细想了想,是,没错。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郝三梦,你要我怎么说才会明白,我没有讨厌过你,我也不会再离开这个家,所以这个婚不离也罢。”
道理谁都懂,可现在给她这个保证的人是分裂出来的另一个妙贤,而不是他本人啊!
妙贤像是看穿她的心思,拉起她往楼上书房走。
书房的桌上有现成的纸和笔,他把白纸放她面前,笔递到她手里:“写吧,你要不会写,我来教你。”
她一头雾水,还真不知要写什么。
他从身后拢过来,握住她拿笔的手,飞快地在纸上写:我与伊人本一家,情缘不尽,生死相依。
仓央嘉措的《道歌》,就这样让他给改了。
他又拿出随身带着的印鉴,光照寺院家的印鉴可不是可不是拿来这么用的。三梦想要阻止他,他却只是将手指摁在印泥上,然后在白纸最后留下一个红色的指印。
“到你了。”
她也要印?!
他不给她说不的机会,拉过她的拇指就按了下去。
两个红红的拇指印叠在一起,像一颗红心。
身后的人终于不再那样剑拔弩张,放松下来,僧袍宽大的广袖拢着她,渐渐收紧。
“三梦……”他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很轻很轻地说,“我渡众生,你来渡我吧。”
他心有魔障,怕是只有她才能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