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贤莞尔:“我以为你是最不在意这种情况的。”
是啊,特勤工作本来就是男人的世界,她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早该习惯了。
“那……咱妈做了饭,我都回来了还不在家吃,多不好啊。”
他没说话,拉着她往楼下走,一下去就在楼梯口碰到董芳。
“咦,你这孩子,不是直接去寺里了吗,怎么在这儿?”
瞧这小两口接二连三地吓唬她,不过三梦是调皮,自家儿子是五年都没回家了,就没预期会在这屋子里看见他。
妙贤脸不红心不跳,特别自然地说:“惦记家里,想看看您好不好,就先回来一趟,现在过去也不晚。三梦要跟我一起去,吃了饭再回来。”
“啊?噢。”
董芳愣了愣。五年不见,儿子好像又高了点、黑了点,还懂得哄长辈开心了?她原本还担心这五年清修会把他磨得更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现在看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她看向他身后的郝三梦,见她一脸生无可恋,外加“妈妈你快救救我我实在不想去”的表情。目光再往下,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董芳清了清嗓子,说:“好好好,你们快去吧,吃完去散个步多逛一会儿再回来也没关系的,快去吧,快去!”
三梦还指望她能救自己呢,结果反而被催着打着出了门。
妙贤笑道:“你看,我就知道妈妈不会介意。”说完又回头看了看自家的房子,感慨似的说:“五年没回来,好像很多事都不一样了,又很多事都没有变。”
三梦的手还握在他手里,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不知所措。
结了婚又怎样,生了娃又怎样,跟男人手牵手?不存在的,她没那经验!尤其跟他肩并肩走进山门,往后面的珈蓝殿一路走过去,她别扭得简直连路都快不会走了。
这辈子没这么害羞过!
妙贤却闲庭信步,不知是不是这宝刹是他家地头的缘故,感觉他一回来气场都不一样了,跟深山破庙里谦逊淡漠、穿着打补丁的海青清修的妙贤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见到各位长老就更是如此。斋饭其实是摆在斋堂,寺里其他僧人都已经吃过晚饭回房休息准备晚课了,只有几位长老和他父亲圆觉大师坐在最中间的红木桌前等他,诺大的斋堂空荡荡的,只亮了中间一排照明的灯,踏进去是很森然肃穆的感觉。妙贤向各位长老见礼,最后才到圆觉身边,毕恭毕敬地坐下,然后回过头看着她。
他身旁的位置是留给她的。
圆觉见他带三梦一起来,也没说什么,反倒是很认可的神情,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坐。
三梦只能硬着头皮坐下。这些长老也算是老熟人了,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无论从气度还是礼节,他们对妙贤这五年离家清修的成果是很有信心的,这下一任院家他们是认了。
饭菜端上来,果然全素斋,不过好在品类丰富,光豆制品就好几种,有浓油赤酱烧得像东坡肉的一碟,下饭不错,三梦吃了一口就猜到是谁的手艺。
可惜每人就半个巴掌大的一块,转眼就没,她把酱汁都倒碗里拌饭吃了。
“你喜欢吃这个?”
妙贤今天跟她说话总是凑得特别近,顺手还把自己那一碟推到她面前,用筷头敲了敲,示意她——吃。
长老们高谈阔论正到最高潮,见他们这样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齐刷刷看向妙贤。
“刚才说的后殿扩建问题我没意见,请继续。”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心多用也难不倒他。
长老们继续话题,三梦埋头继续吃她的饭。
“还想吃什么,我去帮你端过来。”
啊啊啊,他又贴在她耳朵上跟她说话了!他不知道这种地方有多敏感,不能随便撩拨,会起生理反应的嘛?
三梦抖了抖,想不通他今晚为什么这样反常。
或许只是为了做做样子?宗山的继承人历代没有离婚的先例,个个都恩爱美满,相敬如宾,假如在他们这里破了例,当然是不太好的。
可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啊。她还是挺了解陈一的,别看外表那么无害,其实特别我行我素,看他一去五年不回,打算在深山修行一辈子的架势就知道了。
他不爱她,对这段婚姻不满,要结束总有办法的,谁都强迫不了他。正因为这样,像今天这样在众人面前跟他同进同出的情形,她想能免则免,对他和她不都有好处吗?
他这样的亲昵是怎么个意思?
她智慧有限,跟不上他的思路。几位长老还在喋喋不休,圆觉大师一直没吭声。她有些担心他的身体,抬头看了看,还好除了脸色不太好之外,没什么不舒服的样子。
自从今年查出这个病,他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了,一天天灰暗下去。
他又是个不喜欢绕弯子的人,到最后直接表了个态:“妙贤回来了,要是你们都没问题,今后所有住持的事儿就交给他来接管,我要去休息了,散会散会。”
等了一天,就为说这句话,舒坦。
三梦以为妙贤肯定不会痛快接受的,没想到他双手合掌:“那以后就要拜托各位了。”
第6章
吃完饭,妙贤要去跟僧众一起做晚课,三梦自己先回家。
他送她到斋堂门口,突然拉了她一把。她脚后跟磕在门槛上,没站稳直接撞进他怀里。
他笑了,胸腔微微震动。
“外面起风了,看来要变天。”
是啊,那又怎么样?三梦搞不懂他心情为什么那么好。
“换季容易着凉,你出门穿太少了,穿我这个回去。”
他解下身上的袈、裟往她肩上罩。
三梦其实惊得下巴都掉了,默默把掉地的下巴推回去,往后退了一步,摆手说:“不不不,就几步路,我走快点儿转眼就到了,用不着这个。”
她这拒绝很明显了吧?可他的手仍搭在她的肩上,袈、裟披在她身上,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她咽了下口水,又说:“这来来去去的,让其他人看到我披着他们下一任院家的袈、裟,多不好啊!”
“你刚才在家里不是也穿了我的僧袍?而且……里面什么都没穿。”
还好长老们都走了,四下无人,但三梦还是耳朵都红了,据理力争:“那怎么能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你是我太太,”他突然强硬起来,“我要是连你都不能关心,还怎么普度众生?”
她呆了呆,竟然无法反驳。
“回去吧,我也很快回来,等我。”
最后这两个字他又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似暖风吹过,轻软又暧昧。
等他干什么,他没说,不过却有种不言自明的意味。
外面果然已经开始落雨点,三梦抱着妙贤的袈、裟跑回家。房间里两人刚刚换下的衣物还没来得及收拾,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跑下楼,她要找的人正从院子里收了晾晒的衣服和被褥进来。
“哑妹!”她跑过去,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啊。”哑妹聋哑,始终不习惯说话,又腾不出手来比划手语,只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表示见到她回来的惊讶和开心。
“嘿嘿,想我了吧?”三梦用手捏了捏她两颊,才帮忙接过她怀里抱着的东西,“我刚刚去斋堂吃饭了,今天的素斋是你做的吧?那个像东坡肉的素肉,味道超级好啊!”
哑妹用手语说:爸妈说今天二哥回来,可能要跟长老们一起吃饭,让我去斋堂帮帮忙。你见到二哥了吗,你们刚刚在一起?
问完又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有点羞赧地低了低头。
“见是见到了,但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什么意思?哑妹眨巴眼。
“哎,总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这被褥都是晒过干净的吧?借我用用,在旁边房间打个地铺。”
为什么要打地铺,你们夫妻不是应该睡一个房间吗?哑妹更疑惑了。
三梦帮她把东西都搬到了阁楼,为了不让婆婆听到,关起门来,也跟她用手语边比划边小声说:“记得我跟你说过离婚的事吗?快要离婚的夫妇就不该再住在一个房间里啦!”
哑妹脸上一下布满忧色:可爸妈都不同意你们离婚呀,你跟二哥提了吗?他同意离婚吗?
她先天性失聪,襁褓中就被遗弃在光照寺门口,因为是女孩,不能在庙里做沙弥,圆觉夫妇就收养了她。他们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她的到来填补了这个遗憾。外人习惯叫她哑妹,家里人也当乳名来叫,其实她有名字,圆觉大师取的,叫妙音,其实还是依照宗山这一派系的法号排辈来的,不随陈氏的俗家姓,既当她是女儿又当她是弟子,跟陈一一样。
她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二十年,以她对家人的了解,二哥陈一是不会同意离婚的。
“他五年前也没说要离婚。”结果为了躲她离家那么久。三梦叹口气,这些年她做警察,人间悲喜看得太多,很多合不来的人硬挤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才催生出扭曲的个性、失控的愤怒,她不想变成那样,也不能让陈一再离开家了,这个家需要他。
她在客房打好了地铺,重新洗了个澡出来,已经困得眼皮直打架了。
妙贤的袈、裟还放在旁边,哑妹帮她叠好了,却没自作主张拿出去。
她盘腿坐在床铺上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给好朋友梁晶晶打了个电话。
“哟,你这是在深山老林里给我打电话呢?居然有信号?”对面的声音慵懒又透着餍足。梁晶晶是个欲女,这会儿八成刚淋漓尽致做完一场后靠在床头享受事后烟。
“我已经回来了,陈一也回来了。”
“真的假的,这么快?那你怎么还有气无力的,不是应该高兴吗?”过了几秒钟想起来了,“噢,是因为离婚的事儿,那协议他签了吗?”
三梦摇头,都忘了对方看不到,抓了抓头发说:“我问你啊,一个高冷的男人突然性情大变对你好,是什么意思?”
“想泡你呗,还能是什么意思。”梁晶晶不假思索地回答,“男人放下身段来哄你,肯定就是想跟你困觉。”
三梦有点挫败:“我很肯定他不是想跟我睡。”
“谁啊,陈一?他怎么对你好了,来,快说说。”
舔她的伤口,贴着她的耳朵说话,跟她手牵手……一天之内连续暴击,她也有点措手不及,挑来挑去捡了个最平淡的:“外面变天,他把衣服脱下来披我身上了。”
“他的衣服……袈、裟啊?”梁晶晶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大笑起来,“不错呀,老梦,你是不是在山里对他做什么了,逼得圣僧都肯就范。我跟你说啊,越是禁欲系的男人浪起来越是没边儿,不信你这会儿把衣服都脱了就披件他的僧袍或者袈、裟,他看了肯定受不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想泡你。哎,没说你,别闹……嗯……”
她被身边的男人撩拨得声音都变了调,眼看就要开始忙活今晚的第二场。
这是什么世道,结了婚的人天天独守空房,这个没结婚的反而夜夜笙歌。
三梦果断挂了电话,独自仰躺在床铺上放空。
明天还要跟他一起去接儿子,该怎么跟他说呀,哎。
妙贤是几点回来的,她不知道,因为那会儿她已经睡着了。或许是职业病,她睡眠很好但警觉性很高,睡着的时候周围有一点点变化都能感觉得到。
外面走廊上亮了灯,妙贤的脚步声从楼下慢慢上来,然后进了隔壁主卧。
她以为这样就算结束了,于是重新闭上眼睛,又很快迷糊起来。
“不是让你等我,怎么自己先睡了?”有人在她耳边说话,然后她身上的被子很快被掀开一角,男人热腾腾的、沾了点水汽的身体钻进来,贴上她的后背,“要睡也睡在我们的房间,为什么跑这边来?”
这一下三梦是彻底惊醒了,身上都起了一层栗,刚要转过去,却被他从身后压住:“没关系,就这样,我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舌尖从她耳廓刷过,一阵沙沙轻响,像小时候把海螺放在耳边,隔着时空听到的海浪声。她身体像过了电似的发麻,不能动弹,他的嘴唇再抿着她的耳垂捻动,她就化成一汪水,连睡衣什么时候被剥掉的都不知道。
再往下,就更加不能控制了,她伸出的手也被他缠住,她弓起身抓住床单的时候,他就覆在她手背上跟她十指紧扣。
他洗过澡了,熟悉的凉皂清香裹了她一身,体温烫得像体内有火在烧。他亲了好久,却还像不够,三梦受不了了,低声叫他的名字:“陈一……”
这回他没纠正她要叫妙贤,而是摸索着将手指放进她嘴里,勾挑着她的舌头,过了一会儿才说:“……疼的话就咬我。”
他已经给足她时间准备,所以捧高她的身体闯入时并没有那么难以承受。但他还是预期她会疼,毕竟五年没做过,她也只是血肉之躯。
三梦绷紧了身体,本能地想要叫喊,嘴巴却抿紧了,死死含住他的手指。
这样不经意的动作让身后的人呼吸变得更粗重:“你放松一点……”
也不知道是让她哪里放松。
这不公平,三梦想。他一声不响搞偷袭,压得她连他正脸都看不到,居然就弄得她丢盔弃甲了?
她扭着身子要脱身,被他按住:“你要去哪儿?别乱动。”
郝三梦哪里听过有人用这种仿佛逗弄宠物猫的语气跟她说话,脾气一上来,整个人都掉了个个儿,忿忿道:“我都看不到你的脸!”
哦,原来是这样,这好办。妙贤眼里含着笑,撩开没完全褪下的僧袍,长手长脚地坐在床铺上,朝她伸手:“你过来。”
他拉着她的胳膊,扶她跨坐到他身上。
呃,这个感觉也不太对……
来不及多想,他的手心已经贴在她背上把她往怀里按:“这样可以吗?”
她能说不可以吗?身下太火热湿滑,光是跨坐上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他重新嵌入她身体里跟她合二为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