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给她买了个巨大无比的孕妇抱枕,让人陷进去就不想动弹。那个原本是给月份比较大了的孕妇用的,托腹护腰,能让夜晚挺着大肚子睡觉的准妈妈有个支撑,没那么辛苦。她当年把如意生出来了才看到其他准爸爸买来给老婆用,直觉就很舒服,哪怕没有怀孕,只是窝在里面看看书、睡个午觉也很不错呀!
当然她后来早就把这种事儿给抛到九霄云外了,没想到妙贤会买来给她躺,还嫌他们之前那张床支撑力不够,干脆连床都一块儿换了。
其他的,比如她的电脑,她的平板,甚至她的手机,统统换了新款;还有新的按摩椅、洗脚盆,都搬回家来。反正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如果吃喝拉撒睡都能在一张床上解决,他巴不得她连床都不要下了,更别提出门。
不行不行,这样的糖衣炮弹简直腐蚀人类意志,尤其是她这样的巾帼英雄……咳,说好的同心同德,支持她治好伤病回到工作岗位的呢?!
“对,我反悔了,我现在觉得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最重要。”
妙贤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理想他愿意守护,但眼下的情况例外,她的身体和孩子的健康显然比什么都重要。
她不了解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一点都不了解。
三梦被他抱在怀里,两人窝在那个孕妇抱枕里,手盖着手抚在她的小腹处。月份还小,她小腹平平,也没有胎动,他还是每天都要摸一摸,也不知没有互动他会不会感觉很失望。
其实她也就最开始有过那么一丝丝血迹而已,这几天好多了,小豆芽在她肚子里茁壮着呢!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是做妈的能感觉到孩子在体内生长的那股力量。
“你觉得这回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她问。
“女孩儿。”
“真的?你怎么这么肯定就是女孩儿?”
“我不肯定,但两个男孩儿总是没有儿女双全好。”
看看他和陈卓,性格走两个极端,从小到大再怎么成器也没少让父母操心。
而且想象一下妹妹吃着棒棒糖坐在树桠上,馋的树下一众臭小子仰着头流口水的场景……他觉得女儿的个性像她,会很可爱。
“就是辛苦你了。”他的手掌贴在她腹部轻轻打圈,下巴搁在她颈窝,“十个月,很累。”
“还好啦。”怀如意的时候她腿肿得厉害,当年练体能绑沙袋在腿上也没这么累赘的感觉,十月怀胎的艰辛的确不是盖的。
但过去这么多年,孩子带来的快乐和感动已经改写了那时的某些记忆,现在想想,好像也没那么累嘛,还好还好,真的还好。
“生完这一个,就再也不生了。”
“那当然,你当我是母猪啊?”两个已经够够的,再来她可受不了。
他嗯了一声,呼吸埋在她头发里,不知在想什么。
家里人也很快知道了三梦又怀孕的消息,最高兴的当然要数一老一小。董芳手上挽着佛珠,告慰圆觉,从他走了以后这家里总算有件喜事了。
如意则是开心得已经在幼儿园班和跆拳道班都宣扬了一圈:“我要当哥哥啦!”
人家小朋友都跟二胎争宠,他最喜欢的小姑娘小小同学在妈妈怀了小宝宝之后还哭了。他不解:“为什么要哭呀,做哥哥姐姐多好啊,以后我就是大人了。”
“有了小宝宝,我就不是妈妈最喜欢的人了,呜呜。”
如意歪着头想了想,觉得这完全不是问题,反正他本来就不是妈妈最喜欢的人。
自从爸爸回来,妈妈最喜欢的人好像就变成爸爸了。
他没有爸爸那么高,没有爸爸长的好看,学问没有爸爸多,连笛子也没爸爸吹得好,据说还没爸爸有钱——他只有点压岁钱而已。他单方面宣布长大,就是要跟爸爸竞争妈妈,在这一点上,他坚信妹妹是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陈卓则笑得很狡猾:“我还在想该用什么理由让你再休息一段时间呢,还是小孩子善解人意,来得真是时候。”
三梦嗤道:“我看你是瞧不起女人,就不想让我归队。”
“啧,怎么说话呢?有小家伙护身,就有恃无恐了是吧?”敢对上司这么说话。
“来啊,来打一场啊!”
好男不跟女斗,何况她现在是孕妇啊,谁敢跟她对打。
“冯六怎么样了,扎到了吗?”
“没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陈卓睨她一眼,“这事儿你别管了,本来他的目标就是我,跟你们都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陈一是当初被他绑架的人,他的儿子因此被击毙,再加上那天在轮船上陈一装做是冯大林的人格,只怕又加深了他的执念。
他死了也就算了,不死就是个□□。
三梦正色道:“陈总,我想归队,就算不出外勤也没关系,但我申请配枪。”
出于目前的情况考虑,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你知道开枪是最后的手段吧?”
“知道。”警队和狙击手的准则,她不敢忘。
陈卓想了想:“好。不过还是老规矩,找警队的心理医生聊一聊,他们说可以,那就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写到如意的幼儿园班发水痘疫情,小小丸他们班这几天真的发了……刚好她呼吸道感染就请假待在家了,陪娃写文的时间就难以保证,所以最后这几天不确定是八点更新哈~
第60章
王老师是老朋友了, 找她当然没问题。但陈卓给他的卡片, 却是警队另外一位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
什么情况?三梦问他,陈卓说他也不知道, 是王襄平自己的意思。
三梦不禁产生了怀疑——是不是妙贤跟王老师说了什么, 王老师才认为不再适宜为她做心理评估?
还是说妙贤自己的治疗有什么问题,而他不想让她知道?
前一种可能性还好, 他顶多是不想让她怀着孩子回去工作, 后面一种,就兹事体大了。
她直觉他的病还没有彻底解决,他如果有所隐瞒就一定不是好事儿。
没关系, 不让她去,她不会自己去吗?王襄平的办公室还是在老地方, 又没有动过。
麻烦在于她最近没有车, 进出都是老赵接送,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妙贤全都知道。不能事先就打草惊蛇, 她只能想了个办法,让梁晶晶开车过来接她。有人陪着她,妙贤就放心了,只当她们是去逛街, 也不会多问。
梁晶晶笑话她:“你这是被软禁的节奏啊!老梦,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
“这就是爱情啊,画地为牢,懂不懂?”
晶晶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好好好, 孕妇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们今天去哪儿啊,真去逛街?”
“当然不是了,我到王老师那儿去一趟,你等等我,完事儿我请你吃饭。”
没问题。晶晶比了个ok的手势,发动车子带着她往主城区去。
…
三梦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不过对于妙贤的情况,她还是有很多不确定,她真正担心的其实是有关他的病。
她事先以妙贤的名义打过电话来预约,王襄平肯定以为来的人是妙贤,见到她会吓一跳吧?不过她应该也不至于赶她走,两人多少可以有点时间聊一聊的。她让晶晶在附近她们去过那个西餐厅喝咖啡等她一会儿,应该不用太久,她就会出来找她,好久没吃火锅了,两人一起去大吃一顿。
心理咨询室门口的前台小姐不在,三梦直接去敲门,过了好一会儿,王襄平才来开门,看到她时果然有点惊讶:“三梦,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呗。
三梦不顾她的惊愕,往她办公室里看了看:“我们能不能进去说?”
“我……等会儿还有病人。”
“没有了,病人就是我。”三梦厚着脸皮挤进去,“我用妙贤的名义预约的,其实就是想问问您为什么不肯给我做咨询了。”
王襄平脸色不太好,一改平日的温和优雅,拔高了声调说:“没有为什么,这是组织上的决定!你用别人的名义预约,知不知道有多离谱?”
三梦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这就很尴尬了,她想解释:“王老师……”
“别叫我老师,你有什么不满去找陈卓和老秦去,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说着就拉开门,“请你出去!”
三梦还有点怔忪:“其实我就想问问,我先生他……最近还有来找你继续治疗吗?”
“没有,他早就换了医生了,跟我没关系!”
三梦被她推出来,办公室的门砰一声在她面前关上了。
这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三梦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老秦打电话,边走边发牢骚:“秦队,你最近是不是惹太座生气了,她好大的火气啊,刚刚直接把我从办公室赶出来了!”
“你说什么呢?”老秦跟她一样莫名,“今早我跟她说你怀了二胎,她还说要出谋划策给你家小宝贝取名来着,怎么会对你发脾气?”
“我也不知道啊,是不是因为我家大师啊?她说他换了医生。”
“换什么医生啊,最近他不是一直挺积极配合治疗的嘛,襄平还挺欣慰觉得你们两口子终于步入正轨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喂,喂喂?”
三梦踏入电梯,信号不好,但刚刚听到他这么一说她已经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
电梯门要合上的瞬间,她伸长手臂一挡,门又开了。她急匆匆地走出来,回到王襄平的办公室门口,看着空空的前台和紧锁的门,拿出手机把自己的位置发给了老秦和陈卓,然后才拧开门把手走进去。
王襄平的办公室是个套间,一般她都在外面会客,在里间看书或休息。她不在外面,里间的门也是虚掩着的,传来细微的响动,三梦推开门,果然看到前台小姐和另一个工人模样的男人倒伏在地上,王襄平则被绳子绑住,靠在墙边,嘴巴也被封住了。
见她去而复返,王襄平焦虑地发出呜呜声,无奈实在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儿地朝她眨眼。
三梦上前两步想撕开她嘴上封着的胶带,刚蹲下去,原本趴在旁边地上看似不省人事的那个工人毫无预警地抬手,又麻又痛的感觉一下子击中三梦,她意识到那是□□,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冯六吃力地撑着地面站起来,看着倒在地上的三梦,露出狰狞的笑意。
…
妙贤接到梁晶晶的电话时,她有点语无伦次,说了半天,他才听明白她说的是:三梦跟她约好了一起吃晚饭的,等了很久都不见人,找了一圈也找不到。直到警察带人来把整栋楼都包围了,她才意识到是真的出事了。
妙贤脑海里有刹那空白,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原本约好在哪里?”
“在那个姓王的心理医生的办公室啊,她跟我分开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前的事儿了。”
妙贤眼前一黑,身体一个大晃,撑住餐桌才没有立马倒下去。
一旁的哑妹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你没事吧?”
妙贤摆摆手,咬牙问:“陈卓呢,他没回来?”
“他今天要值班,晚上不回来吃饭的。”
妙贤就没再问,只说了一句:“让他们准备车子,我要出去。”
“爸爸你要去哪里?”如意跑过来仰着头问,“定痴哥哥今天来找我玩,还有定嗔大哥哥,你不留下来陪他们一起吃晚饭吗?”
妙贤看向他身后的师兄弟,定嗔是来接定痴回山寺去的,如意舍不得定痴走,今天特意叫他们来家里玩。
也好。妙贤交代定嗔道:“定嗔,你身手好,麻烦你,留下来保护我的家人。警方应该也很快派人过来了,你记得在他们确认安全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离开这屋子,也不要让外人进来。”
突然被委以重任,定嗔一愣,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定痴见状,连忙拉住妙贤:“师父,发生什么事了吗?”
如意有样学样,也很着急:“爸爸,发生什么事了?”忽然意识到三梦一整天都不在,又补充一句,“妈妈呢?”
妙贤蹲下来,扶住两个孩子的肩膀:“都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跟你们没有关系。在家里,好好听姑姑的话,让定嗔保护你们,我们晚点就会回来的。”
如意抱紧了怀里的玩具:“会像上回在船上那样危险吗?”
不,可能比上回还要凶险。
这样的话不能跟孩子说,妙贤没有回答,站起来,又交代哑妹两句,就往门口走。
定痴追上来:“是那个冯六吗?他还没死?”
妙贤不置可否,回头看着他:“定痴,你之前在光照寺发现这个人,知不知道他跟其他哪个地址有关?”
定痴不明白,摇了摇头。
是啊,他也想不起来。
从轮船上坠江以后,冯六拽着他,说过一句话。然而被救上来恢复意识之后,他已经不记得冯六说的是什么,只隐约记得那是一个地址。
那时的他跟现在的他,不是同一个人格。在濒死的状态下两种人格才意外地切换,难得有直接互通的这么一点记忆,一定是至关重要的事。
可他现在却想不起来。
有些事可以假装,真正的记忆却无法移植。
“开车,去王襄平的办公室。”
现在唯一能想起那个地址的办法,大概就是再度接受催眠,唤醒另一个人格——‘他’说不定记得。
可是“他”还存在吗?从获救至今的这么长时间里,分裂出的人格没有再出现过,甚至在坠江后也让王襄平试过,催眠出另一个人格的自己,很痛苦,却没有成功,他还一度以为困扰自己十多年的痼疾就这样痊愈了。
虽然也明白这样的想法过于乐观和天真。
没想到这么快,他反而希望那个人格并没有真正消失,他需要“他”想起来,好帮助他救出三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