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伙式儿!”程娘子大吼一声,满目通红的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红马,作势要上前打去,瑾玉吓得赶紧拉起她,这要是把这马给打急了,不得踹出病来。
“这位娘子莫要生气,我家主人自会赔偿你的损失。”那位蓝衣小厮气喘吁吁的说道,显然是追着匹马很久了。
“那就好,我这可是吃饭的家伙式儿。”程娘子脸色变好了一些,
程娘子等了一会许久不见小厮口中主人的身影,便说道“你家主人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不想赔我这祖传凉茶摊了吧。”瑾玉正在喝着凉茶挡饥,听到自家娘亲这句话顿时喷出一口茶水。
程娘子拿出手绢擦了擦瑾玉的嘴巴,又说道“你看,这马都把我女儿吓成什么样了,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一脸焦急的小厮,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竹秀,你这小子跑挺快的啊!”一名身着白蟒箭袖,腰围缵珠银带,头带束发银冠,面若桃花,目若点漆的俊秀少年郎说道,顿时,热闹的小街上鸦雀无声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虽然声音很小。但是还是被那位少年郎听见了,只见那位俊美少年看着面前小小瘦瘦的丫头,疑惑道“小娘子是在说,诗经中的卫风.淇奥吗?”
“是”
“这位公子想必就是这匹马的主人了,你的小厮也看到了,这匹马踢坏了我家祖传的凉茶摊,我刚刚算了算,一共十两银子。“程娘子伸出手。
这十两银子可是够普通人家过上半年了。
“这也太多了吧,这程娘子又开始撒泼了。”旁观的路人甲说道,程娘子一记狠厉的眼刀,所有人都闭嘴了。
“这位小娘子,你说,我应该赔多少?”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我身上就只有这些钱了,你全拿去。”瑾玉看了他一眼,接过那包沉沉的银子
程娘子含泪送走了那位少年郎。
此时此刻,竹秀看见自家少爷一副做了好事我自豪的表情,十分愉悦的走着大街上,一双粉底青段小官靴煞是惹眼,便说道“玉哥儿啊,这小丫头不就念了首诗您就给她钱了,这也太容易了吧?”那名唤作玉哥儿的少年一愣。
“顾大哥最喜欢这首诗,虽然?权当做好了!”这名唤作玉哥儿的少年郎一摸脑袋,笑的极其灿烂。
“
瑾玉吃到了香喷喷的肉包子,而且还吃到了隔壁的云吞面,和自家娘亲欢欢喜喜地拿着银子去为她那爹爹抓药。
抓完药后,瑾玉跟随娘亲回家,看着娘亲包裹里鼓鼓的钱袋,一拍脑门,忘记了一件大事。
上一辈子,程娘子可没有遇见这位冤大头的少年郎,所以他们回去之后,是将父亲压箱底的传家半玉给当了,想着等有钱了再赎回来。
“娘亲,回去吃什么啊?”瑾玉问道,她眯着圆圆的眼睛笑眯眯的问道,程娘子一阵好笑,说道“我这是生了个小馋猫啊,刚吃过就要吃啊?”说完有些怜爱的摸了摸瑾玉的脑袋。
不回去也好,起码娘亲不会受那么多苦。
瑾玉握紧了程娘子的手。
☆、第四章 大姓寒门(四)
瑾玉与程娘子回到家中之后,程娘子赶忙去为瑾玉的爹爹煎药,瑾玉吃的有些撑,便坐在椅子上休息了,她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场景,娘亲手扎的篱笆,篱笆上爬的是应季的瓜果,自己坐的是娘亲做的藤椅,细细想起来娘亲似乎什么都会做。
“瑾玉喝了一口娘亲自己做的花茶,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一片美丽的日光。
“瑾玉,你坐在哪儿干什么呢?快去看看你爹。”瑾玉挪动小屁股,跑到里屋去看她那娇弱的爹爹了。
屋子里十分清爽,这也多亏一张简陋的木床,蓝色的床单被罩子,还有一个有些消瘦的男子躺在床上,瑾玉来到床边,拿起毛巾为他擦了一下脸。
说实话,瑾玉的爹爹长相十分出众,长眉入鬓,鼻梁挺直,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笑意,前世的瑾玉十分喜欢这样的父亲,可是到后来才发现,原来他可以对所有人笑。
“水”瑾玉的爹爹嗓子有些干涩的说道,瑾玉从桌子上拿来水,喂他喝了一口,然后看见他睁开了眼,便开口说道“爹爹,你终于醒了。”
瑾玉爹爹俊秀的脸庞上显现出一种类似迷茫的表情,“你叫我什么?”
“爹爹啊,爹爹你怎么了?我是妙妙啊。”瑾玉心下狐疑。
“妙妙?”瑾玉看见自家爹爹摸着头衣服痛苦至极的表情,心下顿时有些担心,焦急的叫道“娘亲!你快来看看啊,爹爹醒啦。”程娘子听到之后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了过来,看到自家相公安好的坐在床上,顿时喜从中来,竟是流出了眼泪,看着他,哭了出来
“你醒了。”瑾玉的爹爹似乎还有些恍惚,但是看到一位如此貌美的女子对着自己哭,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瑾玉的爹爹感觉到有些头疼,脑袋里好像有一些东西凭空出现似得,张维文其人当真是应了他的名字,维文,这一辈子指挥舞文弄墨但是却是不怎么擅长,也可以说是读书读成了傻子。
早年娶过一妻子,生过长子后边体虚久病身亡,留下一幼子,就有奶娘做主娶了如今的妻子程娘子,可是这张维文并不满意这桩婚事,只因这程娘子大字不识一个。若不知这程娘子长得实在貌美,恐怕这张维文不会给程娘子什么好脸色。
一刹那间,张维文脑袋里涌过无数的记忆,大多都是一些书本上艰涩的经言,还有就是眼前这位女子的容颜。
“阿婉,我没事儿,辛苦你了。”张维文说道。
“没有事就好,你可知道你昏迷了多长时间,若是你去了留下我们这孤儿寡母,可要怎么活。”说完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是为夫的错,阿婉莫要做哭了。”张维文伸出手握住了程娘子有些冰凉的手,转眼看着瞪着一双眼睛的瑾玉,莫名其妙的心中一颤。
这个女孩的眼睛好生奇怪,好像可以看穿一切似得,直直的看着自己。
“爹爹,你为何刚刚说了不认识我?”瑾玉一字一句地问道,张维文此时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半天才回了一句“许是爹爹刚才糊涂了,妙妙这是在怪我吗?”说完怜爱的摸摸瑾玉的头。
“当然不会,妙妙怎么会怪爹爹呢?”瑾玉甜甜的笑了起来,似乎很喜欢张维文的亲近,但是张维文却依旧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自己心头。
“好啦妙妙让你爹好好休息吧,跟娘出去做饭。”说完两个人离开,张维文闭上眼睛,看似睡着了实际上是在天人交战。
床上躺着的人已经不是什么张维文了,虽然这家伙也叫张维文,可是却是把整个芯都给换了
虽然他也叫张维文,但是这个张维文可没有娶过老婆,没有生过孩子,甚至连谈恋爱都没有,张维文毕业于重点大学的土木工程系,整个系里女生屈指可数,所以土木工程系还有一个雅称就是叫做纯阳门。
加之,张维文生性木讷,工作之后专心于事业,虽说是事业有成,可是却还是单身狗一只,于是被母亲大人叫回去相亲,但是在开车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车祸这一老梗,十分恶俗的穿越了。
“唉,总算不用面对相亲对象了。”张维文幽幽的说道,他翻了个身自言自语道“虽说有些对不起爸妈,但是。”他听见程娘子的声音“相公,吃放啦。”程娘子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程娘子亲自端着碗喂张维文一口一口的喝粥,张维文英俊的脸庞潮红一片,程娘子有些担心的说道“相公,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不舒服啊。”说完将自己的脸贴到张维文的脸上,张维文顿时心下鼓跳如雷。
“我吃饱了。”程娘子看着自家相公一口气将米粥全部喝完,有些诧异,相公对吃相一向最为讲究,今日怎么?
“为夫累了,娘子去忙吧。”说完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故作假寐之象。
“相公若是有什么不适叫我就好,我就在外面。”张维文在被子中闷闷的回了一声。
张维文躺在床上有些沮丧,自己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这点定力都没有,实在是,张维文突然看见瑾玉站在门外,幽幽的看着自己。
这感觉相当微妙,于是他情不自禁的说出了一句。
“天王盖地虎?”
“爹爹在念诗吗?”张维文心下有些失望但是还是回道“是啊。”
“爹爹要好好休息啊,妙妙明日来向您请教诗经啊。”说完黑黝黝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光芒。
“好啊,妙妙也要好好休息啊。”
“我知道了,爹爹。”张维文看着瑾玉离去的身影,皱紧了眉头。
瑾玉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隐隐觉得,爹爹有些不正常,可是娘亲却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难道爹爹和自己一样是重生的吗?
但是天王盖地虎又是什么鬼。
☆、第五章 解元老爷(一)
本就是五月,再加上这一年天气格外的热,所以瑾玉更加不想动弹了,但是多亏那位慷慨的少年郎,程娘子暂时不打算去卖凉茶,所以瑾玉也有时间观察最近有些古怪的父亲大人,顺便,偷一下懒。
据瑾玉观察,这位父亲大人,似乎变的羞涩了不少,怎么说呢,就是看见程娘子之后,总会莫名其妙的脸红,而且晚上的时候总是以自己身体不舒服为由,不与程娘子同房。
瑾玉摸了摸下巴,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会不会,这个所谓的爹爹根本就不是原来的爹爹,瑾玉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然后又摇了摇头。
“妙妙,快来,帮我一个忙!“程娘子在厨房中喊道,瑾玉只好起身跑到厨房
瑾玉来到厨房看见程娘子在蒸东西,便心下好奇凑上前去问道“娘亲,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做些面果子,看你爹爹这几日食欲不振,赶快过来帮我烧火。”瑾玉忙蹲下为程娘子烧火,这灶台瑾玉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以前在尼姑庵里的时候总是她一个人冷了就我在灶台边睡着了,所以总是搞的一脸灰,尼姑庵里的很多人都笑话她,但是相应的,瑾玉对厨房里面的活计十分拿手,而且在尼姑庵里还有一位十分擅长做菜的老尼姑,据说是以前宫里面的宫女。
姑且不论这些话的可靠性有多大,这老尼姑的菜做的倒是真好吃,瑾玉跟着她学了好多东西,那老尼姑对瑾玉也很好,可是老尼姑在一个冬夜里,冻死了。
这种事情在这个被人遗忘的尼姑庵里,太常见了。
瑾玉擦了擦眼睛。
程娘子看见瑾玉脸上像小花猫一样的面容,顿时有些失笑,拿出怀中的手绢给瑾玉擦了擦脸,说道“你看你把脸给弄得,你去陪你爹爹吧,莫要在这里给我添乱了。”说完便将瑾玉给赶了出去。
瑾玉来到屋外,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以前在张府的娘亲,那时候的娘使总是满面愁容,看着窗外繁华的景物,却始终不见笑颜。
当时瑾玉什么知道,所以以为娘亲只是害怕,像她一样害怕着个地方,后来,她才明白,娘亲是恨那个地方。
瑾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来到右边的小小的书房里,爹爹正在看着一本杂记,瑾玉心中有些诧异,爹爹以前从来都不看这些东西,用他的话来说,这等无益于读书人制艺的书,还是莫要看的好,但是以前的瑾玉特别喜欢看,程娘子特别喜欢听瑾玉讲。
因为程娘子,不识字。
“妙妙来啦。”张维文放下手中的书,微笑的看着瑾玉,此时瑾玉有一种幻觉,仿佛前世的一切都是幻觉,一切都是梦。
“爹爹,你在看什么啊?”瑾玉问道。
“一本杂记,说的是一个制琴之人的故事,倒是有几分趣味儿。”张维文笑着说,似乎心情十分之好。
“爹爹不是一向不喜欢看着些杂记之类的书籍吗?”瑾玉问道,张维文笑了笑回道“偶尔看一下,还是有助于身心健康的,但是对于妙妙你为父还是有一点儿疑惑的。”瑾玉心下一惊,故作无样的问道“妙妙是做了什么错事吗?”
“那倒不是,妙妙你一向很乖巧,甚是聪明,甚至超过了一般六岁孩子的心性。”张维文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瑾玉。
“那是因为妙妙是爹爹的女儿啊,爹爹那么聪明,妙妙能笨到哪里。”张维文似乎被逗乐了,笑着说“你这丫头倒是十分能说话啊。”
两人相安无事到了午饭时分。
因为银钱方面的充裕所以程娘子操持的午饭倒也十分丰盛,三菜一汤一点,两荤一素,蒜蓉时蔬,糖醋里脊,冬笋炒腊肉,还有一盅鲜鱼烩豆腐和造型可爱的面果子,光闻着味道就已经令人食指大动了。
“辛苦娘子了,都吃吧。”张维文拿起筷子,瑾玉和程娘子才拿起筷子吃饭,由于这顿饭十分和瑾玉的胃口,所以瑾玉就多吃了点儿,期间,程娘子不停的给张维文夹菜,使得他俊脸通红。
瑾玉皱起了眉头,爹娘已经成亲六年了,按说没有必要这般扭捏,这样的场景不得不让瑾玉怀疑啊。
这个爹爹似乎是有些害怕娘亲。
用害怕这个词来形容似乎有些不贴切,而且瑾玉有些不太懂男女之间的事,她上辈子认识的男子也就那么几个,而且一个一个都把她当做空气一般的存在,所以这种事情瑾玉是不懂的。
但是她就觉得,爹爹对娘亲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片锣鼓声,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中了中了,瑾玉正在纳闷是中了什么了的时候,一名身穿皂隶官衣的男子拿着一个黄色榜单,身后跟着一众人等,抬着锣鼓,御牌浩浩荡荡好不热闹,将这小院子给挤了个满满当当。
此时,屋中三人还在呆愣之中,张维文突然说道“中了什么,彩票吗?”只见那皂衣男子一拍大腿说道“哎呦我的解元老爷,你可真能开玩笑,这西条巷中谁不知道,您的学问最高,这乡试头名可不就是您吗?”程娘子一听心头一阵激动,抓着那皂衣男子的肩膀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家相公当真中了解元?”那名皂衣男子可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十分老道的将手中的皇榜交给张维文,这下程娘子一下子狂喜到不知道要怎么办,竟是一时岔气晕了过去,顿时张维文有些慌张,此时从人堆中挤出来一个老婆子,正是隔壁邻居王婆子,之间伸出手用力的捏着程娘子的人中,程娘子这才缓过来,看见张维文,顿时激动道“相公,你终于中了,你终于中了。”张维文此时还未反应过来,措不及防被程娘子抱了个满怀,张维文顿时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