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出版社，华夏出版社，外文出版社，张立峰曾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跟出版社沾不上边，现在可是要逛吐了。
“大姐，咱们这是要干什么？北京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咱换个地方逛逛。”张立峰看见出版社的牌子就见头晕，绕了几天的圈真是够够的了。
“来了！”顾盼瞧见人民出版社的后门开了，有个戴眼镜的人正在往外面拎废纸。一大摞子用绳子捆着，有些纸质都开始泛黄。
顾盼几大步走过去，甜甜的笑着说：“叔叔，我帮你拎。”
“不用，谢谢你小姑娘。”伸手不打笑脸人，男人瞧了瞧顾盼，觉得这小姑娘倒是朴实不惹人讨厌。
顾盼盯着那些废纸瞧着，“这些都是手稿，还有法文在上面。”
“哦？你这小姑娘看能看得懂法文？你说说，这句是什么意思？”
“北京春天的风要比冬天的更凶残。”顾盼笑着说，“或许我的翻译并不能非常贴切的表达这句法语的内涵，但是我的水平也就这样了。叔叔，你是出版社的编辑？我最羡慕你们这样有文化的人，长大了我也想要做编辑！”
“小姑娘，你的法语可真是厉害。这句话被你这么一翻译，立刻就有了灵魂。没经过北京春天和冬天的人，是翻译不出这种美丽贴切的辞藻的。”那人对顾盼的好感立即多了不少。
顾盼蹲下来小心翼翼的翻弄那些废纸，看得眼睛直发亮。
“小姑娘，叔叔可以送你几本正版书，拿回去慢慢看。这些都是整理出来的废纸，在仓库里堆了好多年，差点就碎成粉末了。”
“爸妈不让我随便要别人的贵重礼物。”顾盼笑着拒绝，“叔叔，这些废纸可以送我一些吗？我看有些上面的语句写得很优美，对我的学习很有帮助。”
她笑得天真，眉眼弯弯的模样越看越舒服。
“行！你随便挑，一会儿收废品的人来了就论斤收走了。”那人进去又拎出两大捆来。
顾盼手脚麻利的翻着，发现有想要的纸张便小心翼翼的抽出来，让张立峰装进书包里收好。
在出版社四周转悠了好几天，就是为了这些破纸？张立峰在心里嘟囔，可看见顾盼喜上眉梢像得了宝贝似的，也不敢掉以轻心赶忙好好的收着。
两个人在这里捡破烂似的收罗了一阵，顾盼看实在是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才道了谢心满意足的走了。
“没想到果然被咱们碰上了，这可真是老天爷赏钱花！”顾盼仗着自己上辈子的一些记忆赌了一把，其实她也觉得比较冒险。没想到她竟然堵上了，这不得不说是运气。
张立峰听见这话脸都变色了，“大姐，先不说咱们捡得这些破纸有什么用。我听你这话里的意思竟然是不确定，合着瞎逛了这么多天，纯粹是撞大运啊！”
“对啊，撞到了就是大运，撞不到也不损失什么。”顾盼心情非常好，“你放心，从今个开始姐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靠撞大运？靠书包里这些破纸？张立峰觉得实在是有些离谱啊。
顾盼带着他直奔潘家园，先在附近找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旅馆。
“大姐，换个差不多的地方就得了，这里一晚上就要二十块钱。”好在顾盼出来的时候复印了户口本，不然还真登记不了。
她订了一个房间，不是害怕花钱，而是两个人都是半大孩子，对外又以姐弟相称，办事情方便安全些。
“办什么样的事就住什么样的地方，又不用你出钱，你跟着就行了。”顾盼看看时间，“先休息一下，下午姐带你去逛好地方。”
张立峰是个小跟班，一向是顾盼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他在房间里四处瞧起来，标准间，两张床，有吊扇，卫生间里面竟然还有淋浴。
“大姐，这东西我在表哥家里用过，洗澡可舒服了！”他到底是小孩子，看见新鲜物件玩性就来了。他连门都没关，就急三火四的脱光了衣服冲澡。
顾盼坐在床上整理那些手稿，倒是不正对着卫生间，她笑着骂：“你把门关上，也不怕我看！”
“大姐什么没见过？那个死变-态把我都吓得直蹽，大姐脸色都没变，先是文斗再是武斗，杀他个落花流水！对了，大姐你什么时候会说的法文？”在他心目中，顾盼不能用女孩子三个字来形容。他对顾盼的崇拜模糊了性别，所以才会这样毫不避嫌。
顾盼没功夫理睬他，把那些手稿按顺序整理好。这些可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竟然被那些不懂行的当成废品处理，捡漏的同时除了狂喜还有唏嘘。
在这些手稿中，顾盼竟然还发现了梁启召的真迹，还有不少文学大家创作的初稿。最让顾盼感兴趣的是她发现了水心和梁徽音互通的信件，她们都是新文学新女性的领军人物。有一些证据证明，两个人暗暗较劲了半辈子，没想到还能看见两个人通信，可见其中有外人不知的内情。
信件的内容并没有意料中的剑拔弩张，反倒让顾盼觉得是惺惺相惜。信中就当时的时事交换了一些看法，虽然解读不同观点对立，却是相互尊重。顾盼反复看了几遍，深深的被两位的文笔和才华折服。
“大姐，你也去洗洗。咱们来北京好几天，整天的睡在候车大厅里，浑身都痒痒了。里面还有洗发水，可香了。”张立峰从卫生间里面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说着。
顾盼把整理好的手稿收好，也去冲了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整个人都清爽了。
“走，咱们去潘家园撞大运！”
额，又是撞大运，哪有那么多大运撞？张立峰觉得没戏，不过还是乖乖跟着她去了。
第三十二章 摆摊
顾盼带着张立峰去了潘家园，这里解放前就已经成立，是有名的“鬼市”。
说起“鬼市”的由来还要追溯到清末民初。当时国运衰落，许多达官显贵家道中落，便偷拿了家中的古玩站街变卖。毕竟这是件有失身份的事，只能选在凌晨三四点打着灯笼交易，这样买主看不到脸。因看起来像鬼一样，以此得名。所以古董行都知道，鬼市出好货。
“大姐，那我们为什么不等凌晨时候过来？要是捡到便宜货，咱们可就发财了！”张立峰听见顾盼讲这鬼市的来历，眼睛立即亮晶晶的，大有摩拳擦掌的架势。
“那是解放前，现在早就规范化了。”顾盼笑着说，“不过潘家园是个成就奇迹的地方，每天都有人瞬间成为富翁。有人花15元买了把宝剑，结果卖了15万；有人花300元钱买了个碟子，经鉴定竟然是元青花，结果卖了37万；有人花300元买了1副麻将，结果卖了6万……”
“大姐，这地方太好了，我们应该下了火车就来！”还不等顾盼说完，他就迫不及待的往里面走。
顾盼拦住他，笑着说：“先等一会儿，我跟你说说这里面的小规矩。别人拿在手里的东西，你不能问价。要等别人放下，你再拿起来问价；不能因为被人捡漏就恼羞成怒，要认栽。”
张立峰点点头，“我就看大姐的眼色行事，你放心好了。”
两个人进了潘家园，张立峰的眼睛立即不够用起来。整个一个超大型的博物馆，藏品的数量和种类让人咋舌。
“大姐，你看那人卖破自行车把呢。我家也有一个，谁知道这玩意儿还能进北京还能值钱？”他觉得这地方的人也有不靠谱的，什么东西都敢拿出来练摊，也不怕人笑话！
“少说话露怯，秋天还有卖蝈蝈的呢。”顾盼轻声说着，看看显著位置上画着的分布图，带着他一直往西边去。潘家园分为两大块，一块是卖瓷器和杂项工艺品；一块是它西边卖旧书的散地摊。
各种各样的旧书，张立峰还看见了自己上小学时候看过的黑白版小人书。只有巴掌大小，一幅图配几句话。
“一毛钱一本，随便挑。”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从身后拿过来纸箱子，里面满满一下子小人书。
他的摊子东西不多，还有几本港台那边的八卦杂志。这年代两边的互动还非常少，尤其是娱乐圈，受到了国内的限制，能看见这样的过期杂志相当不容易。
一本旧杂志竟然喊价十块钱，不一会儿就卖出去两本，都是瞧着比较时髦的年轻人买了去。
“大叔，租个这样的摊位一天多少钱？”
“小姑娘，你有东西要卖？你可别听那些传闻，说什么一夜暴富之类的话，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传奇。现在在这里摆摊的都是老百姓，糊弄吃口饱饭而已。
就像我这个小摊子，一个月交五十块钱的租金，卖好了一个月能赚个七八百块钱，卖不好一个月不开胡也有过。我看你们姐弟还是学生模样，乖乖回去念书，别做发大财的梦！”
顾盼看见这男人长相正派，说话比较实在，就笑着说：“叔，谢谢你能这么说。我们姐弟也是家里情况有些特殊，迫不得已才想要卖点东西换钱花。我想要借你的地方用一下，一天给你十块钱，怎么样？”
“小姑娘，一天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他听见这话一怔，随即说，“我可不想骗小孩子的零花钱，这西边卖的都是旧书，是整个潘家园最不值钱的地方。一天十块钱，一个月就是三百块！你卖什么值钱的玩意，也没有这么大的利润啊？除非是祖传的古代孤本……”
说到这里他看看顾盼二人，怎么瞧都不像能拿出孤本的人。在他的想法中，这两个孩子就是异想天开想要赚大钱，却不知道这里面的艰辛。
“叔，你还真是个好人。”顾盼掏出十块钱递过去，“这是今天的租金，叔先拿着。我们姐弟肯定要租个地方，你不留我们，我们去找别人说不准会被骗。而且一会儿要是有顾客，叔你就多帮我们说几句，要是卖出好价钱我给你抽成！”
放这两个孩子走，还真容易上当受骗。不如就放在眼前瞧着点，到散市再把钱还给他们。经过这一天的打击，估计他们姐弟也就死心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想到这里，他接了钱，把旧书整理一下腾出一块地方来。
顾盼从书包里掏出几张泛黄的纸，就放在摊位上，然后找了一块纸壳压住，露出一半来。
这就是两个孩子要卖得东西？男人凑到跟前仔细瞧，可怎么瞧都觉得就是普通的手稿，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觉得字偏古风，里面还有不少繁体字，看其中的意思似乎是两封信札，在商量恢复帝制之类的事情。
“小姑娘，我在这里少说也混了几年。从一百多个摊位到现在，看过的，听过的事情太多了。这两封信瞧着有些年头，纸张这东西可不好做旧。但是上面没有名字，没有落款，说得事情也跟戏文似的，想要卖出去……”
在他们这一行混得，都知道话不能说绝。俗话说得好，有一货就有一主，哪位大爷相中买了去也说不准。不过要想卖出好价钱，在他看来有些难。
顾盼笑而不答，跟他攀谈起来。一聊天才知道他叫刘峰，家就住在这潘家园附近，在这里出摊的时间也不短了。从他爸爸那辈开始，就开始出鬼市，也曾捡漏过发了一笔小财。
但是他没有那个机遇和眼光，就老老实实倒腾些旧书，混个温饱就算了。
他们正在闲聊，就见远处过来几个人。这潘家园每天都是人来人往，来几个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正中间走得是两个十七八的少年，旁边跟随着三四个彪形大汉，搭眼一瞧就是保镖。
不知道这两个少年是何身份，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
第三十三章 识货人
潘家园人来人往不计其数，不乏非富即贵位高权重之人，可谁到了这里都会尽量低调。两个十七八的少年，竟然带着三四个保镖招摇过市，引得大伙都多看了几眼。
不过这里的摊主可是见过大世面的，知道越是瞧起来不起眼的人，才是有眼力的行家里手。这种看起来招摇的二世祖，一般都没什么见识，纯粹是跑到这里来闲逛的。只是这样的二世祖最好忽悠，看见自己中意的东西不介意花大头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