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算你善心。”郭大娘似乎不是太耐烦听,挥手道:“我这赶路大半天的骨头疼,先回家歇着去了。”扭了头,催女儿赶路回家,“杏儿,走了。”
“哎……,郭大娘。”胡婶子叫道:“我还没说完呢。”
白小菀趁她没注意,悄悄溜到牛车的另外一边,缩肩弓背,准备偷偷的跟着牛车一路去谢家。郭大娘却瞪了她一眼,斥道:“你这丫头,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想偷东西啊。”
白小菀顿时被这话噎住了。
这郭大娘,说话怎么带刺儿呢呢?谁偷东西了?虽然噎得慌,可是因为有求谢家,所以还得陪着笑脸儿,“我有事找宁大婶子,想跟你们一路过去。”
郭大娘警惕道:“你找她弄啥?小丫头,赶紧回去给你爹守灵。”
胡婶子一把抓住牛车,叫道:“郭大娘,你给我评评理!不……,哎哟,你帮我抓住这个小白眼狼!我要,我要……,好好的收拾她!”
郭大娘不理会,催促女儿,“杏儿,走走走。”
“郭大娘!”胡婶子急眼了,叫道:“这丫头讹了你们家三十两银子呢!”
第四章 逃跑
“啥?!”郭大娘顿时止住女儿挥鞭,转头问道:“啥意思,她怎么讹了我们家三十两银子?你倒是跟我细说说。”一面问,一面眼风凌厉的扫向白小菀,颇有些目光不善。
白小菀心下微微不安。
这郭大娘,可不是宁氏母子那般好相处的人啊。
不过呢,白小菀也不是原主那种包子。
因此不等胡婶子说话,就抢先道:“你们别听胡婶子扯谎!是她,亲口对谢说,说我爹死了,你们谢家应该赔二十两银子。我娘又跑了,没人管,得再赔我十两银子做嫁妆,一共三十两银子。”
郭大娘和谢杏儿都听呆住了。
白小菀嘴角伶俐,又道:“胡婶子还说了,我小,不懂得花钱,让我把三十两银子交给她保管,以后就住在她家里过活。我不答应,她就非要拉着我去她家,惹得我家狗急了,这才咬了她一口,不怨我啊。”
胡婶子瞪圆了眼睛,气急道:“小丫头,别瞎说!”
白小菀以牙还牙,针尖对麦芒,“我哪句话是瞎说?当时乡里乡亲都在,大伙儿听得清清楚楚的,这可做不了假。”又对郭大娘道:“你要是不信,回去问问守谦,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
郭大娘气得不行,掉头骂道:“姓胡的,你这好吃懒做的恶婆娘,黑了心肝啊!打算盘都打到我们谢家头上了?我看你是放着好日子不过,专拣难过,是不是?那就别怪谢家不念乡亲情分!”
谢杏儿跟着撇嘴,“就是!黑了心肝的。”
白小菀趁机道:“可怜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做不了主,所以才想去找宁大婶子帮忙,盼着能想个办法……”忽地抬头,看见春燕气鼓鼓的举起了棍子,不由惊呼,“快走!春燕这是要发疯了。”
胡婶子正在气得发抖,捂着受伤的腿,大声喊道:“春燕!给我打,狠狠的打死那个小白眼狼!没良心的,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春燕提着棍子冲了过来,“来了!”
郭大娘怕被乱棍打到,喝道:“春燕,你这是发什么疯?还不快把棍子放下。”
春燕大声道:“小菀放狗咬了我的娘,我要打死她!”
“能耐了你!”谢杏儿撇了撇嘴,嫌弃道:“要打,你等会我们走了再打。不然打得血污扒拉的,弄脏我的衣服怎么办?你走远些!”
她满眼嫌弃,没有丝毫对小姑娘的同情心。
白小菀不由惊诧。
这谢杏儿太凉薄了吧?即便她和谢杏儿没有啥关系,好歹乡里乡亲,基本的同情心还有应该有的吧?竟然不担心她挨打,不同情她弱小可怜,而是担心满眼血污弄脏衣服?简直就是荒唐可笑。
“杏儿,快走吧。”郭大娘催道。
“驾!”谢杏儿扬起手里的柳条枝儿,狠狠抽打在牛背上,痛得牛“哞哞”乱叫,迈开蹄子往前走。可是牛不比马,牛气虽大,走得速度却并没有多快。
白小菀赶紧跟了上去。
春燕拎着大棍子就冲了上来,嘴里骂道:“死丫头,还敢放狗咬我娘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打死了,好剁成馅儿喂狗!”
白小菀知道单纯的往前跑,肯定跑不过健壮高大的春燕,妥妥挨打。因此心中存了主意,故意围着牛车乱跑,嘴里大叫,“救命啊。”
有郭大娘和谢杏儿在,想来春燕不敢下死劲儿。
果然春燕跟着绕起圈儿来,追了几圈儿,没追上,急得吼道:“还跑?我让你跑,让你跑!”说着,就是重重一棍落了下来!
白小菀头一偏,就灵巧的躲了过去。
春燕一棍子砸在了牛车上,震得乱抖,吓得牛原地打转儿,哞哞乱叫。
谢杏儿牵不住牛,当即骂道:“春燕!你眼瞎了啊?”
郭大娘更是破口大骂起来,口水横飞,“春燕你这个挨千刀,要是吓坏了我家的牛,将来不能犁地了,就把你当牛使唤!还不快点把你的搅屎棍拿开,滚滚滚!”
春燕正在气头上,叫道:“你们别拦着我!今儿我非得打死这个小丫头,给我娘报仇不可!不然的话,我胡春燕就不姓胡!”
郭大娘骂道:“张四李四王麻子,你爱姓啥姓啥!谁管你。”
胡婶子气得对骂,“放屁!我家春燕能不姓胡吗?又不是野种。”
郭大娘啐道:“呸!你家春燕自己说的。”
“呸!”胡婶子也啐了一口,骂道:“春燕不过白说一句,你就瞎编派!话里面分明没有好话,别以为你是谢家的人,就可以欺负我们孤女寡母了。”
白小菀听了这话,灵机一动,故意边躲边喊,“春燕,你敢打死我,回头谢家的人跟你没完?宁大婶子说了,以后我有事就找她,谢也会帮着我的。”
春燕果然愣了一下。
胡婶子正在和郭大娘对嘴吵架,见春燕停住,不由气得大骂,“别听白家臭丫头的,放她娘的臭狗屁!谁说谢家会管她了?春燕你快打,打断她的狗腿给我出气!”
春燕当即又举起棍子,喊道:“别跑!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白小菀不跑才怪了。
她飞快绕到谢杏儿的后面,想躲一躲,毕竟春燕不敢打谢杏儿。眼见棍子要落下来,赶紧一蹲!就听见呼啸风声而过,但是却在半空被东西挡住,木棍一顿,紧接着是谢杏儿的惨叫,“哎哟!杀人啦!”
白小菀不由怔住。
春燕是不是有点傻?还是有点憨?怎么连谢杏儿也打了。
郭大娘气得跳了起来,直接抓住春燕的棍子,“春燕,你这个缺了大德的!死后下油锅炸的!你打着我家杏儿了。”一边扭打,一边骂道:“我撕了你这个小娼妇!作死的,让你给我家杏儿偿命!”
郭大娘的力气自然不大,但是春燕却不敢打她,更被谢杏儿流血的耳朵给吓住,知道自己惹麻烦了。因此慌里慌张的,手一抖,丢下棍子就掉头跑了。
胡婶子一见情形不对,也拔脚溜了。
郭大娘满嘴“挨千刀、短命鬼”的骂个不停,口水四处横飞。
谢杏儿则是哭哭啼啼,捧着耳朵嚎啕不已,“呜呜呜……,我的耳朵,还有脸上噎死火辣辣的,肯定被划破了。呜呜……,我要是破了相,就去杀了春燕那个小娼妇!”
“哎哟,哎哟哟!我的儿啊。”郭大娘心疼得不行。
乡下人没有用手帕的习惯,还是谢杏儿养得娇,兜里有一块绣花手帕,被郭大娘给找出来捂住了伤口,嘴里骂道:“春燕这个短命吊死鬼儿!早死早超生!”
谢杏儿哭道:“娘,我肩膀也疼,肯定被棍子给砸肿了。”
白小菀真是哭笑不得。
她本来想着,春燕肯定不敢打谢家的人。这边又吵得如此热闹,吵久了,肯定有村民听见,没准儿就有人去给谢家报信了。等谢家的人来,即便不给她做主,春燕也不好当着众人再打她了。
毕竟追究到底,胡婶子强行拉她去胡家就不对,她们理亏呢。
没想到,谢杏儿居然挂了彩。
白小菀心下有点歉意,提醒道:“那棍子脏兮兮的有泥土,你快回家洗洗,不然泥土混到皮肤里面,伤口就不好愈合了。”
她本来是好意,结果却惹得谢杏儿一顿狠骂,“滚开!小扫把星!克爹死娘的命,现在又害得我挂了彩,真是祸害精!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去!”
白小菀张了张嘴,想说,“我爹是因为你们谢家才死的。”可是看着谢杏儿的泼妇样,再看看旁边郭大娘要吃人的凶相,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孤身一人,谁都得罪不起啊。
“杏儿,先别理那个小短命鬼儿。”郭大娘一边帮女儿擦拭伤口,一边道:“走走,先回家给你洗洗去。万一灰积在里头,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谢杏儿呜呜咽咽的,“我的脸,我的耳朵……”
白小菀赶紧后退了几步,让开路。
郭大娘抓起鞭子抽下去,牛车往前走着,她回头骂着,“春燕你这个小娼妇!短命婆娘!要是让我家杏儿破了相,就把你卖到窑子里面去,千人骑、万人枕,勒死你偿命!你娘那种跟野汉子跑的,也不知道是跟谁生下了你,就该浸尿盆里淹死!”
一路骂骂咧咧走了。
那嘴脸,简直好似一个恶毒的老巫婆。
白小菀算是见识了郭大娘母女的战斗力,简直爆表啊。别说追上去吵架,就是再听下去都脏了耳朵,因此掉头就走。
只是走了一小段,却停住。
她去哪儿啊?回白家,家徒四壁都不说了,关键是胡婶子母女没隔多远,回去不是挨打吗?可是,也没别处可以去了啊。
白小菀摸了摸大黑狗的头,叹气道:“哎,我们该去哪儿?又能去哪儿?”
思来想去,不管去哪儿都得有钱啊。
钱……,谢家,三十两银子。
白小菀心里有了主意。
浴室她没有回白家,也没有去谢家,反而绕着避开了胡婶子的房子,往村头走。在路上问了几个村里的人,得知了去镇上的路,便带着大黑狗一路赶去了。
白小菀心里盘算好了。
谢君谦回了镇上,而郭大娘母女短时间肯定不会去镇上,那么就趁着谢君谦不知情,赶紧把三十两银子要过来。这样的话,她的手上至少有了一笔钱可以花,即便不回白家,应该也饿不死了。
否则回去遇到胡婶子和春燕,肯定是要挨打的。
第五章 心思
白小菀一路走,一路问,运气还算不错。因为村里到镇上不是太远,镇上也不算大,七拐八拐总算找到了宁家学馆。院子里的小童听说她是桃花村的,要找谢君谦,扭头就蹦蹦跳跳进去找人,喊道:“谢先生,你们村里的人来找你。”
片刻后,谢君谦从里面出来。
他见着白小菀有些意外,“你怎么跑到镇上来了?”
白小菀呵呵陪笑,“是这样的。后来我又想了想,每个月找你们家要米面和布匹,实在太麻烦了。所以呢,想让你们一次把三十两银子给我,以后就不麻烦你们了。”
她故意露出一副担心的样子。
好像担心时间久了,谢家就会慢慢不认账一样,所以才急着要银子。
这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但是,难免会让谢君谦脸色不悦,“你这小丫头,怎么想一出是一出?难道谢家答应了你的事,将来还会赖账不成?说好了供应你的,以后就每年都不会少的。”
白小菀陪笑道:“我是穷人家的孩子,穷怕了,还是手里捏着银子放心一些。”
谢君谦微微沉思,问道:“你是不是被胡婶子哄骗了?打算拿着银子,去她家住?”因为胡婶子不在跟前,也不用避讳,“虽说人后不说人长短,但是胡婶子的为人,村里都是人尽皆知的。谢家再不济,总比胡家守信用一些吧。”
白小菀分辩道:“我没打算跟胡婶子住,真的!”但还是坚持要银子,央求他,“就是想自己拿着钱,买点好衣服,缺粮就找村里人兑点米面,这样日子过得放心一些。”
听她说得这般直白,谢君谦心里不免更加不悦了,“你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不放心谢家吗?怕日子久了,谢家就不给你米面布匹了。”
白小菀连连摆手,“不,不,我没这个意思。”
她是被逼的啊。
再不要银子,以后就连一根鸡毛都要不到了。
谢君谦见她固执的很,不听劝,言语里又是不相信谢家的为人,不免有点上火。因而果断想甩掉麻烦,沉声道:“行,银子我现在就给你。只是一条,回头你被人哄骗了,可别哭着来找谢家养活你!”
他素来斯文,说这些话显然是很生气了。
白小菀心下也明白。
她一个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管好钱的,非得要银子,自然显得有点不懂事。而且这么反反复复,又怀疑谢家,肯定会让谢君谦不高兴,也难怪他会生气。
可是她没办法啊。
刚才已经得罪了郭大娘和谢杏儿,往后再想让谢家按月供应米面,按季供应布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不合适了。而且还惹怒了胡婶子母女,白家也住不得了。
只能拿了银子,再去找一个安身之所啊。
谢君谦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显见得是倔强认死理了。因而带了三分气性,三分不耐烦,转身就进去找宁大舅要银子。飞快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然后道:“那小丫头太不懂事,只是咱们经不住她三天两头的闹,赶紧打发了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