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想法吗?”
“发生了什么事吗?”李钊急问。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咱们家败了。”李媛认真说道,“就是因为我和大哥都不懂经营,家产被下面的人席卷一空。梦醒后我很害怕,这才要去拜佛,请高僧解梦。”
事到如今,只好先把鉴戒拿来用了,反正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大名远扬的。
“大师怎么说?”李钊不认为李媛会拿鬼神之事骗他,只当确有其事。不管是真的相信还是安慰女儿,都会认真听着。
“他说‘防患于未然’。”
“大师真这么说?”李钊问着。在他看来,寺里高僧们和街上算卦的一样,说出来的话向来云里雾里让人难以捉摸,这么直白的话真是他们说的吗?不会是女儿自己说的吧!想到这里,李钊笑了。拿筷子在李媛头上一敲道:“丫头片子,学会哄骗爹了!”
李媛吃痛,不满的噘嘴:“真的,不信,改日我们一起去寺里拜一拜佛,见一见那位高僧。”
“好,我倒要看看,什么高僧这么厉害!”李钊心头事已了,出去拜佛也好,散心也好,一样一样的。
北历来使走了,江陵城却平静不下来。关于和谈的内容流传开了,百姓们褒贬不一,对于刘铮,有赞的有骂的。朝廷还没有回信召他回京,刘铮便不急着回去,打算在江陵城多住几天。
唐丰换了一身素淡的衣裳,摇着折扇出现在门口:“听说城外的大悲寺灵验的很,要不要去拜一拜?”
刘铮:“你这酒肉之徒居然还有向佛之心,奇怪?”
唐丰打着哈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谦恭一些总没有坏处。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可自己去了啊。看,我衣服都换好了。”说着还在刘铮面前转个圈,表示他去拜佛的决心。
“去,你都陪我来江陵了。一座寺庙而已,我还能不去?”刘铮走进内室换衣服,自然没看到唐丰的一抹得意的笑。
两人骑了马,带了些侍卫直奔城外。山脚下有不少等待主人的马车,还有拿了竹竿等着生意的农人。两人自然不好意思让人抬着,迈开大步跑着上去了。
李媛一早就在父亲的陪同下出门了,这一次也没有给自己找不痛快,坐了滑竿上山。因为已近中午,还是先去厢房休息。李钊则去找管事僧人捐香油钱,顺便看看山上景致。这炎炎夏日,只有这山上还算清爽宜人,可以赏景。
李媛先喝了些凉茶,缓过精神,便叫了柳叶出去打听鉴戒。不多时回来了,说鉴戒正在和香客讲经。李媛有些奇怪,这个时候,按说鉴戒还没有什么名气,又那么年轻。讲经不该是找一看就德高望重的年长者吗?还是说,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
遣了墨竹出去悄悄盯着李钊,他若是回来就想办法先拖住。李媛想着,最好在父亲回来之前先和鉴戒通个气,拜托他帮忙。至于他肯不肯答应,李媛倒没想过。她总觉得,他既然主动给了她平安符,应该就是一个知道变通的灵活人。
“秀儿,帮小姐端些水来,小姐要净面。不要热的,要温的。”“是。”
外面传来两个柔柔的女声。这边厢房住的都是来进香的小姐夫人,有女人很正常。李媛随口问了句:“外面是谁,认的吗?”
柳叶张口答道:“听说是城北阮家的小姐,比我们晚到了一刻钟,刚安置下来。”
城北阮家!
李媛心头一跳,城北阮家有三位小姐,长房一位,二房两位。正是长房的这一位,在那个“噩梦”里,她认识。
鬼使神差的李媛又问:“哪一房的,长房那一位吗?”
柳叶答:“是吧,听他们有的叫‘大小姐’呢。”
李媛坐在凳子上,记忆铺面而来,从那些不知真假的记忆中,抽丝剥茧般扯出关于阮家小姐阮文烟的过往。
她和阮文烟身份悬殊,本没有交集,却因为两个男人,成了彼此同情怜悯的对象,算是“难友”吧。她是秦荫为数不多的好友中,苏家长子苏泉的夫人。李媛因为出身被夫家集体轻视,阮文烟却算的上是低嫁了,可一样不幸福。因为苏泉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除了正经事不干什么都干。李媛以前一直不明白自视甚高的秦荫为何会同这种人交往,现在想来,苏泉一无是处,但家世好,夫人娘家更好。这或许是秦家不喜她出门,却独独允许她和阮文烟来往的原因。
阮父和苏父本是同窗,后来又在一个衙门做事,关系很好,便在孩子年幼的时候定下了这门亲事。后来阮父节节高升,苏父却因出了纰漏被贬职,两人的差距就拉开了。阮父没有悔婚,阮文烟及笄后就嫁进了苏家。苏家上下对阮文烟都很好,但苏泉自幼被宠溺的无法无天,偏偏不喜欢阮文烟大家闺秀的端庄板正,成婚后不到半年就弄大了两个丫鬟的肚子,后来干脆搬出了家门,在外室那里住了下来。
第十八章 贵人至
李媛坐着发呆,此时,她已经知道秦荫要和严氏定亲。她和秦荫再无可能,那么,和阮氏也没有相交的可能了吧。阮氏身为四大世家之一的长房嫡女,身份贵不可言,而她不过一低贱的商户之女,两人根本没有相识的可能。
可是,记忆之中,阮氏大概是唯一一个不嫌弃她身份给予她善意的人,难道明知道她会遭遇不幸,还要置之不理吗?
李媛摇摇头,把突然涌现的记忆甩开,推门而出。在院中走来走去指挥端茶摆饭的小丫头,的确就是阮文烟的贴身婢女秀儿。只是看到几张略有些熟悉的面孔,李媛就忍不住鼻头发酸,忙逃回到自己房间。
柳叶忙问:“小姐,你怎么了?”
李媛摆摆手:“没事,再去看一看,鉴戒大师的客人走了没有?”
“是,小姐。”
短短的一瞬,李媛已经做出了决定,一定要救阮文烟。她能搞垮自己和大哥的婚事,就能毁了阮文烟的婚事,甚至,都不需要让她知道她。
鉴戒的僧房里,一身素淡裳服的唐丰与他相对而坐。刘铮不在,不知去哪里游荡了。
唐丰进来后,除了喝茶,就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鉴戒,什么也不说。鉴戒心里怪异的很,可是他很有耐性,什么也不说,不问,信手煮茶,动作行云流水。
唐丰喝了一肚子茶水,心里疑惑起来,自己人都坐在这里了,他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难道自己记错了,还是,记载的终归有些偏差?再一想来时自己说要拜见鉴戒大师,带路沙弥奇怪的眼神,难道说,此时的鉴戒还没有展露出特殊才能?
算了,不跟他打哑谜了。
唐丰实在是喝不下了。“大师可知我是谁?”
鉴戒心里好笑的很,这想法也带到了脸上。“施主自己都不知,何苦来问贫僧?”
唐丰睁大了眼,这话够无赖!
“我名叫唐丰,乃是当朝驸马。与我同来的乃是相王刘铮,他在外面闲逛。”
鉴戒点头道:“唐相家的公子,久仰。”
哟!有意思!唐丰有点小兴奋。自成亲之后,很少有人用之前的名头称呼他了。
“你可知我是从何处听来了你的大名?”
鉴戒眼皮一眨,神情明显有了一丝波动:“大概,是梦里吧。”
唐丰一拍大腿:“没错,就是梦里!”把脸凑过去一些又问道:“大师可知,我梦到了什么?”
鉴戒眼珠来回动了动:“大概,贫僧与施主有大渊源。”
“果然了得!”唐丰的兴奋之情毫不掩饰。“没错,正是因为梦中与你颇有交情,我才从京城跑来这里找你!”
鉴戒:“阿弥陀佛,有劳施主惦念。”
“你不想知道,我们都做了什么吗?”
“施主自然会说的。”
唐丰一滞,自己太直白了,让对方一眼就看穿了。不过没关系,离了他,也会有别人,毕竟只有自己才掌握了独一无二的东西。“你想成为真正的大师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鉴戒心头一震,抬头看着唐丰,再次问道:“施主从何而来?”
唐丰淡淡一笑,饶有兴致的欣赏着面前鉴戒略带些严谨的面容,就知道,历史果然有猫腻。
送走唐丰,鉴戒心情有些难以平静。是他吗,自己等了许久的“贵人”?
来不及调整情绪,一个小沙弥已经出声道:“师叔,有位小施主要见您,请您解惑。已经等了许久了。”小沙弥被柳叶拜托了许久,唯恐鉴戒不见,特意点出人家是有诚意的。
鉴戒迟疑片刻:“好,请他过来吧。”居然会有人主动来寻他解惑,稀奇。
他襁褓之中被弃在山下,师父捡了带上山养大。自幼便很有慧根,佛经一读便透,佛理一辩即明,还莫名的相人十分准确。只是师父不喜他风头太过,所以他很少在人前显示这个才能。在寺里不过是个普通的僧人而已,会有谁主动来找他?除了刚走的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的唐驸马。
李媛终于再次见到鉴戒,低头先行一礼。
原来是这个小丫头啊,鉴戒还记得她。她确实有些不一样,但哪里不同,他一时说不出来。
“大师,小女有要事相求!”李媛直奔主题。
大师?鉴戒耳边一片轰鸣。他不过一普通僧人,还是个很年轻的,她居然叫他‘大师’!
好大一顶高帽子。不过,鉴戒并没有立时否决。他是大师没错,就算现在还不是,早晚也会是。提前一点适应这个称号而已。小丫头有眼光啊!
“进来说话。”鉴戒推开房门,请李媛坐在了唐丰方才做过的位置。为了避嫌,他把门窗都敞开着,其他人远远的守在院中。
李媛跪坐在蒲团上,看到面前还未撤去的茶具,原来真的有客人来拜访,看来鉴戒的大名马上要传开了。
鉴戒收走她面前用过的茶杯,又拿了只新的给她倒满。“有何疑难,小施主请说吧,如果贫僧能帮上忙,必不遗余力。”
李媛朝外面看了一眼,确信站在他们的位置听不到自己这里的谈话。抬头看向面前的鉴戒。若不看头顶,该也是个风雅温文的读书人才对。只是读了一肚子佛经。
“大师可还记得我,上一次,你叫沙弥送了我平安符。”
鉴戒点头:“记得。那日看你面色憔悴,似是有所忧虑睡不安稳所致,所以给了你那个。可还有用?”
李媛再低头一拜:“谢大师关心,已经好多了。此次前来,除了我自家事,还有一事求大师帮忙,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希望大师不要多问。事后,此事也跟我没有关系,可否?”
鉴戒:“小施主先说来听听。”
也对,什么都没说,凭什么要人家答应。李媛不再犹豫,开口道:“家父的一些决定,在我看来十分不妥,所以假借佛祖之口,说了些话。若家父问起,还请大师勿要说漏了。”
鉴戒面有难色:“诓骗令尊?不好吧。”
第十九章 鉴戒大师
“不是骗,他若是问起什么,大师模棱两可的回他便成了。”对他们佛门中人来说应该是很简单吧。
鉴戒看着他,很奇怪的,他没有立即拒绝,,而是接口道:“另一件事呢?”
如此好说话!李媛心里一喜,便要说阮文烟的事:“我现在歇息的厢房一侧,是江陵城阮家的大小姐,她与苏家公子早有婚约,但这苏家公子并非良配。所以,若她向大师讨问因缘,希望大师帮忙,拆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