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我没有找到木炭。”半夏低头说道。
“你再去找找?这么冷的天,没有木炭怎么行?”嬷嬷斥道。
“不用去了,不会有的。”安秀儿倒是看的开,道:“等下肯定会有人过来送饭的,到时候你让他们送些木炭来便是,我不信他们还真打算冷死我。”
“可是……”嬷嬷欲言又止,叹息一声,跺跺脚,道:“都怪奴婢不好,早知道,就应该死死的拉着不让您过来,这样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与您何干?这都是我的错。”安秀儿摇摇头。
在这屋子里面坐久了,血液不通,觉得手冷脚冷,安秀儿便站起身来,在这屋子里面走动着,暖暖身子。
“要不我扶您到床上去休息吧,床上好歹也有两床被子。”嬷嬷提议道。
“也行。”安秀儿点点头。
她最是怕冷的,一到冬天便是手冷脚冷,从前在家的时候,她都是先用汤婆子将被窝焐热,甚至睡觉的时候,都要用脚夹着汤婆子。
后来嫁给张镇安了,他一身暖和,倒是省的她用汤婆子了,他离开后,屋子里面天天点着炭盆,倒是也不冷。
然而这阴暗潮湿的屋子里面,阴冷的风直往她的被窝里面钻,即使她已经将被子捂的紧紧的了,但还是感觉冷,尤其是一双脚,怎么都暖不起来。
她的针线框什么都没有带过来,这屋子空空荡荡的,也不能够做什么,此刻,她只有搂着被子,斜靠在床边发呆。
嬷嬷见安秀儿两眼空洞的样子,想要逗她开心一些,记起她喜欢看话本子,便道:“夫人,要不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你说。”安秀儿连动都没动,眼睛只看向前方。
嬷嬷开口讲诉了起来,却是说的一个狐狸跟书生的故事,一个故事讲完,她拿眼睛斜瞟安秀儿,见她还是那般模样,心中便是叹息一声,知道这故事,她定然是没有听进去了。
“夫人,你别担心,等会爷回去,知道您失踪了,肯定回来找您的,您可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否则他看到您这番模样,肯定会伤心的。”半夏也劝慰道。
“我知道。”安秀儿转头朝她们一笑,道:“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她的笑容太过苍白,实在是让人信服不了,嬷嬷跟半夏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有着无奈。
这没有生炭火的房间,实在是太过阴冷了,即使是关紧了门窗,可是这寒风却不知道从哪里溜了进来,偷偷的往人的衣服里面钻,直要钻进人的骨头、肺腑它才罢休。
站久了,嬷嬷跟半夏两人也觉得有些冷,这寒气从腿脚爬上来,两人觉得腿都有些冻僵了,她们虽然名义上是仆人,但是也没有吃过这个苦,跟着安秀儿,夏天住在冰屋,冬天屋里放着炭盆,除了平日里照顾下安秀儿的起居之外,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半夏,你守着夫人,我出去看看。”嬷嬷开口说道,太冷了,她想要出去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出去。
出了内室,她朝院子外面走去,走到院子的门边,她用力的拍打着门,喊道:“有没有人?”
屋外有人走过,然而,众人对她的喊声却是充耳不闻,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该死!
嬷嬷暗骂一声,又喊道:“谁能够给我们拿些木炭来,我给谁一两银子。”
还是没有人答应,之前那个护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嬷嬷在院子附近徘徊了很久,手几乎都要将门板给拍碎了,然而还是没有人过来,仿佛他们这座小院子跟外面不在同一个世界一般。
“上来坐坐吧。”安秀儿一侧头,见床边站着的半夏冷的直发抖,便拍拍床板,对她说了一句。
半夏摇摇头,心中还顾忌着主仆有别,嘴中只道:“谢谢夫人,我不冷。”
“我都看到你发抖了,这里又没有炭盆,你就当时上来给我暖暖脚。”安秀儿说道。
闻言,半夏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被严寒打败,脱了鞋袜,上得床来。
如同安秀儿所说,她明明在床上卧了这么久了,但是下半身却没有一点的温度,半夏反而气血比她足些,她在另一头半躺了一会,被窝里面终于多了几丝暖意。
嬷嬷无精打采的走了进来,她刚刚拍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应她,她便也放弃了,进了屋子,却见半夏跟安秀儿躺在一块,她当即出言呵斥,“半夏,你这小蹄子,怎么能够跟夫人睡一起呢。”
半夏吓的身子一抖,正准备下去,却是听到安秀儿说道:“好了,嬷嬷,我知道您是一个重规矩的人,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必要在意这些呢,你也上来,我们一起盖着被子暖和暖和吧。”
“夫人,无论在哪里,必慎其独,礼不可废。”嬷嬷告诫道。
“您有您的理由,我有我的理由,您不愿意上来,我可以理解,但是我让半夏上来给我暖暖脚,这您总没有什么说道了吗?”安秀儿叹息一声,这嬷嬷对她的确好,可是太重规矩了。
都沦落到这田地了,还管什么规矩。
嬷嬷不再争辩,可是她背脊一直挺直如松,守在她的床前。
安秀儿知道外面有多寒,小半个时辰后,她终究是又心软,说道:“嬷嬷,我命令您上来,我的话,您总听了吧?”
嬷嬷一时进退两难,听从安秀儿的吩咐,于礼不合,但是安秀儿的话她又不得不听,最后只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嬷嬷,我们在这里不知道还要待多久呢,若是连您都病倒了,还有谁来帮助我呢?”安秀儿幽幽的说道,“这个时候,您就不要重规矩了,身体要紧。”
听她这样说,这嬷嬷心中动摇了一下,最终还是向寒冷妥协了,也脱了鞋袜,爬到床上来。
主仆三人靠着一床被子取暖,多了一个人,被窝挤了些,也暖了些,慢慢的,安秀儿觉得也没有那么冷了。
却说张镇安,在安秀儿走了不久,便来到了闵月郡,他都来不及去找手下的那些掌柜谈事,首先便是回到了张家,他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安秀儿了。
平日里在家不知道思念是何等滋味,出去了,反而记起她的好来,晚上,他常常会想她,不知道她晚上睡的好不好,会不会蹬被子,有时候觉得自己怀中搂着一个人,她同他咬耳朵,他在她的耳边轻说了一声调皮,但醒来,却只有一个人独眠。
“大爷回来了。”张镇安一回府,便是有眼线同邬氏说了。
邬氏冷哼一声,道:“我倒是要看看他往哪边走。”
以前的时候,张镇安每次回家,先不回自己的院子,总是先来这里请安,这次张镇安走过垂花门之后,倒是犹豫了一下。
按理说,从这里到听竹苑还要更近了一些,但是多年来的习惯还是驱使着张镇安往邬氏那边去了,这是他多年来藏在骨子里面的孝道,无论怎样,他远行回来,都不忘记先来找母亲报一声平安。
“大爷往这边来了。”又有小丫头同邬氏来报。
“这可是稀奇了。”邬氏把玩着指甲,她有些不信,这段时间,张镇安对她冷漠了许多,她不信他还会先来他的院子。
然而,他真的是来了,小丫头才刚刚离开不久,不一会,掌帘的丫头便进来说张镇安过来。
“让他进来。”邬氏挥挥手,心中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他回来了
待他进来之后,他规规矩矩的同她请安,她看着却是有些情绪复杂,终是冷哼一声,拿捏着嗓子,不紧不慢的道:“起来吧,总算是你还没有忘记我这个娘。”
“母亲何出此言。”张镇安站起身来,虽是反问,但语气很淡。
“行了,你是我儿子我了解,你虽然先来向我请安,但是心想必早就飞远了吧。”邬氏淡淡的说道。
张镇安没有否认,只是说道:“母亲你别多想。”
以前邬氏往往是问他一句,差事办完了吗?他每每是回上一句,办完了,然后母子俩便陷入无话之中,其实现在也是一样,只不过是说的台词不一样了。
如今亦是无话,邬氏看了他两眼,终是疲倦的挥挥手,让他先行离开了。
张镇安同她躬身行礼后,便退下了,出了这院子,他步伐陡然加快,龙行虎步间,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的婆子见到他想行礼,他却是挥手示意她们闭嘴,到了门口,他没有出声,脚步也越加是放轻了,他轻轻的推门而入,轻轻的撩开珠帘,想着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室内空空如也,他有些失望,出门找了一个小丫鬟询问,丫鬟诚惶诚恐,“奴婢不知,只看到夫人带着半夏跟嬷嬷,跟一个护卫模样的人离开了。”
“可曾说了些什么?”张镇安眉头紧缩,棱角分明的脸便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不知。”丫鬟摇摇头,“当时只有半夏跟嬷嬷在她的身边。”
“让人去将守门的找来。”张镇安冷声吩咐,一个大活人,难道还会变不见不成。
守门的听到张镇安找他,倒是不敢迟疑,立马就过来,君穆安问道:“我问你,你可曾见到夫人出去?”
“夫人好像坐着马车出去了。”守门的人躬身答道。
“去哪里了你可知道?”张镇安又问。
“驾车的是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去哪里了小人不知道。”守门的低声答道。
张镇安冷峻的表情,锐利的一双眼落在这守门人的身上,让他的身子不由得一颤,只将头埋的更低了一些,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夫人想要去哪里,小人不敢询问。”
“去吧。”张镇安无力的挥挥手,心中的不安却是越来越浓,他已经写了信说他快要回来了,按理说,她应该不会出门才是。
他有些担忧,平日里她若是去街上走动散心,也很少坐马车,她宁愿慢悠悠的走路去,可是今日却莫名奇妙的坐着马车跟人走了,他本能的觉得不对劲,转身就往邬氏的院子走去。
“大爷,老夫人才刚刚睡下,您不能够进去。”
到了邬氏的门前,打帘的丫鬟拦住了张镇安的去路,见他硬是要往里面闯,她便又说道:“不如奴婢先进去通报一下老夫人?”
张镇安没有理他,只用冷冽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她肩膀一缩,张镇安便拨开她,走进了邬氏的房间。
丫鬟跺跺脚,急急忙忙的跟在他的身后,“大爷,您不能够进去。”
他已经闯进来了,这个是她的失职,这丫鬟知道劝不了他,但是她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不知道老夫人刚刚睡下吗!”一个有些尖利的女声传来,却是邬氏身边的大丫鬟春红。
她撩开帘子出来,见到是张镇安,呵斥的话语便咽在了嘴角,只瞪了这掌帘的丫头一眼,弯腰朝张镇安行了一个礼,不卑不吭的说道:“奴婢见过大爷,不知大爷来此有何事,老夫人已经睡下了。”
“什么事啊。”软榻上,邬氏的声音慵懒的声音传来,似是被人打扰,带着几丝不悦。
“是我。”张镇安开口。
邬氏听到是他的声音,撑着软塌只得起身,身边的一个丫鬟很有眼色将她扶了起来,并手脚麻利的收拾好软塌,在软塌上放了一张小茶几,给邬氏倒了一杯茶。
邬氏端着清亮的茶汤漱了口,才开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秀儿去哪里了?”张镇安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啊?”邬氏的声音带着一些惊讶,她疑惑不解的问道:“她去哪里我怎么知道?她不是待在院子里面么?”
“母亲不要装糊涂,秀儿今日被人带走,您让人带她去哪里了?”张镇安冷声问道。
“她被人带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张家的护卫都是饭桶吗,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轻易的被带走了?”邬氏话语中带着几分怒气。
“您别装糊涂,是您将她骗走了,她在哪里?”张镇安声音冰冷。
“你这孩子,我怎么会将她骗走呢?她要去哪里关我什么事?”邬氏皱了皱眉头,道:“她好歹还怀着孩子呢,我不会胡来的。”
“你也知道她怀了孩子,你也知道你是胡来!”张镇安看着她,一双眼睛已经变成了血色,邬氏心一抖,当即就想要将事情合盘托出,这时候丫鬟却是上前通报道:“叶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邬氏连忙说道,有这个打断,她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话便又咽回去了,她没有办法面对他的眼光,但是她来了,她就不怕了。
张镇安仍旧是死死的盯着邬氏的眼睛,邬氏将目光看向门口,不敢正视她的眼神。
“见过老夫人、见过大爷。”叶静姝仪态款款的走近,朝他们行了一个礼,邬氏拍拍软塌,示意她坐下,叶静姝优雅的坐好后,这才看到了张镇安的脸色,遂柔声问道:“老夫人、镇安,你们这是怎么了?”
“秀儿那丫头不知道去哪里了,他硬说是我给藏起来了。”邬氏一脸无奈的说道。
叶静姝便善解人意的开口道:“镇安,你这可是冤枉老夫人了,老夫人这段时间对秀儿可是好着呢,怎么可能会将她藏起来了,你可真是异想天开了。”
“你是谁?”
张镇安看着这张熟悉而美丽的面孔,从前所有的情义早已经烟消云散,此刻他只觉得厌恶,“我跟母亲说话,与叶小姐何干?”
叶静姝被张镇安这冷言冷语所打击,捂着帕子,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一副泪眼蒙蒙的模样。
然而,这招对他没用,他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这掩帕而泣的模样安秀儿从前经常这样做,不过她不是真哭,只是为了让他妥协。
但是,自己喜欢的人假哭是可爱、是娇俏,可叶静姝这模样在他看来,却是虚伪至极。
“叶小姐在我家住了也有几年了吧?不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住在我张家的呢?可曾付过房费跟饭钱?”张镇安又冷声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