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亲。”温义乖巧应道。
乳娘哄了会儿,孩子不哭了,温庭筠去把孙子接过来抱了抱,才离开。
他走了,温义看了看秦悦,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你贱笑什么?”秦悦警惕道。
温义让乳娘先把孩子抱下去,请了秦悦和秦远观落座,他在他们二人身后坐下,说自个拜了一个师父,有真功夫的,江湖中非常有名望的师父。
秦远观和秦悦二人当然祝贺他,问问那人是谁,江湖中什么名号,在哪遇见的,怎么拜上的。
温义在最近以及将来一段时间内最满意自得的应该就是这件拜师的事了,所以神采飞扬的讲了自己眼光多么独到,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武功高强,一番高手风姿的师父。
“天散老人?江湖中是挺有名的。”秦悦说。她所知道的江湖消息都是小时候,看师父的书房,以及陈叔偶尔讲给她听得,这个天散老人貌似真的挺有名望。
秦远观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对于武林也只知道自己家乡那一片的,倒是没听说过天散老人。
见这两人如此没见识,温义觉得他们不能完全体会到自己内心的欣喜,于是把天散老人在江湖上的传闻事迹都科普了一番。
“和鬼圣齐名?”秦悦就听到这么一句。
“正是,哈哈,阿悦,而且他来京城就是为了找鬼圣下落的,想和鬼圣前辈切磋切磋,我也有个事情想拜托你啊,你一定要答应我!”最后一句说完,温义已经一撩袍子,单膝跪地。
秦悦一个闪身,避开了他的下跪。
“究竟什么事?你该不会是用鬼圣的假消息骗了你师父吧?”秦远观皱眉问。
温义听到秦远观轻易的猜到了,只好站起来点头:“阿悦,你可以一定要帮帮兄弟我!要是师父他老人家知道我骗他,我的儿子估计就没父亲了。”
“你还知道你有儿子!你是个父亲了!”秦悦训斥他,“你说你小时候爱做梦也就算了,现在多大了,经历了这么多,祸害了一个姑娘家,还断了一条腿,现在儿子都有了,怎么还是沉不住气,咋咋呼呼的,一点没个男人样,你知道什么叫责任吗?”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还有个儿子,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没法子收回来。”
“那你说说,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啊?我可没有假扮鬼圣前辈的本事。”总觉得这样说出师父的名号怪怪的,“那个,你师父他为什么来京城找鬼圣,他知道鬼圣在京城?她怎么知道的?”
师父的身份一向隐秘,貌似安王都不知道,秦悦有些担心,难道师父那边真的有麻烦了吗?
“你不用担心,办法我都想好了,绝对是万全之策。至于师父怎么知道的,哦,还是因为柳韶衣,据说他从柳韶衣那里得到一个面具,叫什么千面,那是鬼门的秘法制成,柳韶衣说是京城中下里区一人给的,所以师父就来了,刚好我也在下里区,就遇见了。”
“阿悦,你怎么了,在想什么,神思不属的?”
秦悦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发抖,是她太不小心了,还是太倒霉了?千面她从小到大都没用过几次,就这一次,就撞见了识货的人,还好柳韶衣没有出卖她。
“不行,这个忙我不能帮,你去找别人吧!”师父一直在隐藏的身份,如果因为自己暴露了……
“只能找你,别人帮不了!”温义不知道刚才还好说话的秦悦,怎么突然就变了个样子。
秦远观一直站在旁边观察二人,也看出了秦悦的异样,他过来拦住温义说:“你不是还有很多其他好友吗,从小玩在一起的。阿悦现在身份不同往日,最近还接下了一件大差事,在这个关头上,不能出事。”
“这……”温义一时没有想到那么多,“我只是想着,你自小在外学艺,长大了才回京城,在外的那些年没人知道你遇见了什么人,你的师父也很神秘,一直都不肯告诉别人。这样你假装是鬼圣的弟子,太合适不过了,我师父他肯定分不出真假的!他要是再问,你就说师父云游他处了,或者鬼圣早就死了!”
“你,你闭嘴!”秦悦听到他居然诅咒师父,一巴掌想扇过去,最后还是捂住了他的嘴。
“呜呜——”
“我实话告诉你,过不了多久,也许半个月,也许就几天,我就要启程去青州梁州办差事,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你这个忙,我还真帮不了,你去找其他人吧!”
“真的?我其他那些朋友都是酒肉朋友,狐朋狗友!他们哪有你身上这种气度,说出去是鬼圣的弟子,我自己都要笑了。你要走了更好啊!到时候只用和我师父见个面,随便聊两句,你就去那什么州了,后面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恩,对啊,就是这样。反正你也马上要离开京城了,等你启程之前,我把师父喊来,你随便和他聊两句,然后你就走了,这样就算出了什么风声,也影响不到你了!”
“阿悦,算是哥哥求你了,你看咱们认识这么久,我求过你吗?”温义可怜兮兮的说。
“是,都是不用你求,我和远观就帮你把试卷做好了。”秦悦说道,秦远观也想到殿试的时候温义的卷子还是他们两个帮忙写的,闷笑了一声。
“那你是答应了?”
“哎,仅此一次!”秦悦说,假装是师父的弟子?听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任飞卿抱着自己的孩子,坐在床上,心思沉重。
粉倪担心她着凉,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衣。
“王爷每天都会过来看孩子,快到时辰了,估计王爷马上就来了。”她说。
果然,不一会,景桓进来了,他问了几句任飞卿的情况,说了几句好话,就抱起了孩子。
孩子到了他怀里,笑的乐不可支,可是明明跟孩子待得最久的是她啊!任飞卿心里有点吃味,难道这就是血缘的神奇之处吗?
景桓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绝对是一个好父亲,每次来,关于孩子事无巨细的事情,吃了什么,包括尿了几次,哭闹没有都要问个清楚。还总是给孩子带些小玩具,尽管孩子还小,玩不了。
每天中午十分雷打不动的来,陪她们娘俩吃饭,任飞卿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们真的是生活美满的一家三口,但事实是,撕破脸皮后,景桓再也不掩饰的去松露院过夜了,听说趁着季茵离开的日子,还把松露院翻修了,如今就比她这正室的地方也不差了。
景桓走后,她让乳娘抱孩子去睡。粉倪引来了酒楼和衣坊的掌柜,任飞卿听他们汇报情况,不时地问一些最近的消息,她总是要替自己和儿子打算的。
“东边荒芜是海洋,西边是万里的青山山脉,南边有最近作乱的南越国,北边,北边是他的燕云封地,是草原的两个部族……”她能去哪呢?本来想要出海,她的英语还记得一些,应是能用,可是现在海洋航运发展的竟这么慢,从未听说金发碧眼的人类越洋而来过。
去西边也可以啊,走出一条丝绸之路来,去看看沙漠中有没有明珠,有没有楼兰古国。可是这个世界的西边竟然是一道天险,万里的天险,青山山脉?哪来的玩意儿?
南方的南越国不太平,更让她怕的是南方的苗疆蛊术,还有骇人的瘴疠,伤着了自己没事,可现在还有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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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第 228 章
往北去,燕云那是景桓的老家根据地啊!
去辽阔的大草原?
“听说凝桓长公主和沈驸马就是去草原散心了,你们可有他们的消息?”任飞卿问,她才不相信这个节骨眼,这夫妻俩会去散心,其中绝对有内情!
“这,我们的商队有去草原的,具体的我送信过去问问。”一个带着文士帽的中年男子说。
任飞卿点头。
心里有了计划,表面上,她也不全不搭理景桓了,甚至还会主动和他搭话,在他抱着孩子的时候,不吝啬的说上几句最近天冷,要多穿些衣服保暖的关心话。
尽管心里恶心的要死,这话,他应该每天会听季茵去说吧!
景桓很满意她的表现,对她也有了笑脸,认为她终于想明白了。
“飞卿,我知道你一直很懂事,今晚我留下来陪你。”他抱着孩子,看着任飞卿的眼睛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内疚。
她一愣,错愕的看着他,突然很想笑,低头忍住了:“臣妾身子还不爽利,王爷还是留在季妹妹那里吧,季妹妹温柔小意,定能照顾王爷妥当的。”
“好吧。”景桓看着她的目光有些疑惑,似是奇怪她今日的转变。
自从生了孩子之后,任飞卿便没有再参与他的各种“密室会议”了。她歪着头想了想,景桓的部下,得用的人……
朝堂中的那些要靠父亲了,她接触过的,连越?太难攻略了!程宇?低配版的连越。林忠……
那个管着暗卫的林忠,如他名字一般,自景桓年少,在北地就跟着他,十分忠诚。那次在书房,他看向她的目光她还记得。有什么,足够一个多年的忠心心腹,去背叛呢?
任飞卿让人盯住景桓的书房,听说林忠去了,她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打扮了一番,生了孩子,她更加圆润了,浑身上下就像一只水蜜桃,她穿上一件桃紫色的衣服,站在穿衣镜前转了转,里面的那个女人风情韵致,她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让粉倪端了一碗厨房做的补汤,她生产后头一次走出清涟院,院子里的下人们有些,见到她惊了一下,才顿悟这是王妃,下跪行礼。花园里还有一个穿花蝴蝶一样的女人,任飞卿的眼睛有些刺痛,漫不经心的走过,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季茵看到她也吓了一跳,还是乖乖的站在一旁行礼,任飞卿听到她娇嫰如黄莺的嗓音,还是忍不住停下来,上下看她几眼,经过滋养,季茵可比以前她见到的那个单纯的像一张纸的女孩子大不相同了,她眼神似水,肌肤白里透红,并没有涂脂抹粉,其实自从那次胭脂事件之后,季茵就不大爱用脂粉了。她整个人像是发着光一般,迎着这秋日的阳光。
季茵想起自己这些天暗无天日的日子,她的皮肤白,但是苍白,用了脂粉才显气色,站在她面前感觉有些冷,这太阳好似是透过冰块,把冷光洒在她身上。
“起来吧。”
走远了,她对粉倪说:“你再查查她,那胭脂,果真和她无关吗?”尽管她不愿意相信,但无论怎么看,季茵都是一个通透的人儿,她身上静谧,温婉,底下藏着残忍,和恶毒?
小厮果然说书房里的王爷在议事,然后眼中闪过挣扎,不知道该不该让任飞卿进去。以前王妃是随便进王爷书房的,肯定不能拦着,但是现在王妃和王爷的关系,他怎会不知道?这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罢了,我在这等一等,不为难你。”任飞卿站在一侧,等着里面人出来。
“王爷谈了许久了,应该就快好了!小的给王妃搬个椅子过来!”他说道。
任飞卿点点头。
那小厮还没回来,书房的门开了,果然是一身黑衣的林忠走出来,他面容坚毅,皮肤微黑,长相普通,气质凌厉。
看到任飞卿带着笑意的眼睛看他,他心里又像上次在书房见到她一般,砰砰砰的跳。他走过来,明明踏的很实,却像是踩在棉花上。
“属下见过王妃。恭贺王妃生下小世子。”
“你起来。”任飞卿的手懒懒在他眼前抬起,手指上有她精心修剪过的,涂的粉色的指甲,无名指上还戴了一枚粉色的桃子戒指,林忠深呼吸了一下,才站起来。
“王爷还没说,你怎知就是小世子了?”她笑问。
那出水的笑容晃花了他的眼:“属下,属下……”
任飞卿目的达到,越过他走过去,她的衣袖擦着他的胳膊而过。
伊人离去,
林忠握住了手心那张小小的帕子,他看了看那条胳膊,上面还残留有她经过的味道。
“咦?王妃呢!”小厮终于搬着一个大大的椅子过来了,累的满头大汗,却不见了任飞卿的身影。
林忠看也不看他,走了。
夜晚时分,乌云盖顶,寒风扑面。
任飞卿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斗篷,裹得严实,在同样装扮的粉倪搀扶下走出清涟院,来到后面的假山丛林。
北风呼呼,阴冷不已。
一个黑色人影,背对丛林山石,面向静寂一片的湖面,风吹过他额角的发,吹动他单薄的衣角,他站在那里,像是一柄利剑冲破了这萧瑟的环境,又像是一片随风的落叶,和这凄清冷肃融为一体。
任飞卿唇角勾起一丝笑容,让粉倪在原地等着,只身走上前去。
她踩在夜晚的落叶上,一步步,踩在了他的心上。
林忠来之前摸了摸自己心口,他想,他真是疯了。
任飞卿走到他旁边,看着他说:“你来了。”
林忠直勾勾看着她,没有了白日里的恭敬。
任飞卿这辈子看多了这样的眼神,她笑了,傻子。
捂在心口的是那片小小的帕子,有他半只手掌大,上面有洒脱秀逸的笔迹,八个字:今夜子时,净月湖畔。
她戴了帽子,帽檐上是一圈绒毛,风吹得在她眼前飘来荡去,遮挡了视线。任飞卿伸手把帽子翻到后面,没了保护的口鼻被风刮得生疼。
“王妃来迟了。”他说,他早来了半个时辰,站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
“有吗?”她专门画了眼线,滴了亮亮的古代眼药水,深深看着他,“大概晚来梳妆迟,咳咳!”风陡然大了起来,吹进她的口腔。
林忠忙走前两步,帮她挡住寒风,顺便替她把帽子重新戴上:“王妃生产不久,需防风邪入体。”
听到他提生产,她突然想到自己的孩子,还在乳娘身旁安睡。
任飞卿的脑子好似被风刮得清醒了,她退后两步,和他拉开距离:“那就说正事吧!”
“你为他办事七年,这救命之恩也该还清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如何?”任飞卿抬头紧紧看着他,她表情冷然,目光如电,方才那个妩媚的女子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