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很暖,像散发着热气的火炉,柳韶衣不自觉的往他那边滑去,半夜里被颜询推醒:“再过来就压着孩子了。”
柳韶衣一个激灵,往下一看,孩子带他的襁褓被他们两人紧紧挤在中间,呼呼大睡。
睡的好香啊!
颜询伸手把她往里边推了推,柳韶衣做起来,抱了孩子放在自己另一侧,然后欢欢喜喜的躺下,紧挨着颜询睡。
颜询看了那侧的孩子,他还浑然不觉被自己母亲抛弃了。他想,还从未见过这样讨厌孩子的母亲。
早晨,他把缠在身上的手脚一一挪开,又给孩子换了尿布,出去洗脸,开始做早饭。
吃饭时候,柳韶衣没有奶水,颜询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头刚生了小羊的母羊,早上挤了羊奶煮好后给孩子喝。
他看不惯柳韶衣喂孩子的促爆手段,把孩子接了过来,小心的喂。孩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伸手抓他衣服,极欣喜。
柳韶衣看的心里难过,这个孩子好似是给别人生的,颜询对他,也太好了点!
“天叔和兰姑都出去了,我看这里咱们也住不得了,你是要回京城,还是怎样?”颜询问她。
“我不回去!”柳韶衣张口就说,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颜询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孩子一眼,不说话。
柳韶衣看到他怀里的孩子,心里起了一个念头:“我不回去,但是孩子是姓温的,我也不想养,我想把他送回去。”
颜询动作一顿:“看来你是真不喜欢这个孩子。”
“难道你喜欢?”柳韶衣看着他眼睛说。
他微微一笑,说:“我当然更喜欢自己的孩子,你要送回去便送吧!”
他这是什么意思?柳韶衣低头细细的想他话中可能有的种种深意。
颜询把孩子丢给她,自己收拾碗筷去刷碗。
柳韶衣抱了孩子去院子里坐着晒太阳,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底是止不住的甜蜜。
她的身体好了很多,孩子喝了羊奶,养的也壮实。颜询收拾了东西准备带她回京城,这段时间过得真的很安逸,柳韶衣有点舍不得,又知道这里确实是待不得了,不说这荒无人烟事事要亲为的日子太难过,再不走,恐怕温家和颜家就要带人找过来了。
他看着颜询宽厚的背影,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自小无父亲依靠,无母亲宠爱,像是家中长子一样自立自强的成长,教育弟弟,管理产业,无数人靠着她吃饭,她习惯了最坚强,习惯了人前欢笑人后忍耐。她觉得自己和那些男人们没什么区别,上天肯定是弄错了她的性别,她可以去买笑别的女人。
她从来不需要有人疼,有人爱,生命里却突然闯进了这样一个男人,梦中惊醒看着他的脸,她会觉得是在做梦,可这又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活了十八载,头一次觉得,自个是个女人!
是个有人疼有人爱有人照顾有人宠爱的女人!
“我不留在京城,我只把孩子送回去,你要回去做你的颜统领吗?”柳韶衣手里把玩着他的身份令牌。
颜询听到她话里的深意,眯了眯眼,转身走过来,也不说话,看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突然一手扣着她脑袋,嘴唇贴了上去,当柳韶衣被吻得七荤八素,神游天外的时候,他才放开,对着大口舛息的柳韶衣问:“你说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也许是第一次听到传闻有喜欢女人的女人时就对她有了好奇心,也许是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夕阳照射的她晶莹的肌肤,玉润的耳垂让他心动的忘记了上面还有女人才会有的耳洞,也许是坠崖的时候,她趴在他的背上安心的睡着时,还是醒来她大言不惭的说着两人是私奔的野鸳鸯时,还是晚上,他拥着她冰凉的身子入眠时,还是刚刚,深深的亲吻中他无法忽略的全身的悸动。
“那你不做官了,不要家了吗?”从小到大和男人打交道,运转了十八年男性思维的柳韶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有男人愿意放弃一切荣耀和地位,放弃家族和责任,就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还没了清白的,生了别人孩子的女人?
她看着颜询刚毅的侧脸,这中间不会有什么阴谋吧?她是不是被骗了?
“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那时我不再是柳家女,你还是颜家郎。”她的男人真会算计,那时候还有谁认得她就是柳家那个名声扫地的大,小,姐呢?
“恩恩,到时候你家人再问起来,我们想个理由,就说,就说你不小心摔下山崖失忆了,然后被本姑娘救了,所以你以身相许,现在记忆回来了,就带着本姑娘回去了……”柳韶衣一点就通,已经想到辣么远辣么远的事情了。
“恩,不过为夫不善经商,这在外的一年半载,就有劳娘子操劳养家了。”颜询打断她的畅想。
颜询自小被教养的就不是怎么赚钱养家,而是如何和人交往,如何办差,如何为家族争光,他也只能只会做统领办差事了,其他事情自有旁人操心,他不用管。柳韶衣看着他强壮的身板,有手有脚有力气,做个农夫种田或是码头上扛货的绝对够了,不过怎能让她的相公去做苦力活呢!
她胸中陡然生出压抑了许久的豪情壮志来:“你放心,跟着我,绝不少你钱花,相公,我要让你过得比宫中的妃子们都奢华,都享受!”
颜询被她四不像的话逗乐了:“好,那为夫等着。”
出山的路兰姑为他指过,很曲折,还要经过一些险地,如果没有人事先引路,外面的人很难进来,里面的人也很难出去。
出了这峡谷,晚上还在野外宿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时分赶到了城门口,城门口处有叫卖的馄饨,米线等摊子,专为那些赶路的人准备的,有不少马车从城外赶来,已经饥肠辘辘,就干脆在门口吃了饱的再进城。
他们两个现在穿着兰姑和天叔的旧衣服,柳韶衣一身破旧的已婚妇人打扮,任谁也看不出这就是柳家的大小姐。至于千面,柳韶衣让颜询戴上了,认识他的人多,戴上保险些。
颜询其实早就在想要把孩子还回去,既然温家知道了柳韶衣怀有身孕,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血脉流落在外,就算花费再多心力都要找回来的。他没提出来是觉得柳韶衣可能不舍,谁知她是真的对这孩子没什么感情,竟自己提出来了。
他叫了一辆马车,说要去南方,付了定金,让那马夫和柳韶衣一起在城外等他,临走想了想还是给了柳韶衣一把匕首防身,如果不是怕柳韶衣进了京城会被人认出来,他是想带着她一起去的。
--
第227章 第 227 章
小厮扶着昏了的温义往前走,天散在后面跟着,走出下里区的时候,兰姑从路口走了过来,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惊讶的看着天散说:“真巧啊,这里也能碰见你!”
在小厮的奇怪目+光中,他们四人一起回府。
“这可怎么办,待会老爷大少爷问起来要怎么说呢?”到了府门口的时候,小厮抓耳挠腮,焦虑道。
天散看的心烦,伸手便解了温义的穴道。
温义醒来,小厮谢天谢地。
“这就是你新收的徒弟?你这才出来多久啊!”兰姑四下打量温义,尤其看了看他的腿。
“徒儿,带师父去你家吃顿好的,这些日子吃这婆娘做的饭,真真是遭罪了。”天散也不看她说。
“是,师父。”温义恭谨的说,他心里还有些乱,不过有些话等回了家再问不迟,刚才的昏迷让他平静了不少。
“你说什么呢,老不死的!要不是我,你能活到现在吗?”兰姑伸手就要揪他耳朵。
“师娘,您也一起来吧,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口味啊?”温义对兰姑说。
叫她什么?师,师娘?兰姑愣住的时候,天散已经往前走了,她忙跟上,也不闹了。
听说二少爷又带了一位师父回来,温府里人都见怪不怪。
等饭菜的时候,温义按捺住内心激动,细细询问天散口中“柳小娘子”及她孩子的事情,听完温义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向师父“师娘”告了罪就出去找温信。
那个颜询,不是他好兄弟吗?他们二人也是见过的?算是朋友吧,抢了朋友妻,还霸占了他的孩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温信见温义怒气冲冲的来了,听了原委问了事情可否属实,一边让人去柳家和颜家报信,自己和温义一起找到天散和兰姑,跟他们讲述了实情,请他们帮忙带着去悬崖下找人。
天散和兰姑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事情的反转,天散猜测过可能自己新收的小徒弟和那柳小姐有瓜葛,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瓜葛。
“师父,她怀的是我的孩子,您的徒孙,竟然说是别人的孩子。”温义忿忿。
“前辈,还请您带路,找到他们二人。”现在是三人了……温信心想,但是既然生了个儿子,那可是弟弟的长子,必须得找回来。
“慢着,老夫有些糊涂了,兰姑,你明白了没有?”天散揉揉脑袋,这兄弟俩一直在他耳边说啊说,嗡嗡的。
“意思是,那柳小姐逃得你的婚,不愿嫁你。你们拜托了那颜小将军去追人,结果他们二人掉下了悬崖,你们以为他俩死了,现在知道柳小姐不但没死,还生了你的儿子,就要去再把人追回来?”兰姑理清了事情说。
“兰姑前辈说的正是!”温信点头。
“老夫有不明白的地方,你说那孩子是你的,可你们还未成婚,怎么就有了孩子,柳小姐若是喜欢你,怎么还会逃婚呢?”
这……
温家两兄弟对视一眼,支吾说不出话。
“其实孩子是一个意外,逃婚是一个误会……”温信说道。
“哦——”天散看着温义表示明白,温义不敢看他的眼睛。
看来是徒弟干了坏事,可是他也欠那柳女娃娃一份情,不好办哪!
“师父,您带我们去,回来我就把鬼圣徒弟引荐给你!”温义看他纠结的神色帮他下定决心。
“鬼圣徒弟,什么东西?”温信听得不明白。
“大哥你别问了,这是江湖黑话,你不懂!”温义朝他敷衍。
好像还是徒弟跟自个最亲些,天散刚准备说话,被兰姑掐了一下,被兰姑瞪了一眼,兰姑清清嗓子说:“温小子,看你有诚意,我们可以带你去,但是你要答应姑姑一个条件。”
“姑姑请说!”
“你是去找你那孩子的,我也知道你们世家对子嗣非常看重,但是柳小姐是不想嫁你的,我看你对那柳小姐也没什么感情,我要你答应我,你只把孩子带走,柳小姐想去哪便去哪,你不得勉强。”原来是因为鬼圣的原因天散才收了徒弟,她虽然隐居许久,却还记得一个“义”字。
“我们答应了!”温信代他答道。
…………
秦悦坐着轿子下班回家吃饭,景宸总想留她在皇宫吃,可是家中有老父要照顾呀!偶尔还要和老夫去个旮旯角落里吃一顿,怎能总是留在皇宫呢!
咦,好像看到一个熟脸,那不是她的千面吗?给了柳韶衣,她不是落下悬崖了,没死?回来了?再一起瞧,人已走远,找不到戴面具那人了。
颜询抱着孩子去温府,进了巷子,向温府后门走去。隔着一堵墙,敏锐的听到里面有脚步声阵阵,出了什么事?后门打开,有一队家丁走了出来,颜询一个闪身到了温府个隔壁人家的院墙夹缝处遮挡身形,他看了看怀里睁着大眼睛吐口水的孩子。
熟悉的两个声音传来,他眉头皱出了川字纹,兰姑和天叔?他们怎么在这?
这个时候他再清楚不过,这些人定是要去悬崖下找他和韶衣的了,没想到这么快,还好他们动作也不慢。
等那家丁和骑马的温信兰姑三人从温府离开之后,他看了看那队人马的背影,又等了会,估计他们已经出城后,才走到后门处,敲开小门,有守门家丁出来问他什么事,他把怀中的孩子往那家丁手中一松:“这是你家二少爷的儿子,送去吧!”
说完不等那家丁做出反应,他就离开了,家丁抱着骤然大哭出声的儿子觉得抱了个烫手山芋,还是跑去内院找二少爷。
温义再带人追出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颜询身量高大,那面具却做的是俊秀书生模样,所以乍然一看这男人俊逸非凡,近处接近了才感到长相和气质太不符了,是以温义一听家丁的描述,就知道是颜询来了。
颜询走出城外,发现柳韶衣没在周围的小食摊子上坐着,心里着急。
“颜郎!”一辆青帏油布小马车里,露出一张小脸,正是他心中担心,脑中思念的人儿。
他上了马车,对马夫说:“往南去,不,去西南。”
“刚才我看到温家带了一群人出城,我不敢待在外面,就上了马车,你没事吧!”他一上马车,柳韶衣就抱住了他的腰,埋在他胸口,呼吸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刚才看到那群人冲出来,她快吓坏了,以为是颜询出了事,后来想颜询有前面,身还有武功,怎么会轻易被人认出,抓到呢?
在马车上等了好久,他终于来了。
颜询低头去吻她湿润的眼角:“别怕,没事了。”
在温家先去寻人之后,柳家,颜家也先后派了人去。
温义抱着孩子想了想,还是不准备把颜询来过的事告诉别人,也让下人们都守好了口风。
秦悦和秦远观也听到了下人来报这个消息,他们二人一商量,决定去温府看看温义,他腿脚不好,去寻人的只能是温家大哥,他应还留在府里。
谁知道一去,就见到温义和温家父亲手足无措站在一旁,乳娘怀里抱着的是哇哇大哭的一小娃娃。
这是怎么回事?
“刚有人把这孩子送来,说是柳韶衣生的,我儿子。”温义解释道。
秦悦走过去看了两眼,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说:“孩子长得挺像你的。”
温义听了也探头去看,摸了摸自己鼻子眼睛:“是吗?”
“阿义,既然柳小姐为你生了长子,等她回来,咱们就明媒正娶把她娶回来,你可要好好待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