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到底闯了什么祸,连师父很生气吗?”许薇儿不想谈这个话题,问起秦悦的事情。
“我,我……”秦悦不知该如何开口,在心中斟酌了一番,说,“我一直是跟着师父长大的,但是我也有父母,如今师父要赶我回家了。”
许薇儿惊讶非常:“什么?你有父母?”许薇儿从来没有问过秦悦的身世,她一直认为秦悦是父母都不在了,所以才会跟着师父一起生活。
“那你要回家去见自己父母了,这不是好事吗?你为什么不开心?”
“额,是吧,我要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应该开心的。”秦悦恹恹说道。
“唉,程大哥的生意越做越好,已经带着陈伯父,他么一家搬出了这小小的益阳,季柳庭一直跟着师父到处走江湖,也很久没有回来了,你又要走了。”许薇儿失落的说。
“诶?柳表姐呢?”秦悦问,想转移一下许薇儿的注意力,不过也是忽然发现,很久没见过柳心璃了。
“柳表姐啊,她现在很能干呢!一直在外帮忙爹娘打理生意,也不愿意嫁人,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这几年柳心璃倒真的养的跟一个大家小姐似得,完全看不出当年逃荒来的那个可怜样子,可是她的长相……秦悦越想越觉得怪异,真的很师父画的那个女子一点关系没有吗?
秦悦在心中怄着一口气,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她既然“离府出走”了,就不能轻易的回去,一定要等师父来找自己。
所以和许薇儿闲聊中悠闲又焦急的度过了一个上午,下午两个人又一起去街上逛了一圈。这益阳镇谁人不知许府有两位“高龄”未嫁的小姐,从最初的媒婆踏破门磨破嘴皮子,许家爹娘对女儿侄女磨破嘴皮,到后来的街上闲言碎语,异色目光,两位高堂对两个倔强女孩的愤怒无奈,然后最后居然大家都不把它当回事了,人家大的表小姐能干,在生意场上顶得半个儿郎,小的二小姐平日温婉贤淑在府中。
许父和许母最后也无奈的认命了,有这么两位奇葩的姑娘,时间久了也就随他去了。小镇上民风淳朴,如今世风又极其开放,反正没有影响到别人什么,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不为之妖了。
而秦悦和许薇儿青梅竹马自小便常腻在一起,最初大家伙还以为两人必成良缘,但是时间久了才发现并非如此,也就是关系十分好的朋友罢了,大龄云英未嫁的女子和一个未婚男子走的这么近,倒是小镇上又一副奇景,许家双亲到希望两人多多交往,最后如果能够真的在一起了那真是再好不过,是以并未阻止。
此刻秦悦和许薇儿走在街道上,喧哗的人群中两人却是满目愁容,只有杏儿在一边努力说着话想让两人高兴一些,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不想走了两人随便走进了旁边的一个茶馆中,点了一壶雨花茶并几碟小点心,坐下歇息。正好有位说书先生刚刚上场,秦悦支着下巴喝着小茶,百无聊赖的看着前方。
“如今新皇登基,年号正武!”台上的说书先生说了这么一句停了下来,一手端起面前的一杯茶水润了润口。
“这我们都知道,倒是说些咱们不知道的呀!”只听台下一个彪形大汉粗着嗓音说道。
“就是,先生说新鲜的!”另一位瘦小的客人说道。
“净说些废话,来点大伙爱听的!”流里流气的话刚落下,一个面带微笑的小厮走上前去,把一锭银子放在了说书台上说:“我家主人赏的。”方很是傲气的走下台站到一个打扮华丽的一个贵公子身旁。
“呵。”那说书先生听到台下的不满之声,不紧不慢的挥挥手,是以身旁候着的一个小厮收起台上的银锭子,清清嗓子说道:
“各位只知道这正武是我大景现在的年号,可谁又知道,这人尽皆知的年号里,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闻呢!”
见台下众人似乎被引起了兴趣,那说书人嘴角一歪,露出一丝笑容,说:“正武,正武,为什么不叫靖武,庄武?这个正字,大有深意啊!”
众人皆屏气凝神,秦悦也被引起了兴趣。
“正,正宗也。”说书人说了这几个字便不肯再往下讲,转而说,“有传闻说,这个年号不是在先皇驾崩新皇登基之后,才由礼部大臣拟的,而是先皇在世时亲自定下的!”
“哦——!”众人皆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而且先皇病危之时,先皇极为疼爱的弟弟安王殿下却并未在身边,而是被一纸调令调到了成州赈灾,在新帝登基时才匆匆赶了回去,并荣登辅政大臣之尊,如今朝政大多把握在这位安王殿下手中,说是——先皇遗诏,太子尚且年幼,暂不亲政,由安王殿下代为辅政。“
说书先生不出口则已,一出口抖出这么多料,下方的客人们哄一下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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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就连秦悦身侧的许薇儿和杏儿都饶有兴致的讨论了起来,许薇儿问了秦悦的想法,可是周围一片喧闹,秦悦却感觉世界一片宁静,脑中一片冰冷。
怎么会,大家看起来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之前都不知道一样。按说现在的时代,传播消息最快的途径就是通过这茶馆的说书人。
有专门在各地搜罗消息的,搜罗到消息后快马加鞭赶回来,在消息尚未到达此地之前,让它们从说书先生的嘴中说出来,以此维持生意。
可是,为什么青柠和自己说起来的时候,就像不是刚知道,算算日子,好似京城刚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一样。想到这里,秦悦不禁浑身冰冷。
顾不得和许薇儿打声招呼,飞快的转身向山上走去。她听不到许薇儿在身后的呼喊,她现在只想快带你回去问问青柠,问问师父,这连府众人竟都是练家子的秘密,问问师父到底每次外出都是去做什么,还有,她无意间翻到的那封密信上……师父到底有什么事要瞒着自己!
她心中十分焦急,忍不住使出了自己学的半瓶子的轻功,跌跌撞撞的向山上飞去,顾不得停下来梳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着,再快点,再快点。她有一种感觉,回去晚了大概就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放弃人们常走的羊肠小道,选择穿越茂密的丛林只是为了节约一点时间。在心烦意乱间走错了好几次连府外的桃花阵法,这是她和连府众人一起栽种的,看着她们从小小幼苗长到现在的满树芳华。
本来秦悦阵法就学的不好,上山的时候很少一个人,都是和青柠或者师父一起。只有上山的时候会遇到,这阵法却不阻拦人下山,所以秦悦在下山的时候并没有遇到阻碍,如今她厌恶极了这承载了太多她和师父欢乐时光的桃林,忍不住抽出腰间软剑,没想到第一次出剑不是对人,竟是这桃林,身姿翻飞间桃花纷纷扬扬,花朵随着枝干飘落。
她出手是平日和师父练武时从未有过的凌厉,不多时,在桃花米阵中竟真的让她劈开一条小路,汗水从额头落下。不顾及已经快要累的虚脱的身体,纵身飞起,足尖在未倒下的桃枝上轻点,向连府飞去。
然而离得越近,她的心越是跳的飞快,就在终于冲出桃林的那一刻,飞在空中的身子突然一下子掉了下来。她看到了什么?秦悦用力抬头看向天空,只看到了浓浓的灰烟冲向天际,而自己和师父住了十几年的连府,正在被熊熊大火吞噬。
怎么会这样,不过就是在山下住了一夜,怎么会这样?秦悦心下震惊又悲痛,那师父呢?师父在哪里?还有青柠,樱桃,她们在哪里?
秦悦起身奔跑到府门前,她看到那块师父亲手书写的牌匾早就落到了地上,在大火中慢慢化为灰烬。没有看到一个人影,眼泪不停的从脸颊滑落。
傍晚有些阴沉的天空被大片的黑云笼罩,彻底暗了下来。
轰隆隆!一道惊雷划过天际,就像在秦悦耳边炸开一样,秦悦浑身一个哆嗦,瘫在地上。
噼——!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劈在连府还未经大火肆虐的琼楼屋宇上。
心中一片混乱,秦悦浑浑噩噩的下了山。
师父就算想要自己离开,也不用做的如此决绝。那么,难道是师父的仇家寻上门?
不想再去找许薇儿了,秦悦看看自己一身的狼狈模样,一身衣服破破烂,蓬头垢面真是像个疯子,走在大街上行人对她闪避不已。
摸了摸腰间,还好,钱袋还在,随便走进一家客栈要了一件上房,让小二送来一桶热水。再给了碎银让小二帮忙去买一件衣服和三尺白绫,看到小二惊愕不已的眼神,秦悦扯了扯嘴角说:“小哥你放心,我并未有轻生之心,这白绫我另有他用。”
然后小二才持着怀疑的目光离开了,秦悦苦笑的关门。
有钱能使鬼推磨,早先已和小二说好,那些碎银除了买了衣服和白绫剩下的都给他当做打赏。所以很快小二就指挥着两个大汉抬着热水走了进来,顺手还送上一个包袱。
秦悦接了之后让他们出去,上好房门,关上门窗,走到屏风后解起衣服来。
摸到脖颈上的一个凸起,秦悦想了想还是取了下来放在一旁,取下来顿时感觉嗓子哪里清爽了一些。其实师父做的这个还是很好用的,也就刚戴上和刚取下的时候会有一丝不舒服。
把身上的脏衣服扔到一旁,然后揭开一层层缠在胸前的白布,抬起脚踏入热气腾腾的浴桶,秦悦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低下头看看自己胸前的小可怜,总是被束缚,所以此刻显得充血通红,秦悦用手揉了揉……什么时候能真正做个女子而不是总是以男子身份存在于世人眼中呢?
都梳洗干净换好衣服之后,把假喉结戴了上去,秦悦打开房门拉响房里的铃铛,就有人进来把浴桶抬走,小二招呼着上了热乎的饭菜,秦悦顺便让他们把脏衣服都拿出去丢了。
这时坐在桌前,吃着饭菜,才感觉是终于活过来了一般。
等洗好吃好之后,秦悦趴在床上,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孤独无依过,从小陪伴着她长大的师父,青柠都走了,找不见了,也不想去见许薇儿。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烦躁的翻过身,平躺在床上,突然感觉到头上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扎扎的,伸手拿下来,发现是一枚木莲花发簪,雕工粗陋。秦悦看到却心潮澎湃,眼泪落到发簪上,她伸出手爱惜的抹去。
这是第一次,好像也是唯一一次和师父一起逛街时,师父给自己买的,放起来很久了,不知道怎么的翻出来戴上了。如今连府和师父都不在了,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什么都没能留下。如今只有这只发簪,可以暂慰相思之情了。
本来生活平静,几乎没有忧愁,有家有师父。现在却是一无所有,只剩下手中这支细细的木簪,生活一下子没有了重心,秦悦心中迷茫不已,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师父让自己回家,那个遥远记忆中的家。
思绪回到很久之前,自己还有一个姨娘,记得生下自己时她是那么的嫌弃,但是在后来的相处中她对自己是极好的。她身体一直不好,当年便是病情岌岌可危,因为自己才强撑了下来,如今,不知道,还在不在……
还有,自己拜师好似也和姨娘有关,可是时日太久,那些记忆都不清晰了。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说,姨娘那里肯定有师父的信息咯?对了,还有父亲,既然父亲能把自己托付给师父,那父亲,会不会知道师父去了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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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
那就回家吧,明天就动身离开……想着想着,秦悦累极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神清气爽伸了一个懒腰,扭头间肌肤却感觉到湿湿的一片。起身去看,却看见淡绿色的枕头上深色的一片,秦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角,果然有些微肿。
好心情一去无影踪,秦悦简单梳洗收拾了一下,走下楼,走出客栈。
先去买了两件低调的衣服,然后去找好了一个去京城的马车,和车把式谈好价钱约好时间。又回到客栈打包了几碟点心,退了房出来。
忽而想到还应该再带上一个水壶,秦悦就到大街上买上一个,装上水,走到约定的地点。
那车把式倒是个话多的,即使秦悦表现的极是冷淡,一副不爱与人说话的样子,也阻挡不住这个年轻人的热情。
“公子您这么快就过来了?不知您尊姓大名啊?是去京城投亲啊还是会友呢?”秦悦刚一走近,这个瘦小的赶车男子就噼里啪啦的问道。
秦悦会选择这辆车就是因为这个车把式极是能说会道,看到秦悦走过来就主动上前套近乎拉生意,秦悦也听他讲已经拉过很多客人到京城了,极是熟悉道路,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没有想到是这么个话多的,秦悦没有多言,只是说了一句:“敝姓陈。”也不理会车把式放在车下的一个小凳子,手撑着扶木纵身一跃上了马车。
那车把式愣了一愣,随即高兴的说:“原来是陈公子,陈公子会武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这路途遥远,冷不防路上遇到什么事,原来我想着找几个兄弟一起去呢!这下不用了。”
秦悦没有接话,心里却想,难道如今世道不太平?也是,甫一接朝换代,地方远离皇城,治安会有些官员管不到的地方。
伸手把窗帘掀开,随着马车的行驶,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的从秦悦眼中掠过。她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就要离开。
“陈公子可以叫我小张,我观公子通身气派,定时哪家的少爷吧?怎么会独身一人上路呢?身边没有小厮?”这个时候那叫小张的已经调转好了马车头,在官道上马车遥遥晃晃行了起来,说话间能听到马鞭挥动的声音,秦悦坐在马车里闭目不语,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
小张等了半晌没有听见回音,也就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专心驾起马车。
这驾车的小张所言不虚,的确是对通往京城的道路了熟于心。赶路速度和道路的选择把握的极好,有时候走稀少人烟的羊肠古道,有时走开阔的官道,每到日落时分总能到达一个小镇或者小村庄,借以歇息整理。
这一路颠簸,秦悦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中途随口和小张几次聊天中知道,原来到京城去还可走水路,坐船。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就选择了马车!而且应该买几本书放在车中以供消遣的,可是她算是破天荒头一遭走上这么长的旅途,自是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