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抿着嘴唇,眸色带着穿透力,他看着她时,整个人都有一种专注感。
好一会,他才掀了掀唇瓣,从薄唇中淡淡的吐出几个字:“跟着你过来的。”
他在家陪了一会程熙栀,刚出门打算去公司便看到了她匆匆拦了车离开。
鬼使神差般的,他跟了上去。
季凌音没说话,虽然是她能设想的到的结果,但听他这么淡定诚实的讲出来,她还是微微愣了愣。
她勾着唇角露出了一抹嘲讽般的笑意,然后移开了放在他身上的,那双通红的,圈着泪的双眸。
死后埋在这里的人,可以说都是洛城具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
人分三六九等,墓地自然也有贫富差别。这片墓园,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是个洛城人,如果死后能葬在这里,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这里代表着高官贵族,代表着权势威望。季凌音不用问也知道,当初程墨舫把她跟程小栀葬在这里,应该费了不少的心思。
因为,不是所有的程家人都能葬在这里,更何况,在某种意义上,她并不算是程家人。
“现在你还想否认你的身份吗?苏樱。”程墨舫将苏樱两个字咬字极重,眼神里透着一种决断的目光,饶是他这么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此刻也略显出复杂万千的情绪。
季凌音咬着嘴唇,在心里轻轻吐了一口气,然后淡淡的开口:“我不是苏樱。”
“苏樱。”程墨舫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她捏碎一般。
其实上次在医院里,他就已经几乎可以确定她就是苏樱了,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放弃了查看那个“证据”。
除了担心会是不如意的结果之外,其实他是自己在迷惑自己,因为他心里已经认定了她是,觉得根本也无须再看。
哪怕真的没有胎记,他甚至也还是会把她当成苏樱。
记不得从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即使名字不同,个性不同,容貌不同,所有的一切不一样,但是……你也许不知道,最爱你的人,能够排除一切干扰因素,仅凭声息认出你。
更何况,她的长相、声音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而刚刚,在开着车不紧不慢跟着她来这里时,他的心已经从刚开始的惊讶变得淡定了。
看着她跌跌撞撞哭着从墓园里跑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颗突然就复活的心了。
一半是惊喜的,但惊喜的同时心也狠狠地疼。
他很想知道,她当年为什么狠如此心离开,不留下一句解释,让所有人为她的“死亡”而备受折磨。
他更想知道,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她的性格变成如此,无畏无惧,不卑不亢,将坚强和冷漠变成自己坚韧的面具。
季凌音忍着手臂上的疼痛,抬头冷冷地注视着他,双眸幽深冰凉,没有任何感情,瞳孔里闪闪发光的眼泪像是,马上要溢出来一般。。
“我说了我不是苏樱。”她声音加大了几分,语气也是如薄刀般冷冽。
顿了两秒,她伸出手指向身后那一桩桩墓碑,咬着牙说道:“你的前妻,苏樱她已经死了。就埋在那里。程先生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前面那句话她声音很重,但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又淡了下来。
是一种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冷淡。
“小樱。”程墨舫松了松手上的力度,脸上的表情也变了变。
他的语气带着一股无奈,好像还有令人不易察觉的忧伤。季凌音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高高在上的程墨舫,冷漠冷血的程墨舫,会因为她而露出忧伤的表情?
呵,怎么可能!
她猜想,他将她埋在这里,应该也是为了向众人显示他的痴情而已吧。
这种戏码,离婚前做了不少,后来她“死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就算是废了一点口舌说服程家人,但至少,让他在外界的形象一下子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这买卖应该还是挺划算的。
结婚没有任何表示,葬礼却如此隆重,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他没有任何别的用心。
“程先生,请自重。”季凌音用力抽开了自己的手,不再理会程墨舫转身朝墓园外面走去。
“苏樱。”程墨舫不依不饶,再次伸手拉住了季凌音。这次比刚刚还要用力,像是一放手她又会像五年前那样消失不见一般。
“你难道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冷漠,像是刚刚复杂里夹杂着忧伤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季凌音身体再一次愣住,但很快她便回头,伸出巴掌,重重打在程墨舫脸上。
这一次,她比之前两次的巴掌都要狠。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很快,男人的脸上就浮现了红色的巴掌印记。在阳光的照耀下,突兀无比。
“解释?程墨舫你觉得你有脸跟我要解释吗?当初答应结婚的是你,结了婚让我守活寡的是你,不守丈夫本分跟别的女人高调秀恩爱的是你……”
说道这里,她顿了两秒,将眼眶里随时有可能溢出来的泪水咽了回去,这才继续说:“五年多以前,不管我愿不愿意,强了我的人,也是你。”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要解释吗?”
程墨舫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脸上她刚刚打下的那巴掌一阵阵的疼,足以证明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对于男人来说,这点疼根本就不算什么,但因为是她打下的,所以让人无法忽视。
正文 第73章:我就没变啊,还是一样爱你
第73章:我就没变啊,还是一样爱你
而比那巴掌更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季凌音带着怒气和怨气的这一袭话。
因为她说的这些全部都是事实。
是他不顾她的幸福,同意了那场婚姻。可是,除了她离开前那天晚上的失控之外,他并不觉得自己还有哪里对不起她。
他知道她喜欢的人是江邵晨,一直以来都知道。因为她曾亲口过。
而她最不该的,是在结婚当天,就给他戴绿帽子亲吻别的男人,甚至在酒店试图跟别人共度一夜。
当看到别人发到他邮箱里的视频里,她亲吻别的男人,由别的男人送往酒店房间时,他的心仿佛死了一般。
当时,他真的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所以,第二天,他才对她说了那样伤人的话,本来已经准备好给她的那场盛大的婚礼,也因为这个原因而被他搁浅了。
甚至是,他亲手为她设计的婚纱,最后也被他用精致的木盒装着,放在了她的墓碑下面。
可她呢?
既然不爱他,又为何要轻易接受了跟他的婚姻。
既然接受了这场婚姻,又为什么还要放不下那个男人。
既然放不下,为什么又这样“死了”。
还有林婉夏的事情,他当初一直在查那件事,可所有的证据都证明,是她做的。
她连对峙和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就离开了他的生活,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离开以后,他的心就彻底死了。
如今她回来了。
可她却带着如此决绝的语气跟他说:“程墨舫,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起,也没有任何意义再提。”
“你就当苏樱已经死了吧,现在我是季凌音。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生活,就算是,弥补我那一年所受的伤害。”就算是,为了我们死去的孩子,我求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她的眼泪顺着她美丽的脸颊轻轻滑落,那两行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晶亮的光芒,五彩缤纷,美的很凄凉。
她的话,带着一股祈求的味道,这让程墨舫心里更像是有无数把刀子狠狠刺伤着一般。
已经疼到麻木了,没有知觉了
“不,我不能接受。既然你回来了,那么你就还是我的妻子。”程墨舫轻声有力道。
“程墨舫你要我提醒你多少遍,你的妻子苏樱已经死了。还有,就算是我承认我是苏樱,可我跟你也离婚了,五年前就已经离了。”季凌音已经快要抓狂了,她的声音和表情都变得很不淡定。
“我没有同意。五年前我没有同意离婚。”他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苏樱想跟他离婚的那种决绝,就跟现在,想要跟他撇开关系一样的决然。
“你同不同意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法律上,你的妻子已经死了。”当初是他说的,他的世界里没有离婚只有丧偶,她成全了他,他到底还要怎样。
一句话,让程墨舫再次沉默了下来。
季凌音试图甩开他的手臂离开,可是程墨舫却死死地抓着她,想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她的手因为他的用力而变得红肿起来,手上那几道疤痕因为手红肿而变得清晰刺眼。
程墨舫在低头看到她手上的疤痕时,手上的力道终于松了。
“这些伤疤是怎么回事?”他沉着声音,脸色严肃。
“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季凌音说着,狠狠甩开的他的手,逃似的往前墓园外面跑去。
程墨舫顿了两秒还想要追上去,却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程墨舫我警告你,你给我离小音远一点,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给你机会让你伤害她。”殷傲匆匆赶来,语气粗沉还带着微喘。
季凌音并不意外殷傲出现在这里,因为程墨舫的出现,已经让她的意外和惊讶都耗尽了。
现在,就算是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到了这里,认出了她,她好像也不会觉得意外和惊怕了。
“殷傲,我们走吧。”季凌音见殷傲似乎还有想动手的冲动,立刻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嗯,我们走。以后别再搭理他。”说着他牵着季凌音的手朝外面的停车坪走去。
这一次,季凌音没有抽开自己的手,而是任由他牵着。
坐上车,关上车门的那一瞬,季凌音绷劲的神经终于放缓,松弛下来。
她软着身体,闭着眼睛靠在副驾驶座上。过了好一会,见殷傲也上了车,并且启动了引擎,她才缓缓睁开双眼,扭头看了殷傲一眼,低声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殷傲朝她望了一眼,开口说:“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担心你所以就过来了。”
季凌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怎么,怕我看到自己的墓碑真的想不开去死吗?”饶是她故意用诙谐的语气,殷傲也听出来了她语气里无法隐藏的悲伤。
殷傲伸出手,像以前的很多次那样,伸手揉了揉她的碎发,“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
殷傲以为程墨舫会很快跟着他们走出来,没想到后面的马路上空空如也,并没有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幸好我来了,不然不知道他会对你做什么事呢。”殷傲讪讪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