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有巧女——少地瓜
时间:2018-01-11 15:43:39

  没奈何,她只好又顶着寒风练了几日,今儿便硬着头皮来了。
  只是实在冷得很,打球的骑装为了行动方便又有些单薄,何葭这会儿一张嘴就频频发出上下两排牙齿磕碰的声音,当真可怜得很了。
  队伍中表现最平静的当属苏秀,或者说她其实是另一种程度上的亢奋:
  自打圣人公布了自家兄长同九公主的婚约之后,虽然谁也不能确定究竟什么时候办婚事,可她俨然已经成功将自己代入到了外戚的角色中去,非但隔三差五就寻些由头去找九公主说话,便是平日里与人交际,也必然三句话就要说到“九公主如何如何,我们家如何如何”上头去,倒是惹了不少人在背地里笑话。
  这会儿大家又在一支队伍中,整个准备期间,苏秀都紧紧贴着九公主,神情十分得意,偶尔还要冲庞秀玉和何葭丢几个得意洋洋和不屑一顾的眼神过来,简直就差挂一块“我是公主小姑子”的牌子在身上,这才好彰显她今时不同往日的非凡身份!
  非但如此,她还十分明目张胆的大拍马屁,九公主说一句什么她便要立刻跟一句,不仅旁人受不了,就连九公主本人似乎也已经被逼到了忍耐的极限。
  九公主此人在外一贯和气,从不公然给谁没脸,因此即便此刻有些窝火,为防功亏一篑,也只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庞秀玉却与何葭在角落里不断进行眼神交流,目光中满是讥笑与鄙夷。
  想当初苏秀此人虽然略显张狂了些,可也没到现在这般地步,这才多少时日,怎的就成了这副模样!实在叫人吃惊。
  看台上的杜瑕不知道准备室内发生了什么事,可想也知道肯定和谐不到哪儿去,不由得有些担忧。
  身边的杜文也没好到哪儿去,生怕自家怕冷的媳妇受委屈,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准备室那头,连方才谁上场了都没留心……
  两位公主带的队伍是第二组出场的,前头两队也打得十分激烈,颇为难舍难分,看台上叫好声不断,引得杜瑕也跟着喊了几嗓子,虽然根本不知道谁是谁……
  正看着,却听旁边有人低声讨论起什么赔率,已经被调动起热情的杜瑕这才突然想起来,忙叫了小雀来,叫她出去打探外头下注的情况。
  小雀平日里哪儿做过这样的事?乐颠颠就往外头去,然后张铎带过来的一个弟兄,叫黄斌的就笑道:“这等小事哪里要劳烦姑娘亲自跑一趟,小的去就好。”
  小雀却是为了凑热闹,并不愿意交给旁人。
  一旁的张铎却道:“姑娘有所不知,但凡下注的地方都不是什么好去处,乱糟糟一团,醉汉无赖比比皆是,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单独去了,又穿戴的这样不凡,保不齐就给什么人盯上,到时岂不窝火?还是叫我这个兄弟陪着。”
  他也看出来小雀这丫头是想借机玩一玩的,便没说叫手下兄弟替她去,而是各退一步,叫黄斌陪她去,这才得了。
  不多时,小雀兴冲冲回来了,先说清楚了各自赔率,又主动对杜瑕夸道:“夫人,这位黄大哥甚是心细,方才还捉了两个扒手,替一个老汉拿回了钱袋呢!”
  杜瑕一听,倒也来了兴致,认真打量这个跟着自己并不久的护卫,见他身材高大,肩宽体阔,微黑的面庞上头五官端正,眼神清澈,便点点头,笑道:“你叫黄斌?我倒是听老爷说起过你,还赞了许多回,果然不错。”
  一听牧清寒竟也说过自己的好处,黄斌登时喜上心头,脸庞都有些微微发红了,忙抱拳道:“哪里敢说这个!不过是小人本分,不当人子!”
  杜瑕笑了声,道:“不必过谦,你又是张大哥带来的,我们自然信得过。”
  一句话说的张铎也不好意思起来,心头又觉得十分温暖,直觉一种被人信赖的欢喜,浑身上下都舒坦极了。
  想当初混迹江湖,吃的是辛苦饭,赚的是亡命钱,饥一餐饱一餐,当真有今朝没明日,居无定所,形容落魄,每到一处便要受人轻视,连寻常农夫都瞧不起他们这些跑江湖的,活的真是窝囊!
  想不到就是当初貌似再寻常不过的一次护送活计,竟让他认识了如今的老爷,连着夫人一家子也都是和善的,待他们也好得很,叫他们感激涕零。不光自己,他竟也能有替侄儿和兄弟们谋前程找出路的一日,真是值了!
  杜文也勉强收回视线,打量黄斌一回,点头赞道:“果然好个身板!”
  杜瑕又往场中看了一眼,当即兴致勃勃的掏了一张银票子出来,交于小雀道:“你们再跑一趟,悄悄地,帮我压七公主赢。”
  “七公主?”
  三人都愣住了,小雀更是直接问道:“可是夫人,庞夫人她们不都是九公主队里的么?再者您素日里也只同九公主有往来呀。”
  杜瑕摆摆手,非常实在的说道:“我确实同她们要好,可要好归要好,该赚钱的时候却不能糊涂,哪里敢意气用事呢?去,这就去吧。”
  就今天九公主的阵容,啧啧,除非七公主脑袋坏掉了,要同她上演一出姐妹情深,否则单看能输几个球吧!
  “且慢!”她这么做,搞得杜文也有些心痒难耐,当即也解了钱袋,掏了一锭十两足银,大笑道:“同你们夫人一般!”
  说完又冲杜瑕道:“没得你宽裕,便只压十两罢了。”
  兄妹二人笑了一回,紧张感倒是消除不少。
  第一场比赛上场的闺秀、少妇什么的,杜瑕一个都不认识,自然不关心,只看个热闹罢了,等她们好容易打完了,不过胡乱跟着拍几下手也就完了。
  而等到两位公主的队伍刚一拉出来,杜瑕一颗心都忍不住跟着提起来了:
  不是兴奋,而是害怕。
  不是害怕输球,而是害怕有人受伤。
  并非杜瑕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九公主的队伍阵容实在有些差劲,放眼看去,几乎就是要靠庞秀玉这一员猛将独挑大梁!可七公主队里的,可全是结结实实的悍将!
  若是天气不这么冷,或是何葭不怕冷;再或者她们没跟苏秀闹翻,倒是还能勉强期待一下,可现如今……
  杜瑕只祈祷不要输得太惨,不要有人因此受伤就好了。
  果不其然,她的担心很快就得到了应验,开场不过一刻钟,七公主队里就打入两颗球!!
  显然七公主也知道庞秀玉不容小觑,竟大胆派出两员大将对她进行前后夹击,只叫她寸步难行。
  苏秀倒是想再九公主面前努力表现一番,哪知想的太美,本事有些差,第一局还没结束就被塞北两姐妹之一直接撞下马!
  现场顿时一片惊呼,杜瑕也差点跟着站起来,生怕出什么事。
  冬季寒冷,地面冻得邦邦硬,摔着格外疼,苏秀落地之后整个人都懵了,连躲都不知道躲,就那么傻呆呆的趴在那里,老半天不动。若非对手马术高超,直接打马从她上空跃过,估计这会儿都要出人命了。
  后来还是有人上去把苏秀拖到场外,又喂了几口滚滚的姜茶,她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不知谁问她还上不上场,苏秀愣了愣,瞥见场中九公主苦苦支撑的身影,一咬牙,“上!”
  话虽如此,可方才的坠马显然将苏秀的满腔热情和勇气都给摔没了,重新上场的她俨然已经失去了方才的活跃和积极,不禁跑动速度慢了,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勇敢、正面的迎接对手,而是只要有对手往她这方向冲,她就本能的躲闪起来。
  杜瑕看了会儿,发现她的左臂似乎不太灵活,隧摇头叹息。
  到底还是受伤了。
  第一局很快结束,九公主被七公主带着人削了个五比零,堪称耻辱的比分。
  一整局都几乎没有任何发挥的庞秀玉看着已经处于爆炸的边缘,随时可能爆发,额九公主更是眉头紧锁,虽然口中还在说着鼓励的话,然而两只眼睛里流露出的眼神却出卖了她:
  赢不了的,今日肯定赢不了的。
  相反的,终于能一雪前耻的七公主简直得意坏了,隔着半座球场都能听到她肆意张扬的笑声,这笑声在九公主耳中分外刺耳。
  一位公主公开组织的活动,又是打着过生日的名头,诸多皇子、公主自然少不了前来捧场,这会儿也都因为立场问题而表情各异,心情不同。
  眼见自家胞妹在场中大杀四方,威风凛凛,二皇子的心情也好的过分,两道眉毛几乎都要从额头上飞出去。
  他笑着接受了一众兄弟姐妹和数位朝臣的恭贺,然后得意洋洋的对三皇子道:“九妹本就不精于此道,有日子不练,球技越发退步了。”
  他的年纪本就比三皇子和九公主大,以这种评判的口吻说话,倒也不算逾越。而且二皇子本人也精通骑射和多种兵器,马球更是一绝,当真很有资格评价。
  且这一回打仗,二皇子的本意也是想去边疆建功立业,为将来自己夺位增加筹码,可肃妃权衡再三,还是觉得风险太大,这才力劝儿子打消了毛遂自荐的主意。
  打仗这种事情风险高不说,最关键的是谁也不确定会打多久!
  要是圣人眼下正值春秋鼎盛也就罢了,可偏偏已经不大中用,说不得也就是这几年的事儿。若是一个不巧了,或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偏偏挑在二皇子身在边关时叫圣人去了,到时候甭管二皇子立下何等汗马功劳,皇位当真就没他的份儿了!
  二皇子自然也知道利害轻重,倒没非跟着去,可心中终究不快,索性这会儿就一块都发泄出来了。
  话音刚落,许多人便已哄笑出声,闹得三皇子面上十分不好看。
  素来同他交好的十二皇子才十三岁,年轻气盛,听不得这话,当即心直口快的说道:“二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谁还能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不成?九姐马球是打的不大好,可有本事叫七姐同她比书法、比画技去?非挑着这个说事儿,也不算什么本事!”
  十二皇子的母妃不过是个嫔,还是当初得皇后照顾才能生下皇子,这才被升为嫔,因此母子二人一直是坚定地皇后党。
  且十二皇子的生母容貌艳丽,他也长得十分俊美风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圣人也不能免俗,早些年就乐意逗这个小儿子玩,时间久了,父子二人倒也有几分真感情。
  二皇子一听就变了脸,不必他亲自训斥,身后的八皇子已经先一步跳出来,挽着袖子道:“什么书法画技,男子汉大丈夫说这些作甚,有本事的出去同我练练,再说谁心服口服吧!”
  说着,竟就当众甩了披风,挽了袖子,露出来里头两节小麦色的结实臂膀,一块块肌肉线条十分流畅,看的周围一众贵女都羞红了脸,纷纷避了开去,却还是忍不住偷眼来看。
  他的母妃也是武将家出身,且父亲只是区区七品绿豆官职,她入宫后十分艰难,多得同为武将世家的肃贵妃照拂,这才能有今日荣光,不然莫说诞育皇子,便是能不能活到今日也难说呢!
  眼见比赛只进行了三分之一,公主和贵女还还没怎么着的,众皇子之间竟先就已经剑拔弩张起来!
  就在此时,却见一名二十来岁,十分温文尔雅的男子起身劝和道:“诸位且都消消火气,不过球场较量而已,胜败乃兵家常事,输赢又有什么要紧的?还是莫要伤了和气。”
  众人见是他,都有些不以为意,也只有二皇子和八皇子看了他两眼,之后明显收敛了。
  见十二皇子等人还是有些愤愤不平,此人又道:“圣人也知诸位今儿都来看球,熟悉的也就罢了,知道诸位不过闹着玩儿罢了;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这就要打起来了呢!”
  直到这会儿,三皇子和十二皇子他们才算是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双方又短暂的僵持片刻,便同时丢下几声冷哼,面无表情的坐了回去。
  确实,输赢虽然关键,可眼下更要紧的却还是父皇的看法,若给他老人家留下一个“好胜斗狠,不顾兄弟情谊”的坏印象,那可就完了!
  因为同是九公主和三皇子竭力拉拢的对象,杜瑕兄妹二人的座位也颇好,方才那一点小风波自然尽数落入眼帘。
  杜文摇摇头,低声感慨道:“这才什么年月,圣人还在上头呢,便这般明目张胆了。”
  杜瑕也叹道:“还在又如何?难不成一直都在?那事何等精细,说不得打出娘胎了便要开始努力筹谋,能等到这会儿也不容易了。”
  剩下一群年纪小的皇子倒罢了,像是前头三四个年龄大的岂有不心焦的?
  原本父子却是该亲密无间的,可落在皇室,父亲太能活……对有野心的皇子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皇室之中本就不缺孩子,自然也不缺皇子,很可能晚几天就要多长成几个竞争对手,叫他们胜利的希望更渺茫一分,如何不急?
  杜瑕又看了会儿,这才后知后觉的奇道:“这几个月来,七皇子风头正劲,听说他同几位哥哥都很亲近,怎的今儿没来?”
  “没来那才是个精的呢!”杜文意义不明的笑道:“两位公主的较量,说白了就是两位皇子的较量,既然他同谁都很亲近,若是遇到方才的情形,他要支持谁呢?支持一个,必然得罪另一个,甚至两边都不讨好,还不如不来呢!”
  杜瑕嗯了声,却又问道:“方才后面出来劝和那人是谁?怎的没见过?”
  “你不认识?那就是七公主的驸马!”杜文惊讶道,不过旋即就明白过来:“也是,你有孕在身,这一年多在家窝着,想来也是没机会得见。”
  顿了下,他又道:“说来也是叫人扼腕,那位驸马虽然出身武将世家,可天资聪颖,文采斐然,为人十分谦逊有礼,如今却叫那位贵主儿霸占了,唉,也是有苦说不出。”
  杜瑕几乎笑出声来,什么霸占了,说的好像是七公主抢亲一样!
  不过……说不定真有什么内幕也未可知!
  却听杜文又道:“我虽不喜那位贵主,可对这位驸马却甚是欣赏,只是命不好罢了。”
  文曲星出生在武曲星窝里本就叫人无所适从,如今竟又得了这么一位飞扬跋扈的老婆,听说二人婚后感情也十分一般,可不是命不好么!
  杜瑕深以为然,刚要继续说什么,就见负责计时的太监已经用力敲响了代表第二局开场的铜锣,当即顾不上说话,立即同兄长一起密切关注起场上情况来。
  今天天刚亮就开始下雪,这会儿太阳都快升到中天,可非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了,地面都厚厚积了一层。
  每两局的空档中,都会有许多人冲上来对球场进行快速的清理和修整,可饶是如此,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地上竟又快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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