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十紧跑了两步,“我还不知道你的么!每次去了花楼你做些什么我都知晓的一清二楚。你喜欢男人的事我又不是今日才晓得!”
☆、第三十八章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见宁善变了脸色,德十才一溜小跑的离了花园,往西席先生那里去。宁善站在原地如五雷轰顶。
他原本都是掩藏的好好的,为何还是让人看了出来?
宁善叹了口气。
事情还要从宁善救了花娘莺莺那次说起。自打宁善“英雄救美”后,莺莺对宁善念念不忘。“开脸”那日又见宁善,莺莺自是满心的欢喜,指天发誓这辈子只伺候宁善一人,旁人是再也瞧不上的。
宁善第一次上花楼,事事都是莺莺引导着。按理说初尝人事之后,也该食髓知味,乐此不疲才对,偏偏宁善觉得索然无味。初初还乐意去给莺莺捧个场,渐渐的,也不愿再去那里寻欢作乐,就只是单纯到那里去见见“友人”,固定的日子里纾解一番作罢。
直到京城里新开了个“象姑馆”。
宁善被商行里的某个要好的管事一同拉去作陪,去的地方正是城东新开的象姑馆。甫一踏进那里,宁善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段日子,宁善几乎日日泡在象姑馆里,他还特意叮嘱了宁福,对人只说自己在花楼,甚至还告诫了莺莺。
莺莺得知自己心上的人原来竟好男风,心下萧寂之时,也不免有些轻视。
宁善在心里一边琢磨德十是如何发现,一边又再想傅京,他是否看出了些许端倪。不知不觉间,待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竟来到了傅京的院门前。
宁福刚走,傅甲正准备关门,远远见着宁善走来,满脸的若有所思,不禁驻足等待宁善。
“哎呀,我怎么到这儿来了?”宁善一拍脑袋,正欲转身离去,见傅甲就在门口恭敬的候立着,不禁一怔。
傅甲走上前打了个千,“六爷是来送我们爷的罢?”宁善原本想应付两句便走人,谁知傅甲这么一说,倒让他走不得了。
急忙转了话风,“正是正是,傅大人可在?”
“自然是在的,六爷直接进去便好。”宁善在傅甲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进了院子。
傅京正在整理书籍,听见有人打了帘子进来,还以为是傅甲。
“可是宁善身边的来送东西?我的东西,到时就让车夫放在后面的马车上就好,他送来的东西可要放在我的马车上,仔细看管好。”
宁善心里一甜,原来他终究是把我放在心上的。
初初傅京不管不顾强掳了宁善回府,宁善只道傅京要么与宁谦有仇,要么就是拿他寻开心,所以才强装出那么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只想着能尽快摆脱这个“阎王”才好。到后来,见傅京追进宁府里来,宁谦又在一旁不住的敲敲边鼓,宁善的心思有了松动,心想着愿意两人亲近亲近。
傅京刚刚的话,可不就是在宁善松动的心缝儿上又敲了一大锤,细小的缝隙渐渐扩大,似乎再加把劲儿就能容纳的下傅京这么大个人了。
“怎么是你?刚刚你身边的人还来这里送东西,我估摸着你不会来了。”傅京从书堆里挑挑拣拣,“晓得你喜欢看话本儿,这些就留给你认认字儿罢。还有这些里头都是有画儿的,也都送给你了。”
宁善接过傅京挑的书,有些重,“我哪里有时间全都看完。”
傅京只是笑笑,“就是供你打发时间罢了,又没要你看出个大学问来。”宁善收下了书,坐在一旁看傅京收拾东西。
“怎么不叫人过来替你收拾?”傅京将包袱打了个结,“都有自己的东西要收拾,这种小事何须麻烦旁人。”
傅京手脚麻利的将所有东西打包,连宁善都看得目瞪口呆。
“日后我去你府上还需要递帖子吗?”宁善呆呆的问。他貌似记得,傅京提醒过他,他压根不需要递帖子,就能自如出入傅府来着。可他就想再问一遍。
傅京眼神倏地闪亮,“不用,你自是不用的。”
宁善展颜一笑,“那好,以后我偷了酒可是要拿到你府上销赃的。”
傅京看呆了去。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
宁俭刚回到宁府,就被人请到了良九院子去。
“正想着今晚烫什么酒下菜,可巧二哥就来了。”良九接过宁俭的披风。
宁俭入了座,“不如一壶春来的妙,这有凉拌的佛手瓜和些许野菜,一壶春最是粗淡,配这些下酒菜最好。”
柳翩翩收拾妥当端了酒进来,良九笑道,“二哥倒是与柳妹妹想到一处去了。”
今夜的柳翩翩打扮的格外光彩照人,头发梳的纹丝不乱,还上了些茉莉头油,闻起来清香怡人。
“柳小姐有礼了。”二人相互见了礼,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良九赶忙拉着柳翩翩入座,“柳妹妹快坐,有话咱们慢慢说。”
宁俭脸色有些讪讪。宁庆给每人倒了酒水,便带着宁安等人下去了。
“知道妹妹要回府,就有不少帖子递到了府上。我叫人到时送过来,你们拣着重要的过去坐坐,九妹妹多带柳小姐见见人才是。”宁俭举起酒杯。酒杯是琉璃制的,琥珀色的一壶春盛在琉璃杯里,加上烛火的照耀,显得格外晶莹剔透。
良九瞥了一眼柳翩翩,“那是自然,柳妹妹日后也是要出去应付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家眷,我自是要悉心教授的。”
柳翩翩低下了头。良九这句话说的已经相当清楚了,端看的宁俭是个什么意思了。
“今日正巧与四弟说起,待到牧原从泸州回来,四弟便要往上递折子,请圣上给牧原封官了。”宁俭话锋一转,说起柳牧原。良九知道夫君要入主太医院,自然是喜不自胜,而柳翩翩半是欢喜半是忧虑,喜的是哥哥要去做官,忧的是宁俭果然转了话锋,让柳翩翩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无力感顿生。
每每良九提起话头,将话题引到宁俭与柳翩翩身上,宁俭总是四两拨千斤的岔开话题,或是轻轻巧巧的带过。一整晚都是如此,让良九颇有些心力交瘁。
好不容易捱到了饭毕,宁俭起身告辞,带着宁庆就要走。柳翩翩一双美目跟着宁俭流转,良九摇了摇她,柳翩翩咬咬牙。
“二爷留步。”宁俭还未出良九院子,宁庆识趣的退了出去。
“柳小姐有事?”院子里原本来回走动的下人都失了踪影,只余宁俭与柳翩翩二人。
柳翩翩踌躇半晌,“翩翩愿自荐枕席,只求能伺候二爷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 当媒人也是心累~心疼小九妹。
☆、第三十九章 云雾山上
柳翩翩说的掷地有声,去看宁俭时,只见他脸色晦涩难明。
“二爷,您,您倒是说句话啊。”空气一时凝滞,柳翩翩不由慌乱。
宁俭叹了一声,“柳小姐,你怕是喝醉了。”
良九站在门后偷听二人讲话,此时也不由位柳翩翩捏了把汗。
“不,我现在清醒的很。翩翩自一见二爷之后,就倾心于二爷。现在无论二爷说什么,翩翩都跟定二爷!”良九暗暗咋舌,这个柳翩翩估摸着真的是酒壮了胆子,什么话都敢说了,当初这句话她可没有教过她。
柳翩翩借着酒劲儿,一股脑儿的把心里话全往外兜,颇有点不管不顾的架势。宁俭无奈,“柳小姐,今晚的话我便当没听见。你喝多了,我找人送你回去休息。”
宁俭不想多做纠缠,转身欲走,被柳翩翩从背后一把抱住。
“二爷,您当真要如此狠心?”
——
柳牧原刚回到庐州云雾山时,赶巧儿云雾老人到后山采药去了,只余下一位年轻公子在屋中休养,躺着动弹不得。
“赵公子,身子可有好些?”那位年轻公子约莫着二十出头的样子,原本俊俏的脸上有不少刮擦的伤痕,料想也是受了不少苦才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托神医的福,已经好了不少。”赵公子想要起身,挣扎半晌出了一身汗,也不曾挪动半分。柳牧原按住他,无奈道,“赵公子还是省些力气,莫要乱动了罢。”
柳牧原只知眼前这位姓赵,其余的并不知晓。第一次在山上见到他时,他满身的伤痕,躺在那里不省人事。师父足足救治了他三天三夜才堪堪吊住他的命,只等他醒来再想其他办法为他养伤。
“赵公子是如何受的伤,可都还记得?”柳牧原试探的问,想从他口中探知些关于他的身份消息。
哪知赵公子只是冲他笑笑,“我也曾问过神医,神医说我的伤全是从山上摔下形成的,可惜,摔到了脑袋,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柳牧原心中暗暗失望,“赵公子莫要担心,我师父医术厉害的很,修养些时日都会记起来的。”
“哎呀,可是小原回来了!”说话间,一位矮胖的老头从屋外跑进来,带起了不少灰尘在屋中飞扬。
柳牧原慌忙给老头行礼,“牧原给师父请安。”
原来这个老头就是江湖人称“鬼手神医”的云雾老人。都说云雾老人脾气怪诞,虽有一手好医术,但并不是人人都可求医问药,据传他还有规矩“三不医”流传于世:大奸大恶之人不医,面貌丑陋之人不医,送钱送礼之人不医。
要说第一个与第三个规矩世人都还能理解,觉得高人就是有风骨。可是,面貌丑陋的人为何不医?长相是爹娘给的,这能怨得了谁!
“因为病人太丑,会影响我救治病人时的心情。”云雾老人振振有词的说。
“免礼免礼。”云雾老人蹭到柳牧原身边,不住地往他身后瞧,“我那乖乖女徒弟呢?”
“自京城到庐州路途遥远,带着女眷不利行动,便将她留在了京城。”
云雾老人撅嘴,“那你来干嘛,不开心!”
柳牧原无奈道,“师父,上次给您说的那位需要施术的公子,人家可是一直等着您呢。”
云雾老人一拍掌,“对啊,我前些日子还给你写信了!”
柳牧原松了口气,云雾老人拉着柳牧原便走,“那咱们现在就动身!”
“师父,赵公子还在这里!”柳牧原吃了一惊。赵公子也是一脸不解的看着云雾老人。
“那又怎样,反正他的伤都帮他治好了,好好养着就成。况且他身边多的是人照顾他,何须咱们费心,快走快走!”这回轮到柳牧原不解了,“师父,这山上哪里有旁人?”
云雾老人一副很铁不成钢的表情,“为师说有就有,你到底走不走?”
柳牧原呆呆点头,“走,走。”
——
师徒二人前脚刚下山离开,后脚就有人翩然跃上了山。几个纵跃间,便站在了山上的小屋前。
原本躺着的赵公子睁开了眼,慢慢坐起。
“十三公子,属下奉命来接十三公子回京。”来人对着屋门行礼,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进来罢。”赵公子从手边拿过亵衣与外袍穿上,隐隐间,还能看见渗血的绷带。
来人进了屋,在屋中间跪下,头也不抬。
刚刚还一副虚弱不堪的病秧子样儿,现在就能从容不迫的在屋中来回走动。若是这副样子让柳牧原看见了,定会感叹一番,“师父果然出手不凡啊!”而不是怀疑为什么刚刚在他面前装虚弱。
“你奉谁的命,看你跟着本王很久了。”
原来,这位赵公子竟是当今圣上的第十三子,封号为固的十三王爷,赵安伦。
“回十三公子,是宁丞相派属下保护十三公子。”赵安伦收拾妥当,“宁相爷倒是下的一手好棋,一边在七哥那里做鹰犬,一边又在本王这里讨赏,就是不知圣上可是拿他当忠臣?”
来人头也不抬,“相爷对圣上忠心耿耿。”
赵安伦轻蔑一笑,“忠心耿耿?哼,话倒是说得好听。”
来人不语。
“罢了,就是个奴才,说了有何用。”赵安伦推开屋门,伸了个懒腰,“倒是多日不见这么好的日头。本王要自己回京,你回去告诉宁谦,不用他来我这儿卖人情,早日将我那‘好七哥’扳倒才是正经。”
来人躬身。
“是。”
——
庐州到京城的路途遥远,坐马车自然是要走上十天半月的,但对于骑马者来说,若是不停不歇,三日便可。
所以,当柳牧原和云雾老人还在路上耽搁时日,见过赵安伦的那人早已回了京城,此时刚刚到宁府。
自宁府后门进入,那人警惕的看着左右无人,才闪身往前院去。他在赵安伦面前自称是宁谦的手下,却停在了宁俭院子门口。
宁庆开了院门,“是你,快进来。”
那人点点头。
宁俭揉着额头,昨夜被柳翩翩折腾了一番,午后格外让人觉得困顿。
“爷,来人了。”宁庆蹑手蹑脚进了屋里,轻声询问,“可要进来?”
“嗯,进来吧。”宁俭强打了精神,直起身子。
来人终于抬起了头,面貌竟与宁庆别无二致,倒像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二爷,宁全前来复命。”
要说这个宁全,到不得不说说宁庆,他们二人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同在宁府伺候,只不过,弟弟宁庆跟在宁俭身边,而哥哥宁全却是宁谦的人。不同于宁庆的是,宁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派到外面,掌管“旁处”的生意,顺带着,替宁家做一些“旁的事”。至于“旁处”是何处,只有宁谦与宁俭二人知晓。
“怎得这么快就回来,可是又星夜兼程的,没有好好休息?”宁全憨实一笑,“想着小的有二爷吩咐的差事在身,就赶忙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