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锡看了半晌,“吩咐下去,不在丰城周围多做停留,连夜赶路,争取早日去突厥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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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全家上下满是热闹,就连宁尚和雅七贤八都回了宁府。
“刚刚你没见,来宣旨的可是圣上身边的凤公公!正堂里乌泱泱跪了一大家子人,圣上可是要将公主下嫁给四爷呢!”良九身边的一个管事婆子,正与一个小丫头扯闲话。
小丫头一脸向往之色,“陈妈妈,你都见着了?”
“可不是,刚刚我可是在前边儿跟着伺候了。你还别说,四爷穿上朝服,领着全家上下迎旨的时候,别提多精神!你说说,公主娘娘得多漂亮,才能配得上咱家四爷呀?”
小丫头歪头想想,“难不成公主娘娘比我家十小姐还漂亮?”
陈妈妈笑得前仰后合,“傻丫头,人家可是公主娘娘,你们家十小姐虽有姿色,却是身份差着远呢!”
原来那小丫头正是德十在庄子上收的婢女宁楚。赵安伦前日大张旗鼓的回了固王府,德十因着身份不好再跟着,只得回了宁府。
圣上听说赵安伦回京,想了半晌才想起这个儿子。宁谦今早入宫时,还暗示过圣上,固王可堪大用。
圣上思前想后,终是将赵安伦宣进了宫。
雅七贤八的夫君都被圣上遣出京去公干,她们又多日不曾回娘家探望,姐妹二人便借着这次庆贺的由头回了宁府。
如今姐妹四人齐聚,加上柳翩翩这个“准二嫂”和方梦娇这个五嫂。六个女人像是一群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聊着女儿家的话题。
白日里接了旨,晚上宁谦特意叫人摆了宴席,宁家上下团聚一番。傅京白日为了避嫌,并未来宁府,到了晚上,宁善遣了宁福去叫他过来。
这下,宁家的所有主子总算是聚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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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安伦在乾元殿外等待召见。凤庆出了殿门,一溜小跑倒了赵安伦面前,“奴才给王爷请安。圣上正在里面发脾气呢,还请王爷思量些说话。”
赵安伦不由多看了凤庆两眼,“多谢公公。”
凤庆笑道,“老奴受相爷大人所托,多多看顾王爷,万万当不起这个谢。”
“王爷久不在京城,如今圣上身边无可用之人,王爷也该把握好机会才是。”说完,凤庆使了个眼色,乾元殿门口侍候的宫人便挑起了门帘。
“王爷请。”
赵安伦久不见圣上,远远看着圣上,便跪在了门口,“儿臣不孝,拜见圣上。”心中却是不住的告诫自己,只当他是父亲。
圣上点点头,看着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快快起来,到朕这儿来,让朕仔细瞧瞧。”
赵安伦眉眼像他已故的母妃多些,倒是眼神身量更像是圣上年轻的时候。圣上看了半晌,忽然想起旧时那个温柔体贴的女子。
“好啊,贞儿生了个好孩子。”甫一听到母妃的闺名,赵安伦原本平和的心境起了波澜。
圣上不知固王内心的波动。
“你母妃是个温柔内敛的女子,看来你倒是随了你母妃的性子,话少的很。”
赵安伦想到母妃。那个可怜的女子,原是孙贤贵妃身边的随侍宫婢,只等年岁到了便放出宫去随意嫁人。哪成想圣上竟看上了她,孙贤贵妃为得圣宠,作主将母妃献给圣上。
圣上恩宠,令母妃有了身孕。孙贤贵妃却又从中作梗,迫使母妃小产。幸得好心宫人相救,赵安伦才免得一死。
可是,母妃还是在他甫一出生,就去了。那是圣上身边已有新欢,早将她们母子二人抛之脑后。
赵安伦攥起了拳头。转念一想,现在这种局面是宁谦耗费多年心力才得以实现的,若是因他一时的不忍毁了他多年的经营,岂不是可惜?
赵安伦眼圈泛红,“儿臣久未见圣上,实在想念圣上的紧!”
凤庆在殿外听的些许,点点头。好一派父慈子孝的样子。
父子二人相谈多时。多是圣上询问这些年他都去了哪些地方,见到了怎样的风土人情。
当赵安伦谈及当年丰城一战,圣上惊道,“你竟去过那时的丰城!”
“是,当时儿臣仰慕宁让将军的威名,偷偷前去参军。虽只是做了粮草押运官,却是知晓了两军交战的残酷。”
圣上念及此,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的早~也不晓得有没有人看。。。
☆、第六十章 事事
赵安伦回了王府,还未踏进正堂,便吩咐随侍,“将我院子里的偏暖阁收拾出来,这两天就先不住正屋了。”
随侍躬身应了。
圣上待赵安伦走后,便一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凤庆悄悄呈上了参茶,“圣上,您该用茶了。”
圣上漫不经心的将参茶放在一旁,“这个老十三,今年也该有弱冠了吧?”
“回圣上,奴才不甚清楚。您传敬事房的人问上一问便知。”圣上摆摆手,“罢了,估摸着也是差不离儿的。这么大了,也该纳个妃子了。”
凤庆心念一动,“圣上英明。”
按照圣上的心思,如今他身边堪用的成年皇子就剩下十三皇子,但苦于常年来疏忽了他,对他的脾性都不甚了解。若想收为己用,选一家可靠的女子代为牵制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圣上便开始留心起赵安伦的婚事来。
白起与苏莫兵分两路追至丰城,眼见着赵安锡带着兵马趟过了突厥的纳西河。自知追回无望,二人只好带兵返回。
赵安锡一路北上,原本带着三万兵马离京。一路上与白起、苏莫的兵马相战,且战且逃,到了突厥时人马只留一万不到。赵安锡回望京城,满眼只余漫漫黄沙。
“待吾杀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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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安诺自得了旨,便安心在灵霄宫内准备待嫁。不少宫人私下里都传,永安公主的母妃与亲兄长出了事,她倒是好事临近,春风得意的很。嚼舌根子的不少,传到赵安诺耳旁的却少得可怜。
偶然,赵安诺身旁的宫人听了些风声,支支吾吾的与赵安诺说了,惹得赵安诺大怒。
“好啊,看着本宫母家失了势,便开始编排起本宫来了!”赵安诺身边的宫人骇了一跳,“公主息怒,如今贵妃娘娘去了,宫中一应中馈全由皇后娘娘掌着。皇后娘娘向来与咱们娘娘不和,如今皇后娘娘好容易扬眉吐气,怎能不好生打压咱们灵霄宫!”
赵安诺听后更是恼火,“她坤安宫的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填房生的又与圣上做了填房罢了,哪里当的起‘皇后’二字!”
此话一出,宫人更是惶恐,“公主万不可轻言!若是叫有心人听去,可是杀了头的大罪!”
赵安诺冷笑道,“你们怕她,我可是不怕的。别说是要杀头,就是连我宫中的丫头,她想治罪,都要问过我肯是不肯!”
宫人只恨自己为何长这一双耳朵。
宁府上下为迎娶永安公主而忙碌时,圣上又赐下了恩典,在宁府的近旁兴建一处“公主府”,公主以后便由公主府出嫁。
圣旨降下,宁家又是一阵欣喜,圣上对公主的赏赐越多,便说明圣上越重视二人的婚事。
皇后张氏得了圣上赐下公主府的消息,不禁气从中来。
“宣氏那个贱人,自己死了,现在又教出一个好女儿来与本宫作对!我永庆出嫁时,圣上不过是赐了些金银珠宝,还是嫁去那个苦寒的高丽,做个王妃。现在永安不过是嫁去宁家,还兴师动众的兴建公主府。圣上好偏的心眼儿!”
皇后身边的女官呈上了手炉,“娘娘莫气。奴婢自那些小婢子处得了消息,据说永安公主能嫁给相爷大人,不过是出卖了宣氏和晋王。”
张氏听出些门道来,“说仔细些!”
女官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与皇后听。而礼部早已得了消息,与工部比照着往常公主府的规格,选了黄道吉日,准备破土动工。
公主府成之日,便是永安公主与丞相的大婚之时。所以宁府的人日日往公主府跑,以确认何时能迎公主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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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俭的身子将养数日,早就恢复如初。云雾老人最后诊了一次脉,确认已完好无误。柳牧原多次请求师父留下,都换来云雾老人的拒绝。最后,干脆悄无声息的趁着夜黑溜了出去,云游四方。
柳牧原叹了一声。多日不回牧原堂,现在宁俭恢复,他们也该告辞回家了。
宁谦在柳牧原临走时,特意留柳牧原多说了会子话。原来宁谦前些日子便与圣上说了柳牧原入太医院的事,圣上竟还记得这个泸州神医。二话不说便批了奏请,只说尽快安排柳神医入宫。如今太医院人才凋零,能有柳神医这般的圣手入宫,太医院振兴指日可待!
柳牧原得了消息,宁谦与他商量了入宫的日子,不日等到宁谦上朝的日子,便带着柳牧原一同去。
这下,柳牧原只得在宁府继续住下。
柳牧原走脱不得,柳翩翩自然喜不自禁。
良九见柳翩翩日日喜上眉梢的模样,便与柳牧原商议着,该是给二人定下了。
将这一想法说与宁俭,宁俭便将此事全权交给了宁善,“他现在管家颇有模有样,多让他经些事,历练历练才好。”
宁善骤然又得了差事,不禁苦恼,“本来对于管家一事,平威就颇有微词,嫌我冷落他许久。如今再应承下这差事,那我岂不是要和他日日吃素做和尚去!”
宁俭笑道,“都说能者多劳,你以前还抱怨我待你不公,如今对你委以重任,你怎的就晓得推辞了?”
“二哥既已身子好的差不多,也该收回管家权才是。”宁善狗腿的上前,“弟弟到底是道行尚浅,光是商行一事便费尽了心力,二哥您就尽早回来,别为难弟弟了!”
宁俭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笑笑。
“虽说近来宁家喜事不断,但如今朝野上看风向,怕是要起战事。事要办,切记不可太过,让人拿住错处,可就不好了。”
宁善苦着脸应下,满心都是该如何向傅京交代,怕是今晚不能回傅府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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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甲傍晚来宁府催了多次,宁善均已有事尚未结束为由回绝了傅甲。傅京干脆自己登门,亲自来请宁善。
“宁六爷好大的架子,安歇都要人三催四请吗?”宁善缩了缩脖子,笑道,“平威……”
傅京见账房里油灯昏暗,春日夜里依旧寒风料峭,却连个炭盆都没有。去摸宁善的手,却是冰凉一片。不禁怒从中来,“你作何这样作践自己,夜里这么冷,怎么连个炭盆都不晓得烧一个?若是冻坏了,谁跟着跑前跑后的伺候!”
宁善见傅京黑了脸,却没想到他竟也有这样“抱怨”的时候,不禁笑道,“心疼了?”
傅京拉着宁善便走,“你好歹也是傅府的主子,自己府里的事都不管,娘家的事管的倒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添了个小外甥女~啦啦~
☆、第六十一章 棋局
皇后张氏今日好生打扮了,先是开了坤安宫的宫门,接受了百妃的朝拜,待到百妃散尽,便由身边的女官侍候着往乾元殿走。
圣上开了朝,早前儿便去了前殿听政去了,现在乾元殿里就剩下几个洒扫的宫人正在归置收拾。
“娘娘万安。”宫人们忙不迭的下跪请安,皇后却连瞧也不瞧,只问品阶最高的宫人,“圣上何时下朝?”
那宫人在乾元殿伺候的时日尚短,第一次得见皇后仪容,哆哆嗦嗦的行了大礼,“回娘娘,往常圣上都是巳时一刻下朝,今儿怕是要晚些。”
皇后张氏思忖片刻,想是突厥之事着实棘手。这几日听凤庆说圣上夜间睡不安稳,多半是为了此事烦心罢?
突然想起前日有命妇入宫陪伴凤驾时,提过固王回了京,若是个堪用的,怕就是他带兵了。
固王?皇后张氏对这个王爷没有半点印象,遂询问身边的女官。
“据奴婢所知,不过是宣氏身边的宫人,蒙圣上恩宠生了一个儿子。却是不得宠的,早早的就打发出了宫,怕是第一次回京呢!
皇后张氏膝下只有一女,早早嫁去了高丽,若是她能有个皇子……
张氏想,若她有个皇子,哪里就能让宣氏比了下去,连永安那个小丫头都敢骑在她头上!
“去打听打听,那个固王到底是个什么来路。若是堪用,就让他来坤安宫一趟。”
女官躬身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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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安伦也得了宁谦欲娶赵安诺为妻的消息。
夜里,他秘密来宁府寻宁谦,二人坐在院中饮茶。
“赵安诺?”赵安伦觉得熟悉的很。他的其他兄弟姐妹一概不熟,倒是这个赵安诺,他貌似见过。
宁谦笑道,“怎么,你认识她?”
“宣氏的女儿,怎得不知。”赵安伦将茶杯中的浮梗撇去,“只见过一面,那时还是个小丫头。”
“若是不出所料,这几日便要有各方对你示好了。”
“你就笃定圣上会许我带兵去突厥?”赵安伦之前去面见圣上,宁谦特意嘱咐他提一提丰城之战。果不其然,圣上当时的面色起了变化,却是教人捉摸不透。
宁谦提起泥炉上的茶壶,为自己添了新茶。
“圣上如今身边再无可用棋子,你此时回京,正是让他觉得手里的棋子并无用尽。更何况,突厥是他现在的心腹大患,你又亲身参战过丰城之围,恐怕他就是对你有再大的戒心,也会在退敌后打压你。现在,他只会想着如何笼络你,或是牵制你。”
赵安伦轻笑,“若是我母妃尚在,那他轻易便可拿捏我。现在京中我无亲无故,他又如何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