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俭与宁善二人商量着开宁家祠堂,请老太爷和大夫人回府等事宜。宁谦那日提起要让德十过继到大夫人慕容氏名下,宁家上下都跟着一阵忙乱。
先是请了府上善卜的门客掐算了好日子,定下了三日后的黄道吉日。时间紧迫,宁善自是日日宿在了宁府,方便办差。
“明日还有宾客要下帖子,齐府的帖子只递到正房夫人那儿,宣德侯府的帖子直接送到侯爷手里,他们后院的那些姨太太们还是少招惹为妙……”宁善与宁俭细细报投递帖子的宾客单子。
宁俭听了半晌,“安排的不错,也是费了心思的。只是哪家为尊,哪家须得小心应对怠慢不得,都是要分清楚的。”
宁善应了声是,正欲转身去安排人,却被宁俭又叫了回去。
“将尚五也叫回来,别忘了给方将军也下帖子。”宁善高高兴兴应了声。
宁家祠堂久未打开,一进门便是尘土飞扬。宁庆带着宁福并一众使唤下人,带着扫帚抹布前来洒扫祠堂。
“嚯,这祠堂是多久没进来人了?”宁福捂着嘴,一脸嫌恶。
宁庆用衣袖掩着口鼻,“自三爷走了,老太爷又去了庙里,哪里还会有人来。”
众人擦擦抹抹,从晌午直到半夜,祠堂才算是勉强能见得人。
——
方将军接到宁府的请帖还正觉得惊奇,方梦娇正巧到前厅来寻方将军。
“梦娇来的正好,快来帮为父看看,这个宁家给咱们下请帖,咱们是去还是不去?”
方梦娇将请帖看了个仔细。
“自然是去。说到底,夫君是宁家的子弟,与咱们将军府就是亲家。亲家有了这等喜事,怎能少了咱们。若是不去,怕是旁人还会说闲话呢!”方将军深以为然。
方梦娇掩唇笑道,“父亲与夫君怎么都是一样,一遇到宁家的事便失了往日的风度?”
傍晚,宁尚从枢密院回来,听方梦娇说了宁府递了请帖来。
“可说了是何事?”方梦娇接过宁尚身上的罩衣,“是十妹妹过继到夫人房里呢!”
宁尚皱眉,“好好的,怎得要过继十妹妹?”
“近来,除了相爷与永安公主的婚事,我也没听到宁府里的消息。夫君明日见着相爷,问上一问不就都晓得了?”方梦娇着人摆了晚饭,“今日去了小玉儿的院子,乳母说小玉儿这几日总是哭闹,莫不是生病了?”
小玉儿是宁尚与方梦娇的女儿,降生那日有个跛足的道人在府门前说什么“嫁人之前不得相见”云云,宁尚与方梦娇自然是不信的,偏偏方将军年岁大了,对这些岐黄之术竟越发痴迷起来,说什么都要那位跛足道人为小玉儿算上一卦。
一算之下,可了不得。那道人说小玉儿的命格贵不可言,就是有些妨克身边亲人,若是送到庵里,豆蔻之年前不与父母相见,便可保整府上下的平安。方梦娇舍不得尚在襁褓里的婴孩离开,方将军也是不忍,却是深信不疑。宁尚便想了法子,将小玉儿送到偏院去,让乳母、嬷嬷每日照顾,方梦娇与方将军隔着院门每日去望上一望。待到小玉儿稍大些,再考虑送到庵里的事。
方将军觉得这法子可行,便让人下去挑拣可靠的乳母、嬷嬷去了。
“那明日就请大夫来府里看看。”宁尚脱鞋上了榻,“总觉得宁府里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祝好梦~
☆、第六十四章 过继
过继本不是什么大事,也用不着满城风雨的。但旁人不清楚,宁家人都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这可是要为十小姐入主固王府铺路呢!不把动静整大些,如何能上达天听?
不单是京中的权贵人家收到了请帖,宁谦也给不少朝中相熟的同僚递了请帖。放眼看去,东城宁府从牌坊到府门口,大半条街都被各式的香车宝马挤得水泄不通,别提多壮观了。
昨日晌午,老太爷和夫人就被人从庙里请了回来。今儿一大早宁家的大大小小主子都去了宁家祠堂,庶女过继到嫡母名下是要行大礼的,人人都重视的很。
三日前德十知道了行礼的日子,便开始了每日焚香斋戒,算是对宁家的列祖列宗表表孝心。早已饿的头晕眼花的德十,走在平地上就犹如走在棉花上一般,更何况自打进了祠堂,敬跪天地,聆听教诲等等一系列的礼仪更是让德十晕头转向。
宁善也带着傅京前来观礼,不管怎么说傅京现在也算半个宁家人了。见德十面色发白,趁着众人不备,宁善狠狠掐了德十一下。原本昏昏沉沉,萎靡不振的德十顿时清醒。
要不是碍于人多,德十一定不顾忌大喊大叫起来。
“嘶……”德十不着痕迹的揉揉胳膊,“哥,我饿。”
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宁善都看着心疼,“再忍忍,就快完了。”
在场的宾客中,就数宣德侯与另一位朝中官员最为年长,二人便充当了长者的角色,有板有眼的高唱吉语,引导着德十完成礼仪。
“礼成。”随着宣德侯的声音落下,德十就算正是禀告了宁家祖宗,她已认了宁府的正房夫人慕容氏为母,成了宁府如今正儿八经的嫡女了。
最为感慨的便是宁善,想不到家中的老幺竟会有如今这般境遇,这是他这一辈子都没想到过的。
——
祠堂渐渐恢复了原先的清静。德十被饿得不轻,早早回府填肚子。宁善原本还想与德十一道走,奈何祠堂还要着人归置,宁善只好留了下来。傅京这几日都没能见到宁善,着是想念的紧,也留了下来。
“你留下来作甚,倒不如和那些大官吃酒去。”宁善遣人换了供桌上的祭品,又重新燃了香。
宁福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紧赶着带人规制好了祠堂,又悄没声儿的带人下去,留着二人好好说说话。
“今晚可是能回去了?”傅京隔着衣衫去摸宁善,“这才几日,怎得瘦了?”
宁善推了推傅京,“做什么,这里是祠堂。列祖列宗都看着呢!”
“几日不见就知道羞了?往日摸你怎么没见你拦上一拦。”
宁善惊呼一声,“好歹是在外面,你给我留些面子。”
宁福在外等得心急,小半天才见二人出了门,傅京显然心情不错,负手而行。宁善则满面潮红,不住抬起衣袖遮一遮那颈上的红痕。
“爷,傅爷,马车备好了。”傅京转过头,挑眉望向宁善,“可还走得动?”
宁善剜了傅京一眼,“你只管走好你自己的罢!”
马车上甚为宽敞,傅京只拣小地方坐了,将毛皮铺好的宽敞地方留给宁善,“躺着罢,可怜劲儿的。”
宁善原本还不愿躺着,可谁知马车竟像是帮着傅京一般,颠簸起来令宁善龇牙咧嘴,只好乖乖躺了下去。
刚刚月上中天,宁府的宴席便散了。原本宁善是该留下使唤着下人收拾残局的,傅京却轻飘飘的拎着宁善回傅府去,只留给宁俭一句“他身子不爽利”。
宁俭也无可奈何,宁庆去送老太爷和夫人回庙里了,宁全也不在身边,便只好借了宁尚身边的随从权当使用,却没有宁庆宁全那样如臂指使,加之忙累了一整日,脸色微变。
柳翩翩看出宁俭面色有异,晓得他如今身边没有得力的人,“让我去罢,你好生休息。”
宁俭摆摆手,“左右不过一些粗活儿,我多找几个下人去做便好。”
“若是没人看着再丢了东西就不美了,劳心费神的。二爷好生休息,我去盯着他们收拾。”柳翩翩说话间便转身出去了。
宁俭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和着酒水服下。
——
正如宁谦所料,圣上得知宁家有个十女,倒是好奇的很。下了朝特意召了宁谦前去乾元殿问话。
“不知道宁爱卿家的十小姐芳龄几何?”圣上左思右想,宁家一门从宁祖新这一开国元勋,到宁让击退突厥,宁谦拜相,据说还有一位宁家五子在枢密院当差。倒是家世清白的很。圣上想。
宁谦恭声道,“回圣上,家妹刚及笄,已有一十五。”
圣上心里暗暗盘算着,年纪合适,就是不知样貌品行如何。
“过几日宫里设宴为皇后庆寿,宁爱卿就将那位十小姐带进宫来,陪陪皇后,她前阵子总是向朕抱怨身边没人说话解闷。”宁谦躬身应了。哪里是皇后庆寿,不过是借着皇后的由头想要相人罢了。
宁谦又与圣上聊了聊边境,突厥近来调兵频繁,圣上日夜命人密切关注突厥,稍有动静就快马来报。如今圣上案头上满是前方的战报,一日多封,好不热闹。
“时辰不早了,你便先回去,有事明日再议。”圣上摆摆手,满脸的疲态。
赵安伦趁着夜黑入了德十的院子。
宁楚觉浅,今晚轮到她守夜,便宿在了德十卧房的外间。只听得有微弱的脚步声传来,宁楚刚要探头出去看个究竟,忽觉颈后一疼,眼前黑了去,人事不省。
德十迷糊间觉得有人在她身边躺下,翻了个身瞌睡去了大半。
“嘘,是我,别把丫头们吵醒了。”赵安伦微微一笑,将德十揽在怀里。
德十松了口气,“王爷以后还是出点动静罢,大晚上的,吓得人不轻。”
“胆子这么小?也罢,反正以后我都是从正门进的。”德十没听懂赵安伦话里的含义,“王爷深夜过来,可是有事?”
二人躺在一处,平声静气的说话。
“今日听闻你过继给正房了,我自是来贺喜的。”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方长盒子来,“前些日子见这物件儿倒是配你,就是一直不知找什么理由送你,今儿日子倒是正好,你不嫌弃就成。”
德十打开盒子去看,见是一支钗,不知是什么材质雕成的,一端上竟是一只粉色的蝴蝶,展翅欲飞。
“第一次见你,你就穿了一身粉色,可爱的紧。以后,你可要多多穿给我看。”德十脸颊羞红了一片,“难为王爷还记着。”
赵安伦摸着德十脑袋上软软的额发,“估摸着圣上就要给咱们赐婚了,往后想要见面就难了。”
德十将蝴蝶钗放到一边,蜷到赵安伦怀里,“我会好好等王爷来迎娶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祝好梦!
☆、第六十五章 喜事
宁善得了空闲,心血来潮想要问一问傅府的事来。
宁福放下了马凳,让宁善踩着下了马车。看傅府大门开着,便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门房里见着宁善,忙不迭的上前,“六爷回来了!大人去大理寺了,要不现在小的去请大人回来?”
宁善摆摆手,“我不找你们大人,傅甲可在?”
“甲哥儿跟着大人一起去了大理寺,您看……”门房毕恭毕敬道。
宁善径直朝里走,“无妨,我就随意走走,你去忙你的罢。”门房作了一揖,见着宁善走远了,才走了。
傅府的管家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往年是个乞丐,幸得傅京搭救才得了一条命,填饱了肚子,便一直跟着傅京。蒙傅京不弃,忝做了管家,傅京不在家的日子,大大小小内外事悉数全是老管家做主。
“老奴一直盼着六爷来,今儿总算是盼到六爷过问府里的事了。”老管家十分福态,乐呵呵的,像个弥勒佛一般。
宁善首先提出要去账房,老管家便率先在前头带路。
“府里没有正儿八经的账房先生,平日里的账目全都是老奴和大人共同经手的。大人清廉,手下没有几处田产,左右就是几亩官田,每月的俸银也都是清点有数的。不过大人前年借出去一些银子,那户人家实在还不上,便拿了一处铺子做抵押,大人身边又没有善经营的人,铺子便一直空着。”去账房的路上,老管家将府中情形大致与宁善讲了一些,听的宁善直皱眉头。
“管家的意思就是,府中就官田出些粮食,再加上大人的俸银,其余的没有半点儿进项?”宁善叹了口气,怨不得傅京平日里的衣食住行都一切从简,也从未见过他大手大脚的,原来是穷人一个啊!
老管家指了指前面竹林掩映下的小院落,“六爷,那儿就是账房,平日里除了大人就是老奴过来,旁人都近不得。”
宁善点点头,“倒是雅致的很。”
“府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大人亲自种植的,从没经过下人们的手。”
老管家除了交给宁善一沓账本,顺便还给了一本厚厚的本子,“这是大人从上任之后就一直在记的‘私账’,大人一直给老奴保管,如今也该交还给六爷了。”
宁善翻开一看,满满当当写的全是人名与金额。
“这是什么?”宁善翻了翻,“是他之前随份子钱什么之类的吗?”
老管家笑了笑,“大人极少去捧人情场,就算是朝中的同僚,也极少去。这些都是大人这些年来资助的义庄上的孩子,有些孩子入了太学,有的已经找到了领养的人家。”
宁善不禁疑惑,明明凭他那些俸银,养活这么一个傅府都有些艰难,怎么又有闲钱去养义庄?
“六爷有所不知,据说大人就是来自义庄,大人总说‘苟富贵,勿相忘’,所以每年都会往义庄送些银两去,让义庄的孩子们过得不是那么艰难。”老管家想起自己还是一个乞丐时,傅京正是在义庄附近遇见了他。不仅将随身带的干粮送给了他,见他身体有疾,还请了大夫治好了他。
“他倒是从未与我说过他的身世,赶明儿得了空得好生问上一问。”老管家笑得十分和善,“六爷也无需刻意去问,大人总有一日都是要告知六爷的。”
老管家又将府中所有紧要地方的钥匙给了宁善,“这是大人院子后头小楼上的钥匙,小楼上平日里都存了些贵重的物件儿,若是大人说要找什么送人或是拿出来摆摆的东西,六爷都只管到后头小楼上去找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