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十见二人剥个桔子都在眉目传情,不禁调侃,“二哥好大的醋劲儿呀!”言罢,自己掩嘴偷笑。
翩翩脸上绯红一片。连带着耳根都红了。
“乱说什么!夫君才不是……你还没说是哪家铺子呢!”宁俭脸上满是笑意,“得了,你们聊,我出去一趟。”
星儿送宁俭出了门,恭恭敬敬的样子比伺候翩翩还上心。翩翩虽察觉出些许苗头,但想着好歹自己手里还握着星儿的卖身契,她总不会干出些出格的事情来。暗地里,却是开始防备着星儿了。
德十拉着翩翩又是一阵唧唧咕咕的笑语。
“二奶奶,庄子上的陈婆子来了,您看可要叫进来?”翩翩点点头,“去沏茶来,搬了绣墩给陈大娘备着。”
星儿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翩翩稍稍歪了歪身子,顺势靠在了身旁的靠枕上。德十起身道,“既然嫂嫂这厢有事,妹妹就不扰嫂嫂了。”
“说哪里话,不过是下头的人来走动走动罢了。你尽管坐着就是,不用理会她们的。”翩翩这几日跟着宁俭学了不少“治下”的手段,比起第一次见人时,多了不少的从容。
陈婆子对着门外的鱼池整了整身上的衣裳,理了理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
星儿掀了门帘,笑道,“陈大娘,二奶奶有请。”
陈婆子见星儿笑得温婉,就知道今儿二奶奶心情不错,定是好说话的很。忙不迭的进了屋子,见二奶奶身旁还坐着一个天仙般的人儿,不禁看呆了去。
“老奴给二奶奶请安,二奶奶万安。”陈婆子进门倒头便拜,倒教翩翩有些为难。
德十在一旁瞧热闹的紧。
“哟,陈大娘这是做什么?您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们这些小辈儿可担不起。星儿,还不去搀了陈大娘起来。”嘴上说着“担不起”,翩翩却是坐在美人榻上纹丝未动。侧首倚着美人靠,在腰身处露出曼妙的曲线,怎么看都是一副美妙的姿态。就是话说得不太对劲儿。
德十从未听过翩翩这般说话,倒觉得新奇。不由得去打量堂下跪着的陈婆子。
陈婆子被星儿搀扶起来,她们二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二奶奶这一句“小辈儿担不起”可不就是在暗讽以前陈婆子用身份压人,就凭着伺候过大夫人慕容氏。
星儿暗暗对陈婆子摇头,陈婆子这才心道不好。
“二奶奶说哪里话,老奴就是一介家仆,哪里敢托大,越过二奶奶了去。”翩翩轻笑,对着星儿招招手,“上茶,搬椅子来罢,别叫陈大娘站着了。”
此时,陈婆子哪里还敢坐下,忙道,“二奶奶使不得。老奴哪里敢与主子同坐……”
“都是家里人,哪里分什么主子奴婢的。再说了,老话说得好,‘站着的客难打发’。陈大娘还是安心坐了,咱们好说说话。”
星儿搬上了绣墩,放在了陈婆子身后。陈婆子胆战心惊的看看星儿,只敢侧着身子,半坐了。
这样一来,陈婆子原本想好的说辞,现在倒是不敢说出口了。
德十瞧着陈婆子满面的拘谨,倒是好奇,凑在翩翩耳边悄声道,“嫂嫂这么温婉性子的好人,这个婆子倒是瞧着甚是怕嫂嫂呢!”德十握着翩翩的手,像是要瞧好戏的样子。
翩翩看了眼陈婆子,轻笑,“陈大娘怕是不识,这位可是咱们府上的十小姐呢!您瞧瞧,是不是长的水灵的很?”
当初德十拜祠堂,认作慕容氏为嫡女时,陈婆子正在外头庄子上当差,并未到宁府来,自是不识得。
“怪老奴眼拙,竟不识得十小姐。”陈婆子赔笑道,行了万安礼。德十含笑受了陈婆子的礼。
星儿给翩翩倒了茶,递在了手里。翩翩接了茶,慢慢吹着浮梗,眼都未抬。
“陈大娘管着庄子也有不少年岁了,大娘总说庄子上的收成不佳,咱们又不能出府去亲眼瞧上一瞧。自然还是都要仰仗大娘替咱们看着的。”陈婆子心中稍安,“但话又说回来。好歹这庄子都是家里的爷们拼死拼话挣来的产业,不出收成岂不是不像话。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还道咱们府里有闯业的,却没个守业的,平白让人笑话了去。您说是也不是?前两日二爷也说了,这个庄子今后可是要做嫁妆,给十小姐带去固王府的。若是一直这个样子让十小姐带去了王府,要是让王府挑出不是来,还说咱们宁家不重视十小姐,净挑着烂摊子给十小姐充脸面呢!”
陈婆子越听越是一身冷汗,这是明里暗里指摘她不尽责任了。忙站起身来,“二奶奶可要明察。如今主子们都宽厚,上缴的租子也是一年少过一年。底下的佃户们都是没识过字的大老粗,哪里体会得到主子们的仁慈心肠。还一直找老奴抱怨每年的租子太高,不堪重负。老奴明知他们从中做了手脚,却是无可奈何呀!”
这是要将责任都推卸到佃户们身上了。
翩翩心中冷笑不已,“既然大夫人下放了大娘去庄子上帮府里管这些佃户,自然是信得过大娘。可是看大娘现在的作为,实在不知今后可有什么颜面去见大夫人?”
陈婆子倒吸一口气。忙跪了下来,“二奶奶明察呀!老奴实在是……”
“说话归说话,大娘怎得又跪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为难大娘,多难说话似的。快起来!不过是咱们娘们之间说说话罢了。”翩翩云淡风轻道。
现在陈婆子完全可以确定,这个二奶奶万不是面上看着那样软弱可欺的。
翩翩心道,正好她要在府中立威,就先拿这个不安分的陈婆子开刀,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祝好梦!
☆、第八十三章 杀鸡儆猴 下
陈婆子此时成了软脚的虾子,心中正没个主意。星儿在一旁挤眉弄眼,示意陈婆子倒是说些什么,毕竟现在的境况也太不利了。
翩翩这厢还正看着陈婆子,心想着该如何处置。那厢宁俭在书房呆了半晌,就听宁庆说陈婆子去了翩翩的屋子。
“现在什么时辰了?”书房的更漏尚有小半壶,宁庆便道,“约莫着快午时了,要不要小的去回二奶奶备饭?”
宁俭摆摆手,“不扰她。今儿也不惊动小厨房了,找人去汇仙楼买些饭食来,直接送到二奶奶屋里去。”
宁庆恭声应了。
慢慢背着手往主屋走去。宁俭一路看着院子里这几日里添了不少花儿朵儿的,尤以月月红为首。
宁俭觉得那花红的甚是可爱,便掐了一朵,捏在手上赏玩。
屋门外守门的小丫头们见宁俭负手而来,忙不迭的行礼的行礼,打帘的打帘。
翩翩与德十听见宁俭来了,都起了身,“正想让星儿去问问二爷今儿午饭在哪儿用,可巧就来了。”
陈婆子还在跪着,原本抖成一团的身子,在一听闻二爷来了,更是像秋风扫过的落叶一般,抖个不止。
宁俭恍若不见旁人似的,从袖拢中拿出刚刚折的月月红,“前些日子就见你一直在院子里鼓捣这些,今儿倒是看着这花甚是配你。不枉费你花了这么些时日的栽培。我给你戴上。”
“二哥和嫂嫂还真是如胶似漆,怨不得这院子里的丫头们都只敢远远伺候着。瞧你们夫妻俩的架势,还有谁敢近身呀!”德十笑道。
所有人倒像是忘记了屋中还跪着一人。
翩翩含羞带怯的让宁俭将花簪到了发髻上,原本姣好的容颜,在花的映衬下更是平添了几分娇媚。
“你呀,竟还像个女儿家的性子。”宁俭点了点翩翩的鼻尖,十分宠溺的样子,连德十都不禁开始嫉妒开来。
翩翩对着宁俭撇撇嘴,示意他那里还有一个麻烦。宁俭在主位上坐下,脸色完全没了刚刚的和善。
“陈管事在宁府上做事时日不短了罢?”翩翩与德十在一旁坐下,静静听着宁俭问话。
陈婆子骇的浑身的汗毛都快要竖起来,“回二爷,是……是。”眼神却一直在往星儿身上瞟,希冀着她能想个法子来,或许能从中斡旋一二。
星儿站在翩翩身后,只管低着头,却连眼抬都不抬。二爷掌家向来以凌厉闻名,如今二爷在这儿,谁敢造次!
陈婆子自知这个星儿白拿了她的好处,根本指望不上。便惨白着一张老脸,只等着宁俭一怒之下,撵了她出宁府,再不许回来做工。
宁俭却是一反常态,“陈管事在宁府算是老人,对宁府也是忠心耿耿。如今陈管事也是上了年纪,管着偌大庄子上的事怕是吃力。我记得陈管事有一子,明年也该有弱冠之年了,倒不若让小辈展展拳脚,陈管事也能轻松一些。”
德十虽不管事,但其中有些事还是晓得的。这个陈婆子说好听点儿,以前也是大夫人慕容氏身边伺候的人,说难听点儿,“打狗还得看主人”哩!翩翩怎么说都还是个新嫁娘,不晓事是自然。虽说想要“杀鸡儆猴”,给旁人立立规矩,但陈婆子却是她动不得的。换句话说,这陈婆子犯了大错,谁去罚都挑不出错来。可唯独她,却是要好生掂量掂量的。
宁俭这一席话,就表明宁家不打算再用陈婆子,但念在大夫人的面子上,就勉为其难的让陈婆子年幼的儿子顶上,既不得罪大夫人,又算是正式将陈婆子从现在的位子上赶了下去。
德十暗暗点头,这么做,怕是大夫人或是旁人想说个不是来,都挑不出错。
翩翩初时不解,却也没有出声。
陈婆子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面上一副“主子仁慈感恩戴德”的样子,心底里却是阴沉的可怕。
德十眼见着这场闹剧散了场,才站起身来,“好了,好戏也看完了,就不耽搁你们夫妻俩说说话了。德十这就告辞了!”轻轻向翩翩眨眨眼,德十带着宁喜出了屋。
宁俭叹了一口气,拉着翩翩的手,“要不是我来,看你怎么收场。”
“我也正烦恼呢,幸亏你来了。我就是看着这个婆子着实恼人,到处推诿责任,还一直从中贪墨佃户们的辛苦钱……”翩翩不甘道。
宁俭微微笑着,“所以你就想着拿她练手,给下人们立立规矩?”
“我哪里晓得这里面这么多弯弯绕绕,不就是凭着伺候过大夫人几日,就……”翩翩还未说完,就被宁俭止住了话头。
“慎言!这话哪里是你能说得的!”宁俭语气有些凌厉,倒教翩翩骇了一跳。
宁俭也意识到语气重了,换了面色,“翩翩,家中有些事你还要多学学,切莫这样莽撞,让人抓了错处。抓错处咱们倒是不怕,就是有些人嚼舌根子,传出去难免叫人生了异样的心思。咱们家到底不比旁处,小心谨慎些总是要的。”
翩翩一副“受教”的样子。
宁俭将她耳边垂下的一缕长发拢到耳后,叹道,“不是责备你,你不必一副挨训的样子。”
——
宁福这几日有些恹恹的,宁善问他,他也不答,就是轻叹一声。
宁善病未好全,还在家将养着。“群贤毕至”也只靠金掌柜傅府、铺子两处来回跑,见宁福这几日低沉的模样,干脆就将宁福也遣给了金掌柜。
“既然兴致不高,那就忙活点儿。”宁善大手一挥,便将宁福遣出了府。
结果宁福刚出府没几日,宁善便发现傅甲日日在他屋子周围转悠,同样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这下他们二人算是挑起了宁善的兴趣,左右在府中也是无事,倒不如看看这二人在搞些什么鬼。
傅京听宁善说完,忍俊不禁。
“你说你整日都在琢磨些什么,他们二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就是。你不要乱插手。”
宁善顿时火起,“什么叫乱插手?”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祝好梦!
☆、第八十四章 你来这儿,是做什么呢?
柳牧原在军营中待有小半个月,期间细心为赵安伦照料伤势。原本就是小伤,又在各种名贵药材的滋养下,伤口就在肩头留下了个淡淡的疤痕罢了。
宁尚这日正在校场上看唐俊星指挥练兵,辕门外就有斥候来报,“圣旨到了!”
原是赵安伦将巫奇带人来降之事上报给了朝廷,连同降书的内容也一起随着军报抵达了乾元殿的案头。
圣上阅后,紧急召集了宁谦等大臣,打算商量出个章程来。
降书被众臣轮流传阅后,众臣皆是面有怒色。
“这个突厥着实可恨,明明是他们理亏在先,竟还敢提出这等无耻条列,这是欺我朝中无人吗?若不杀杀他们的气焰,恐成祸患!”
“怕是突厥王暗藏祸心,表面上臣服,私下里却是只等积蓄力量,再犯我中原!”
“突厥人性情狡诈,交易互市岂不助长他们的势力?”
“公主娘娘圣洁,岂可送与那蛮荒之地受辱!”
“圣上不可受此降书!”
“对!不可受降书!”
“……”
宁谦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在一旁袖手不语,倒是有几个较为“激进”的大臣满脸愤愤之色。
圣上陷入沉思。
这降书上写着“互市”一项就足够朝堂上吵闹一阵子,况且还有一项“互通婚姻”。
突厥人素以民风剽悍著称,“上马可战,下马为民”说的正是这族人之特殊。兼之突厥不若中原繁华,物资匮乏。两族未开战前,丰城周围处处可见突厥人用马牛羊等牲畜或珍贵牲畜的皮毛来交换日常所需物资。若是中原一直不肯与突厥恢复互市,怕是突厥会早早的翻脸不认人,又起战争。
“宁爱卿怎么不说话?”圣上的余光扫到宁谦身上,想是他已经有了主意。
宁谦恭恭敬敬的出来,“回圣上,微臣听闻诸位同僚都能够同仇敌忾,不畏鞑虏,实在是心中感慨。此乃天子之福,万民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