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西打心眼里是想跟朱贝妮结婚生子生活一辈子的。正因为如此,才不想轻易纵容她。
陈小西话里没有逃避,朱贝妮已经听出拒绝。
她多么希望陈小西在她脆弱的当下,无条件地支持她!可此刻,面对他的理智,她只感到冷冰冰。
朱贝妮陷入沉默,内心小黑人出场,冷冷地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还没有要他养呢,他就开始紧张了吗?
见朱贝妮不再回复,陈小西不敢犹豫,直接打电话给朱贝妮。
朱贝妮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边听边往办公室外走。
“我曾经看你工作不开心,动过念头让你不上班,我养你。我反复思考,最后觉得这个念头太自私了。你不接受挑战,就会错失成长的机会。你不成熟,就看不到生活的真实面貌。
与其你因为天真幼稚,迷失在虚假的幻想里,不如你去闯,去感受,去体验。不是为你挣多少工资,而是为你给自己机会,体验活着的意义。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下面铺一张网,保证你不会落魄到没有饭吃。
我希望你有了保障之后,像没有保障那样,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
今天,你因为受了委屈想离职。你若执意如此,我当然会接受。我刚刚得到你的首肯,正在爱情新鲜期,愿意为你的任何任性买单。但你应该知道我的真实想法。我对另一伴的期待。
我不希望你落魄到走投无路来投奔我,虽然我随时为你敞开门。
我不希望我跟你之间,是弱者求助强者。为什么不能是强强联手呢?人生是场好玩的游戏,我要的是搭档。我可以支持你,扶植你,投资你,前提是你独立,成熟,有梦想,而不是任性、随意、毫无责任感。
我不在意你最终能否成功。尝试过、体验过,不虚度时光,就够了。
反之,我也一样。我会尽我所能,忠于你,对你负责,为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懈努力。”
陈小西一番看似坦诚的话,如一盆冰到临界值的冷水,把朱贝妮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凉。
“你对我,是有条件的爱?”
朱贝妮泪水泛滥一样漫出眼眶。更为深重的孤苦伶仃的感觉攫住了她。陈小西的一番话,她只听到“她够好,他才爱”。
“没有条件的爱情是骗人的。爱情的本质,先是繁衍的本能吸引,后是文明时代的责任心。我想对你负责,我想让你过得更好,我想关心你的一切。这是我对你的爱情。”陈小西言之切切,让朱贝妮更感挣扎。
“关心吗?认识我的人,都想花三分钟关心一下我的一切!”朱贝妮捂着嘴,泪如雨下。从少女时代就开始幻想的有人爱她奋不顾身愿意舍弃全世界让世人无不为之动容的爱情梦开始坍塌。
“你说的不是关心。是好奇。朋友只好奇你的现状,并不真正关心你现在怎么样,以后怎么样。”
这句话稍稍抚慰了朱贝妮失望的心。
“你的关心又是什么?”朱贝妮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
“如果你有麻烦,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你。I will make sure you are on the course of well being。”
“我现在呢?算不算在麻烦中?”
“不算。”陈小西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
“有路你不走啊。我倒是冒着风险在帮你往正确的道路上引导。”陈小西转而用一种似真诚又似怂恿的声音说:“没有人能替你生活。”
第192章 祸从不单行
情绪来得快的人,去得也快。
十分钟前,职场上的委屈郁闷被爱情中的震惊失望取代,十分钟后,震惊失望又演变成沉默接受。
换位思考,她能理解与接受陈小西的爱情观。毕竟,硕士期间选择的语言文字学专业,等于文科中的理科。平时,朋友们对她没边的包容,也冠之以“太理性”。
惹得情绪波澜起伏的电话以平和的方式结束。
朱贝妮抹了抹眼泪,去卫生间洗了洗脸。穿过烟雾缭绕的吸烟区,往办公室走。
走过吸烟区时,不小心对视上盛景全拧成川字的愁眉苦脸。盛景全心里苦,除了赶不上趟的总助和董办秘书更迭,他另有一桩隐秘的苦差。
朱贝妮回到工作位上,越加沉默。陈小西说“没人能替你生活”。父母愿意替子女受苦的诚意不容怀疑,却又真的不能替。该面对的,逃是逃不开的。
之前响在脑海中的“离职!离职!”,现在变成了另一个声音“钱够吗?钱够吗?”
质问之下,理智渐渐回归。
离职,是很解气;离职之后呢?
如果找到工作之前钱用完了呢?如果在自己失业期间,杨青青也失业了呢?如果自己现在离开,是否意味着自己违背了对粒粒的诺言?是否意味着自己其实只是个理论派,并没有能力战胜窘境?自己又是否愿意走投无路的时候投奔陈小西?
看似自由,自己竟没有更多路可以选。越想朱贝妮越觉得“离职”之结论,过于冲动。
也许真的应该考虑陈小西的话:负起责任,主导生活,从攒钱开始。
朱贝妮真正冷静下来。
一旦“暂缓离职”的决定定下来,情感上憋闷、委屈被人看笑话等等不适的感觉,便见缝插针地弥漫开来,朱贝妮如芒在背。
理性上,她知道别人不会像自己想得那样有兴趣长时间关注自己的失败,情感上,她那颗受挫的心还是脆弱异常,滴血不止。
“不要想美满,不要那么敏感,随便吧,死不了的,熬过去就好了。”朱贝妮心里乱七八糟地安慰自己。
“从今天开始,我要怀着深仇大恨,忍辱负重地在公司生活。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攒钱,离开这里。”朱贝妮从抽屉里摸出自己的日记本,愤恨地、重重地在日记本上写下自己的誓言。
朱贝妮托着下巴想了一会,接着写:“谨以此记录我近乎无路可走的日子,一定要争气!以后再也不无奈面对屈辱!”
时间流逝了半天,也没有人来过问“留用察看”之人需要向哪位下任交接相关资料。曾经,小安最热衷推测此类办公室人事调动。今天,小安一反常态,特扎实地粘在了位置上。
董办秘书头衔撤了,总经理助理头衔还在。有电话接过来,朱贝妮还是要接;分公司简报发过来,朱贝妮还是要汇总;会议纪要要完善,还需要提给总经理审核。
朱贝妮小范围地任性赌气着,决定这些乱七八糟的琐碎工作午饭后再面对。
朱贝妮不是当天唯一一个愁眉苦脸、仇大苦深的人。
梁佼怀着史无前例的敬业精神,难得一路公交,早早赶到公司。开机即傻眼。OA系统显示,他的离职申请已经获得批准,最后的离职时间是10月30日。
梁佼两眼圆睁,深感祸不单行。
作为新人类,梁佼的钱包并非像父辈那样塞满各类卡,他的钱包塞满了用来付小费的现金。自己的消费则靠大额度的信用卡和手机钱包。信用卡还款是大哥安排家政财务做的。手机钱包连的是母亲给的一张储蓄卡。
前脚被赶出家门的他,后脚就被断了经济来源。信用卡被冻结不说,手机钱包从6位数无端变成了4位数。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现在的工资卡。没想到靠山山倒,开机就见离职获批的噩耗。
从来没有过的沮丧与惶恐,占据了梁佼的心。
小安夜奔的那晚,知晓梁佼被赶出家门的事情。小安的第一反应是:天哪,他真的是遭劫的富家公子!
至于梁佼心忧的钱被冻结的事情,小安一点不意外。都把你赶出家门了,当然要冻结钱款。这是配套戏,做就要做足。
小安反而情绪高涨。天下哪有真的不要自己儿女的父母!无非是借机给儿子个教训罢了。只要自己在此期间打牢自己与梁佼之间的感情,哼哼,将来少奶奶的位置,还不是非自己莫属!
小安越想越美,也越觉对梁佼爱得炽烈。
在小安各色宽慰、百般鼓励下,梁佼收起破罐子破摔的坏情绪。本来,他打算吃储备粮食,混在家里玩游戏,实在不济,把自己饿死,让他们后悔死。
现在,梁佼终于决计,要好好上班,用赚来的工资养活自己,老老实实过一段清苦的日子。这肯定是父亲希望看到的。而且他也确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定有一只镜头默默地盯着自己。
梁佼才决心好好上班,上天却跟他开了一个无情的玩笑。
坐在公司电脑前,梁佼揉揉眼睛,再次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他心思大乱,恍惚间记得当初大哥的确跟自己说过,卧底时间是一个月。但完全想不起,什么时候自己走过提离职的OA流程。
梁佼烦躁难挡,决定出门抽跟烟。偏偏口袋里烟又抽完了。
梁佼任由情绪带动自己,脸色相当不好看地往办公室外走。习惯性走到吸烟区,一抬头看见正望着自己的盛景全。
盛景全脸上表情堪称大写的尴尬。他不想看梁佼,又没法转移目光。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什么都不合适。
梁佼一手拍在盛景全肩膀。
盛景全膝下一软,瞬间矮下半个头。
“兄弟,借跟烟。”梁佼扯开衬衣领口的纽扣。
盛景全好玄没跪下。听梁佼如是说,忙抽了根烟递给梁佼,同时体贴地帮他打火。
梁佼大口吸一口,随着烟雾缓缓被吐出,心情终于好了点。忽然,他转头看盛景全:好似这家伙就是网管,公司唯一的网管,曾经摸过自己电脑的网管……
第193章 肯跟我走吗
盛景全被梁佼盯得心虚。
梁佼从不去梁氏集团,不认得盛景全。可盛景全认识他呀。二少再虎落平阳,也是虎啊。在他落难的时候落井下石,这……他只希望二少如往常,对他视而不见。
只可惜,希望变奢望。
“你上次用我告诉你的密码登录过我的电脑……”梁佼试图推理。可惜沉迷声色的脑袋对此生疏。他不知该如何推导出“你用我的电脑偷偷提交了离职申请”。他甚至自己都不相信这个结论。远无仇、近无恨的同事干嘛这么做!
盛景全一动不动,警惕地盯着梁佼的面孔。仔细观察他的眉头、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他的神情,内心紧锣密鼓地裁夺,是在他开口揭露自己之前先坦白自己身不由己,还是在死无对证面前咬死不承认?
梁佼说完前半句,自己卡壳了。
愣了一会儿,说全了下半句:“你还记得我的登录密码吗?”
盛景全严肃地摇摇头。
梁佼自己也泄气地摇头,放弃了怀疑。
小安不放心梁佼,自己从办公室内跟了出来。假当上厕所,路过抽烟区,向梁佼投去关怀地一瞥。
梁佼一把拉住小安。
“小安,我有事跟你说。”梁佼顾不得避嫌,拉住小安就往弱电间方向走。
盛景全终于得以长出一口气。
拿了HCSE(华为中级认证)的他,可以游刃有余完成大中型企业中网络的设计实施及维护任务,却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此刻,躲过一劫,盛景全想的是,放弃行业级的HCIE认证(华为高级认证),冲击Master CNE(Novell授权的高级工程师,是目前在IT行业中可以获得的最高级授证),走上高精尖技术人才之路,从此再也不被外派搞人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