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赵娜娜与金磊的婚姻,绝对是小县城的传奇佳话。他们俩结婚时,半个县城都是见证人,风光无人能及。婚后两人妇唱夫随,其乐融融。赵娜娜与公婆相处顺畅,在夫家也过着小公举的生活。第一个孩子又是儿子,简直是人生赢家的范本。
多少次朱贝妮学校放假回家,都会听妈妈颇为羡慕地讲起赵娜娜的幸福人生。朱贝妮妈妈甚至怀疑供女儿读书意义不及嫁个好人家。
金磊打电话给朱贝妮的时候,朱贝妮正蹭在光线不甚好的星巴克看书。好在她把书上的知识点整理到了电脑上,电脑屏幕的亮度弥补了室内的光线——没有办法,实在找不到看书的公共场合,只好每天花点饮料钱。
“我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简单地说,娜娜因为她父亲突然离世,心情极度不好。我打电话给你,一是因为你是娜娜心中最好的朋友,二是因为我已经走投无路。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娜娜是我找了你,拜托你抽空开导一下娜娜。”金磊如是说。
朱贝妮心里咯噔一下。她能想象娜娜会因为父亲的离世而陷入心理危机。娜娜的完美人生,基石即其父亲。电视、小说里宠溺女儿的桥段,朱贝妮早在现实生活中亲眼所见。生命中这样一位重要的人离开,谁都会难以接受吧。
“你不要主动在她面前提她的爸爸。最好假装不知。娜娜对劝她节哀的人,出离反感。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不漏痕迹地关怀她、温暖她。时间久一些也没有关系。我怕欲速则不达。”
朱贝妮一口答应下来。她告诉金磊,她会想一想,尽快“不漏痕迹”地跟跟娜娜重温友谊。
结束与金磊的通话后,朱贝妮不免伤感。只是坐到电脑前,现实的压力促使她不得不投入到即将到来的考试中。
越想珍惜时间的时候,时间过得越快。转眼两周结束,朱贝妮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已经站在了企业培训师培训考试的考场。
考场设在大名鼎鼎的上海立信会计学院。笔试之后转战考场,进行面试。朱贝妮等在自己即将面试的教室门口,一遍遍演练开头:“各位老师好,我是19号(准备考末两位)考生,我抽到的题目是……”朱贝妮紧张起来,糟糕,完全不记得自己抽到的是什么题目!
后背一阵冷汗袭来,浑身为之一凛,头脑为之一昏。然后,她想起来了,她还没有进教室抽题目呢。
朱贝妮有个强烈的预感,这预感让她瞬间灰心、无力起来——她面试过不了!
排在朱贝妮前面的那位同学,挺着大肚子进了教室,是位信心十足、气定神闲的准妈妈。朱贝妮猛吸一口气,两手捂上脸。嘴里念念有词:“紧张于事无补,放松,放松,放松……”助理传讯下一位的时候,朱贝妮稳住呼吸,深一脚浅一脚进了教室。
在镇定的伪装下,她真的渐渐镇定了下来。
上天眷顾,抽到了“电话礼仪”培训。
鉴于这个题目最适合学以致用,这几乎是朱贝妮最熟悉的培训课题了。
电话礼仪的知识点是固定的,诸如:接听电话时的礼仪和礼貌;如何接听电话;如何转电话;如何进行电话留言;如何处理让客人等待;如何结束一个电话。涉及的均为话术,知识点不多,重在演练。
电话礼仪培训的受众多为公司前台。如果是为电话客服培训,还需要涉及如何在电话中与生气的客人交谈。当然,电话销售另有话术。
朱贝妮侃侃而谈,脑海里想的全是粒粒。她曾经私下向粒粒培训过这个课题呢。
面试过程出奇顺利。三位老师分别提了些不涉及对错的话题,无非是缘何来考这个证,未来职业规划等吹牛皮的问题。朱贝妮扼要回答,中规中矩,无加分无减分。无妨,她知道只要授课环节好,就可保证过关。
出教室的朱贝妮一脸欢脱,蹦跳着下楼。
等在校门口的陈小西远远望见朱贝妮如脱兔一般奔过来,心情为之一松,酝酿了好几个小时的安慰人的话,马上丢到了脑后。
“无论如何需要庆祝一下。”陈小西顺势拦腰抱住她转了一圈。
“好啊,好啊”朱贝妮呼应。
“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
朱贝妮傻眼了。
欣欣向荣的气氛瞬间别扭起来。
朱贝妮低着头,抬眼剜他一眼,表示自己的极度不满——有这样扫兴的吗?这样敏感的话题适合这样毫无酝酿脱口就出吗?出就出了连音量都不知道控制点大剌剌当众吼合适吗?
陈小西一脸纯净的无辜。
“你怎么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朱贝妮出声责备。
“那是因为你没有答应我啊。”陈小西更加无辜了。
“我能答应你吗?”朱贝妮简直无语。
“为什么不能答应我?我这可都是为你好!你看看你,每天花多长时间洗衣服、做个人卫生?连个清净读书的地方都没有!连基本的网络都没有!电脑还不是形同虚设?生活在中国最先进的城市,过着最原始的生活!我不为你多着想,为谁多着想?”
还振振有词了?
第263章 最爱她的人
朱贝妮倒吸一口冷气,面对陈小西的振振有词,她竟无话反驳!
并非真的无话反驳,而是要反驳的话说不出口!
换个词儿,那不是叫同居嘛,男女同居,那不是要做那什么嘛。那什么了,女孩子不是挺吃亏的嘛。
“我干嘛要贪那点小便宜吃那个亏呢?”
朱贝妮心中如是跳跃式算账道。
可面对陈小西堪称诚挚的目光,关键是面对自己薄薄的脸皮,这些反驳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唯有跺脚“哼”一声表达不屑于理睬你。
陈小西叹口气:“我们可以讨论这件事。总归会找出有分歧的地方。这样我们就可以有的放矢解决分歧。你总这样避而不答,我两眼茫茫,倒是有心无力了。”
朱贝妮低着头,红着脸,细蚊一样哼道:“换个话题。”
“你脸红什么?”
朱贝妮别过脸。
“呦,你脸红什么?”陈小西还起劲了:““Come on. You are twenty eight, not eighteen。”陈小西显然并不待见朱贝妮因羞赧而忸怩。
“我才没有二十八岁呢。”朱贝妮激烈地反驳。不知是泄愤还是较真儿年龄。
“我只是这么一说,这么个意思。”
“不予讨论。换个话题。”这次声音大了很多。
“大人武断啊,小民我冤枉啊!”陈小西夸张地拖着朱贝妮的手赖着不肯走。朱贝妮挣脱又挣不掉,看他耍赖又耍得那么开心,又气又想笑,最后破涕为笑。
陈小西见好就好,浑然不介意刚才的受拒,热切地推荐起一起晚餐的地点来。
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朱贝妮心情大好,十分放松地享受城市的风光。不巧电话响了,朱贝妮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慌忙示意陈小西不要讲话。
来电的是妈妈。
朱贝妮猜,一定是自己告诉妈妈今天有考试,妈妈忍不住,前来询问考试结果了。
果然,妈妈的电话接通,连酝酿都没有,开门见山,直问感觉如何,能否过关。朱贝妮白一眼坐在身侧的陈小西,心想,你们俩明明都不是急性子,怎么在说话方面一点艺术都不讲,过于追求效率!
为了转移话题,也为了更好地实现自己对金磊的承诺,朱贝妮借机询问妈妈赵娜娜父亲的事情。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妈妈在电话里明显迟疑了一下。
“我最近觉得娜娜有些情绪低落。想安慰安慰她,又怕说错话。”
妈妈思考一二,觉得自己最好以实相告。
“我一直没对你说,一来觉得不是好事情;二来,我还以为这件事你会从赵娜娜那里得知。”妈妈声音都正式了不少。
“不是自然死亡?”朱贝妮心口一紧。
“是谋杀。”
“什么?!”
“事情还要从娜娜的婚礼说起。”朱贝妮妈妈娓娓讲述起来。
赵娜娜的爸爸是办公室一把手,娜娜出落得漂亮,大专还未毕业,就有诸多小县城里的显赫人家来提亲。经过赵娜娜爸爸严格塞选,最终选定一家开了方便面厂、编织袋厂和绿化植物农场的有钱人家“下嫁”。
一方有权,一方有钱,双方又都只有唯一一个孩子,因此婚礼格外热闹隆重。半个县城的人因为这样那样的拐弯亲戚,都参与到这场热闹中来。
由于参加婚礼的人数超出了预期,怕热闹失控,一些警察被调过来维持治安。结果以讹传讹,最后竟然演化为“为女儿结婚动用个人关系造成负面影响”之类的舆论。
朱贝妮想起来,小地方谈资少,八卦最会悄悄流传。恍惚印象,这样的小道消息她也有所耳闻。只是那时候她还在读大三,想的都是考研的事情,听过即忘记。
没想到这件事竟经年发酵,酝酿成一桩惨案。
身为一把手的赵娜娜的父亲是耿直之人,工作上十分有原则,因此暗中得罪不少人。有些人便牢记他的这一把柄。常常希望他因此而妥协些什么。
赵娜娜的父亲认为清者自清,反而因为有被威胁勒索之嫌,越发不能忍受,一听就上火、发脾气。有一天,他去上班,晚上,却没有照常回来。且一连失踪多天。
失踪的第三天,警察立案。
赵娜娜父亲尚未找到之际,有凶手自首了。是赵娜娜父亲的下属,且是位远方亲戚。据凶手坦白,他跟赵娜娜父亲发生争执,赵娜娜父亲发火,指着脖子对凶手喊,有本事你锤这儿。凶手还真锤了。用的汽车工具箱里的锤子。拿锤子敲了后脑勺致死。
尸体是在五天之后找到的。
凶手趁黑独自运出办公室,沉入穿县城而过的流沙河。由于慌张,善后不全,河水带着尸体漂了几千米,时值夏天,据说找到的时候已经水肿得不像样。
难以想象,娜娜如何承受至亲最后的模样。
早晨被村民发现,来不及通知更多人,上午即开了追悼会,去追悼会现场的熟人并不多。娜娜一定会因父亲人生这样匆匆的收尾而越加难过。
朱贝妮还记得,幼时俩人常在彼此家里玩,有时候朱贝妮去娜娜家,会看到娜娜爸爸因为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在家里大发雷霆。逢上这个时候,朱贝妮不觉吓得身子缩小一圈,连娜娜的妈妈都退避三舍。
唯独娜娜,浑然不觉,天不怕地不怕地找爸爸看她新画的画,或者听她新学的歌。前一秒还满脸乌云的娜娜爸爸,马上云开雾散,晴空万里。
娜娜无疑就是爸爸的心头肉,是爸爸的小公主——幼时朱贝妮心里,可没少参照娜娜爸爸对待娜娜的标准来暗中考核自己爸爸对自己的爱,而且为此不知为此脑补多少个自己是捡来的孩子的故事版本,偷偷洒过的泪亦不知多少。
娜娜宠而不娇,加上她原本就重情义,心中对疼爱自己的老爸极为敬重和深爱。她对爸爸好到连妈妈都忍不住吃错。这时候她就搂着爸爸的脖子劝妈妈:“女儿是爸爸的前世情人。你忍忍吧。”惹得一屋子的笑声。
娜娜未嫁时,这样的相似情形,朱贝妮可不止一次见证。只是谁也无法预知,娜娜彼时的幸福有多强烈,最后的难过就有多强烈。
第264章 商场被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