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陈小西鼓励道。
“对了,你要是方便,请土思源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陈小西对抱怨完出门认真调酒的朱弘喊道。不一会儿,土思源昂着一张颓废万分的脸,佝着背进来了。
“听说你失恋了?”
“只看看我这打不起精神的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就能知道我是失恋了。”
“她告诉你理由了吗?”
“移情别恋。不爱Linkin Park的Chester Bennington,转而爱上一位最近很红的巧克力歌手。唉,兄弟,你不问我就不说了,你知道吗?我心里好累!其实我也可以学罗金帝的歌。可我也有尊严,我就想了,我们在一起那么久,爱也做了那么多,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没有丝毫地位,一直是替代品?替代完这个替代那个,无限循环替代下去?我TM就是个替代品?”
陈小西用力重重接连拍了几下土思源的肩膀:“你说得对。是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只是个替代品。”
“对!”
“你打算怎么办?”这才是陈小西真正关心的。
“让我先颓废一阵儿,先缓缓。实在是伤心啊,不对,其实已经没心可伤。她走了,把我的心也带走了。我胸膛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我现在就是个空心人!”
“你想解除和酒吧的驻唱合同吗?”陈小西快速切题。语气亲切平和,仿佛站的是土思源的立场。
“不要。”刚才还作死作活的土思源瞬间冷静下来:“我需要养活自己,乐队的兄弟还要积累经验。酒吧的生意越来越好,我们台上一站,也越来越有气氛。你知道,有气氛就会有感觉,有感觉就会突破,提升,进化……成神指日可待!”
陈小西认真倾听,专注地点头:“那么,问题来了。酒吧不能长时间接受不在状态的乐队主唱,志在成神的乐队也不能长时间接受不在状态的主唱,而主唱本人,却要放松颓废且不知道期限为何。如果你是局外人,你怎么解?”
土思源呆呆愣愣,顾完左边顾右边,顾完上面顾下面,就是不跟陈小西对视。
“主唱失恋难受我理解,主唱有情绪要发泄我赞同。不如,我们挑一些特别的歌,你可以发泄情绪,而乐队可以赢得气氛,酒吧免于被投诉。三赢!”
土思源机械点头,马上又摇头:“你不知道,我唱不了情歌!悲伤的情歌更不行,我会忍不住哭的。伤感的歌也不行,我会情绪失控的!快乐的歌也不行,我唱不出欢乐的味道!我大概只能唱唱儿歌吧。”
一个因为失恋,只能唱儿歌的乐队主唱?!
陈小西一个没忍住,噗嗤喷出了半口水。
“所以,我并非不想三赢啊,我有心无力!”土思源头抵桌面,难为情地承认道。
陈小西手指轻敲桌面:“有了。滑稽、无厘头,歌词如童谣的怎么样?”
“譬如?”
“The Fox。”
土思源似乎在脑海中搜索这首歌。
“But there's one sound ……that no one knows…… what does the fox say?”(有个声音说,没有人知道,狐狸怎么叫)陈小西轻哼,提示道。
刚才还一脸懵懂的土思源瞬间眼神亮起来:“What does the fox say?
gering-ding-ding-ding-dingeringeding!
What does the fox say?
Wa-pa-pa-pa-pa-pa-pow!
What does the fox say?
Hatee-hatee-hatee-ho!
What does the fox say?
Joff-tchoff-tchoffo-tchoffo-tchoff!”
果然是音乐人,朗朗上口的音乐一唱起来就停不下来。他一边打着指响,一边摇摆着身体。这首歌本来就充满摇滚风,加上歌词无厘头,倒是搞怪、发泄的好选择。
唱了一个段落,土思源打个指响:“就它了!”
土思源一脸满意地从陈小西的办公室走出去。
陈小西心满意足开机看财务数据,才看没多久,就听身后门“彭”地被撞开。
一回头,是朱弘。
“喂。说过多少次了!敲门会不会?”陈小西不紧不慢批评道。
朱弘挑着眉毛,笑得十分诡异:“我说,你还真是深藏不漏。我看你跟吐司男也没聊多久,怎么这会他在舞台上像打了鸡血,唱得那个嗨,酒吧快变演唱会了。好多人挤在舞池里跳舞,一边跳一边跟着喊,屋顶都要掀翻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陈小西岿然不动地摇摇头,却忍不住有些得意地笑。
“真的!只几个月前,林坤公园主唱去世的时候,有过这种盛况!”
陈小西笑意深一些。
“然后,我的重点来了。”朱弘一屁股坐在陈小西的办公桌上,笑容里的诡异气氛更浓了。
“抬屁股!放错地方了。”陈小西伸出手指戳朱弘的腿。
朱弘从桌边起身:“我是认真的。你去劝劝阿影吧。”
陈小西顿时笑不出来了:“又让我去劝她!”
朱弘殷勤地围着陈小西转,又是捶肩,又是倒水,拍着马屁恭维道:“我要有你十分之一的劝人本领,我就去了……对,你说得没错,我前几天刚求过你劝她。可这几天情形又不同了。她消瘦得厉害,人也蔫蔫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阿影!我真的是吓坏了!你帮帮她吧,不,上次算你帮她,这次算你帮我。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朱弘说着说着,脸上竟一脸悲伤。
“朱弘。”陈小西抓住朱弘的胳膊:“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喜欢阿影?”
“废话!我当然喜欢阿影!”
“我是说,爱。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
“……”
朱弘似乎哆嗦一下,整个人陡然愣住了。
第270章 胖子是个谜
陈小西从酒吧离开的时候,已经将近11点。想来女朋友朱贝妮已经休息,便忍下没有联系她。
他心里想的,是阿影的事。
正如朱弘所说,阿影深陷某种不足与为外人说的麻烦——虽然朱弘拒不承认自己“爱”阿影,但陈小西为了合伙人的情谊,还是去前场看了阿影。
阿影手搭在椅背上,侧身坐在条椅边,目光投向尽兴得有点疯狂的人群。
舞台上,黑白石乐队现场演奏,土思源摇头晃脑在唱《The Fox》。只见他时而将话筒朝向自己,时而将话筒朝向舞池里的人们。满场都是gering-ding-ding、Wa-pa-pa、Hatee-hatee、Joff-tchoff-tchoffo之类拟声词的嚎叫。
在闹翻天的热闹里,阿影娇小消瘦的身体安静得让人心疼。
声贝太高,陈小西叫了两声“阿影”,阿影没有听到。他便很自然地抬手碰触她的肩膀。阿影却像被蛇咬一样一激灵,伴随这一激灵,她脸上还露出惊恐之色。
射灯一扫而过,那实打实的惊恐之色却映入陈小西的眼帘,使他不禁内心一沉。朱弘说得对,阿影不对头!
“这首歌怎么样?”陈小西冲阿影大喊。
“什么?”
“这-首-歌,怎么样?”陈小西将手遮在唇边,凑近阿影耳朵喊。
阿影笑了笑,点了点头。
陈小西手指吧台后的办公室区域。
阿影似乎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起身跟着陈小西离开了嘈杂热闹的前场。
“说起来,《The Fox》也算无心插柳之作了。本来是挪威的伊尔维萨克兄弟为了宣传新一季脱口秀电视节目开播而制作的宣传歌曲,没想到制成在YouTube上传后,不到3天有了410万次的点击量,上线32天访问量突破一亿人次,突破朴载相《江南Style》的52天记录。最牛的是,这首歌几乎零宣传成本,硬是靠词、曲本身而走红。”
陈小西暖暖的、缓缓的,看似漫不经心地跟阿影聊天。
阿影裹着披巾,靠在离门口最近的办公桌边缘,远远地看着贴内墙的办公桌前落座的陈小西。办公室进深五六米,她与他相隔至少3米。
见阿影意兴阑珊,并不搭话,陈小西无计可施,只好开门见山。
“阿影,是阿婆身体不好吗?”
陈小西自小学一年级认识阿影起,阿影就生活在单亲之家。她少小丧母,却不失女性照顾。除了阿婆,她还有位未出阁的小姨。母亲去世后,父亲未再娶。一家4口,各自为单。
每学期上英文或自然课时,总会用到家庭照片。阿影拿出来的家庭照片最为赏心悦目。因为阿影照片里的3位女性,美得最为耀眼。阿婆依稀有民国时期的月份女郎的影子,小姨像新时代的影星,阿影最小,虽然清瘦,却毫无疑问是班上最好看的女生。
大家想当然地认为照片中的年轻女性是阿影的妈妈,只有为数不多从同一个幼儿园升上来的同学知道,对阿影来说,更像“母亲”的,是阿婆。
这也是为什么,陈小西开口询问阿婆的身体状态。如果陈小西没有记错的,阿影的阿婆似乎已经是位百岁老人。
“对于一位99岁的老人来说,阿婆身体算好的。”提及阿婆,忻影露出笑容。
“想起来了,阿婆是1918年出生,到明年,就是位世纪老人呢。上海习惯提前庆生,今年阿婆的生辰会大过吧?”
“是啊。再过两个月,就是阿婆99岁生辰。小阿姨已经为此忙好几个月了。现在结婚的多,好一点的酒店都被预定了,差一点的又看不上。”阿影虽然仍旧是刚进来的姿势,神情却大为放松。
“小阿姨最近可好?”
“小阿姨啊,还是那个样。天天吃吃早茶,做做美容,打打麻将。明明不上班,非得装出不缺钱的样子;明明在上海,非得弄出在广州的样子。”
“阿叔最近可好?”
“你说我爸爸吗?他应该还好吧。已经退休了,还每天早出晚归,像跟上班时一样。”
陈小西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强了。看来并非是家人造成的烦恼。
“你呢?最近——”
陈小西的话还没有问完,阿影猛然睁大眼睛,顿时警觉起来。
“我很好!”阿影果断回答。
陈小西话锋一转:“最近,一直想跟你商量件事。”
阿影轻微叹口气,手扶额头,重新挤出笑容。
“酒吧日渐盈利,员工基本的福利我想逐渐健全。除了现在的生日蛋糕,还想来点更实际的。你觉得员工体检怎么样?”
阿影点点头。陈小西仔细观察,发现阿影的神色未因“体检”二字有任何波澜。因此断定阿影近来的变化跟健康无关。
见阿影如此抵触,陈小西也不便再深问,随便聊了些酒吧的现状,就各自忙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