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不会仁慈地送我一个国庆的。”
朱贝妮干脆跳下床,帮文惠一起整理。文惠的物什,说是整理,莫若说是淘汰。她拎起一双鞋,打量半分钟,扔进垃圾袋。
“买便宜东西的好处就是扔的时候不可惜。”文惠嘿嘿一笑。
等待辞职的近一个月,文惠简直就是找房时期的陶慕第二,下班后奔走在看门店的路上,周末更是早出晚归。幸运的是,昨天,她找到了心仪的门店。门店位于大木桥路上,近斜土路,毗邻中山南路中环线,属于市区内的居民生活区。
文惠的美甲店尚不能称之为“店”,确切地说,只是一个摊位。
摊位位于一家临街化妆品店。化妆品店的老板很有经商头脑,辟出一个美甲摊位之前,已经辟出一个角专卖文胸与性感睡衣。
文惠承租下的美甲摊位位于琳琅满目的化妆品中间,比邻的,还有一张桌子,据说可以付费化妆。
整个化妆品店大概有20平方米,文惠的美甲桌算起来只有半平方米。为这半平方米,文惠每个月需缴纳2000元钱。
粒粒惊叹文惠的魄力,要知道文惠上班时,每个月薪水也不过四千余。跟何美丽不同,文惠非常善于攒钱。她不追求名牌,不贪图享乐,衣服捡廉价的买,全靠青春活力的身体撑出门面。连女孩子青睐的护肤品,她也只买超市品牌。何美丽不止一次鄙夷:活得这么拘谨,有什么劲!
假如何美丽知道文惠即将有自己的美甲摊位,不知她会说什么。
粒粒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躺在床上默默看朱贝妮和文惠。
“曾媚姐姐走了,美丽姐姐走了,陶慕走了,你再走了,就只剩下我和大贝姐姐了。”粒粒幽幽开口。
“我走得不远,你们想我了可以来看我。第一次美甲免费,第二次半价,第三次及以后按VIP会员价,也就是全价打七五折……”
“那我就光顾一次!哈哈哈。”陶慕的声音响在身后。
“你不是去西班牙蜜月旅游去了吗?”朱贝妮惊奇不已。陶慕上周请假,要去西班牙度蜜月。经总经理批示后将内刊的工作暂时转移给了朱贝妮。
“穷人的蜜月只是那么一说啦,哪敢真的一个月。我的蜜月旅行周三走,周日回,掐头去尾就三天。补了一觉我就找你们玩来了。”
原来陶慕老公在家补觉,陶慕在飞机上睡过,继续睡怕颠倒时差,决计趁周末过来联络姐妹情谊,还能以送点纪念品的名义得瑟一番。
果不其然,陶慕特产还没有送出,已经开始绘声绘色在描述旅游团里的趣事。
“有一对小夫妻姓杨,在国内是工薪族,但是对奢侈品一心向往。非拉我和老公去陪买一个昂贵品牌的手表。小杨夫妻攻略做得好,知道成交一笔这样大的交易,是可以喝香槟庆祝的。
确定好款式之后,小杨太太问服务员有香槟吗,服务员马上说有,到内室很快拿一瓶出来。啵一声打开,双方都满上。
香槟喝完了,买单,刷卡,怎么刷都刷不出,一连换了好几张信用卡还不行。我看小杨太太脸都白了,小杨先生鼻尖直冒汗,服务员一旁耐心安慰不要紧,不要紧。
正不知所措呢,只见小杨先生一拍脑门:哦,之前购物刷太多,估计这笔大单需要分拆成几份小金额,分别用几张信用卡刷。按照小杨先生的办法,刷成了。双方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朱贝妮最容易受语言影响,一边听一边想象那个画面,咯咯咯直笑。文惠耸耸肩:“自作孽。”
“同行的有个姓吴的阿姨,据说是为了庆祝六十岁的生日,犒劳自己,许自己一趟西班牙旅游。吃啥都嫌贵,一路没舍得买啥纪念品,看得出平时也极为节俭。
有一次在一个颇为知名的传统手工珠宝店里,一个随团的另一位阿姨大呼小叫地喊营业员为自己试戴这个,试戴那个,忙乎半天选了一款。就在她终于安静下来准备付款时,一直不吭声的吴阿姨说:‘给我也来一条!’”
想象那种声音不高却震惊全场的效果,朱贝妮差点把正喝的牛奶喷出去。粒粒有些茫然。只有听故事的朱贝妮和讲故事的陶慕笑得很欢。
说来奇怪,朱贝妮也算写文章的好手,但陶慕才是讲段子的高手。她是把别人讲笑之后自己才跟着笑,朱贝妮则是别人还没听明白,自己已经笑得要死要活了。
“有一对姓陈的小夫妻,看上去家境颇为殷实,这才带丈母娘一同游西班牙,一路狂轰乱炸,不知道买了多少东西。
入关的时候,这些奢侈品是要加17%的增值税和20%的关税的。为了避税,很多人直接扔掉奢侈品的包装盒,将新购的奢侈品佩戴起来。
小陈夫妇不舍得扔掉那些漂亮的包装盒,决定把所有的盒子集中放在一个行李箱里,让他丈母娘管那个行李箱。如果被海关查到,追问盒子里的东西呢,就教他丈母娘说,我也不知道呀,在商店门口,见别人扔的,她觉得好看,就捡回来了。”
“聪明!”朱贝妮笑得拍起手来。
“你们呢,买了啥?”粒粒终于得以插嘴。
“我们买了块手表和一根项链。像大部分游客一样,把包装盒扔掉,戴在身上。我胆小,项链手表都戴在我老公身上。
因为是女生项链,老公特意围条男士丝巾遮起来;手上戴块新表,他再穿件长袖遮起来。唯有感谢到上海是凌晨,不然大百天穿成那样,还不敢脱,多尴尬。”
于是大家轮番来看陶慕的项链。陶慕趁机从背包里拿出护手霜,一人一支。
“这么说,你们的蜜月旅行其实就是趟跟团购物行?”粒粒问。
热烈的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第145章 吃饭出纰漏
朱贝妮借口下午还有企业培训师的课要上,逃离气氛诡异的宿舍。
粒粒虽小,却也有一股执拗劲。一早起床,想起昨晚亲戚家的谈话,心中恶意翻滚,只是面对喜欢的大贝姐姐和即将离去的文惠难以发作。
陶慕的出现正好给她提供了发泄口,尤其陶慕如此兴高采烈,她更看不过。
少年人的单纯同时也是残忍的代名词。
人人都知道新婚夫妇经济窘迫,人人都知道蜜月形同虚设,却都肯宽容仁慈地配合。粒粒却把对方逼向藏无所藏之处。偏偏陶慕又爱慕虚荣,自认为自己长粒粒几岁,可以游刃有余应对她。殊不知粒粒在逻辑推理上自有犀利之处。
两个人明枪暗箭,你来我往,越来越有撕破脸皮的倾向。
朱贝妮不想第二次做目击者,朝文惠递个眼色,仗着无懈可击的借口,逃之夭夭。
下午的确有企业培训师的课需要上,但为时尚早。
一时无聊,想打电话给师父,想到师父的真正约会对象,模糊的另一位女孩,又生出心理障碍。想来想去,就把电话打给了何美丽。
“好巧!”何美丽惊呼一声:“我刚买了新电话,心里想着你,你的电话就进来了!”
“你不刚买过电话吗?怎么又买?”
“说来话长,你在哪里?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朱贝妮当然求之不得。
等跟何美丽会了头,朱贝妮才惊讶地发现何美丽还带着个男生。不,何美丽带着男生不值得惊讶,值得惊讶的是带着男生的何美丽还来见自己!
重色轻友简直是何美丽的常态,过往哪有携色见友的历史。何况今日携的色,虽不及何翼,却也相貌堂堂,优过常人。
何美丽见到朱贝妮,下意识捉住她的胳膊,马上贴上去跟她站在一起。
“要么,一起吃个午饭?”何美丽回头问季峰,暗中期待他摇头。
没想到季峰一派轻松,马上点头。
三个人在路边随遇而安,找了家没怎么听过但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寻常饭馆。
季峰询问朱贝妮的姓名。
“大贝!我们都叫她大贝!”何美丽抢先回答。
季峰将征询的目光看向朱贝妮。朱贝妮微笑着点头证实:“是的。也可以叫我大贝姐姐。”
季峰点餐,询问两个女孩的忌口以及喜欢的饮料,跟女孩子商量菜单。
“够了,够了。已经吃不完的感觉,再点下去铁定要打包了。”朱贝妮阻止。
总共才3个人,季峰点了5个菜,含菠萝包在内三份甜点,外加三杯饮料。
朱贝妮抬手要招呼服务员,季峰热情阻止:“我过去跟他们报菜单好了。”
“这男生不错啊,挺热情的。”朱贝妮对着何美丽夸。她由衷希望看到何美丽走出分手的阴影。
“我有点害怕,跟他在一起总觉得晕晕的。我的红米手机不小心摔坏了,本来找他借手机打个电话,他说陪我去修,结果莫名奇妙买了一个新的,还是苹果7红色特别版,花掉我6188元。晚上我连过程都回忆不清楚了。”何美丽说得心有余悸。“今天为了好马配好鞍,他陪我买手机壳,又100多花掉了。”
何美丽这会儿说起新手机,仍旧忍不住心疼得直咧嘴。两万八千块,现在只剩两万一千块了。还不算开市后的股票账面上的新损失。
朱贝妮以为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还以为何美丽爱上了他。
书上说,大脑里预存着“爱情生产线”。过程是这样的:当我们感受到爱情萌动时,大脑名为“腹侧被盖区”的区域开市大量分泌多巴胺,高浓度的多巴胺让人感到极度的快乐甚至心醉神迷。爱情在初期的确会产生幸福的眩晕感。
何美丽似乎还要说什么,见季峰远远跑过来,就端坐起来。
季峰拿了三瓶铝罐装可口可乐,对两个女孩说:“好可惜。榨汁机坏了,鲜果汁没有了。我就擅作主张换了三瓶可乐。行吗?”
朱贝妮和何美丽纷纷表示乐于接受。
首道菜上桌,季峰张罗大家别客气。见他已经拿筷子夹着吃起来,朱贝妮和何美丽为了避免他尴尬,也跟着吃起来。季峰懒得再跑第二遍,抬手招呼服务员来三碗米饭。
朱贝妮和何美丽对望一眼,她们其实想说菜点了那么多,又何必要米饭。且,历来出来吃饭,是不吃米饭的。
客人不多,不影响上菜很慢。
第一个菜快要吃完,第二个菜才上来。米饭不知不觉被吃下去半碗。第二个菜吃完,破天荒一碗米饭吃光了。
三个人坐在桌前看服务员走来走去。
“那个,服务员,我们是不是还有菜没有上?”朱贝妮忍不住了。
服务员走过来,一脸诧异:“你们的菜已经上完了。”
WHAT!不是五个菜三份点心吗?
朱贝妮毫不掩饰地看向季峰,一脸的求解释。
季峰干脆比朱贝妮更惊讶:不对呀,我们分明点了很多菜的。
服务员拿出桌底下放着的菜单,摊给大家看:这里就记着2个菜!
见了鬼了!季峰含混不清的咒骂着。
“还要再加菜吗?”服务员懒得听下去,打断季峰不知所云的嘟囔,干脆利落地张口询问。
季峰恍若没听见,仍旧在抱怨。朱贝妮有些懵,她看一眼何美丽。
“算了。反正也吃饱了。不加了。结账。”何美丽取出一张信用卡。
“哎呦,哪能让女孩子付钱呢。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季峰来劲了,执意要何美丽收回去,一路小跑跑到前台,快速付了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