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死后宫——衣带雪
时间:2018-01-13 15:37:01

  匈奴众军心下一安。
  “王乃是天神下凡,区区楚军,只怕现下已被屠尽了!”
  青兽面具的右贤王一言不发,军师迎上来后见他半身沐血,薄甲与肩上黑狐裘均有利器划过,不免心惊。
  “马上传巫医来为王医治!楚军卑鄙,竟敢如此……王,大军立即杀回奉水郡,把那区区小城踏平!”
  右贤王却摇了摇头,声音略有些低哑道:“无妨,楚军既在此设伏,京师必定空虚,继续进军。”
  匈奴军师一怔,他跟随右贤王多年,虽确定这身形仍是他,但这声音却是有些微妙之差,不免心中生出些许古怪。
  匈奴大军见右贤王平安回返,便立即听命整军,继续向京师进发。
  军师始终压不下心里的疑惑,轻勒座下马匹辔头,让自己与之前从从奉水郡杀出来的匈奴将领并行,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王的声音有些古怪?不太像王本人?”
  那将领望了一眼,道:“当时城中四处起火,王又在城中厮杀若久,只怕是熏坏了嗓子。”
  “是这样吗?”
  军师心中狐疑,刚想上前去巧言让右贤王摘下面具一辨,忽然前方军马一声嘶鸣,高高扬起马蹄,疯狂扭动马身要把背上兵士甩下去。
  匈奴最怕行军途中马匹发疯,一匹马发疯,一群马都有可能失控。
  就在那疯马背上的军士快被甩出去时,右贤王策马纵前,一把抓住那疯马的辔头一按,手劲之大,竟让那八尺高的疯马按得头都抬不起来,屈着膝在原地左右来回转了数轮后,打着响鼻平静下来。
  四下顿时又是一片叫好声。
  匈奴军师坚信世间只有苏渊渟能有此神力,心头疑云顿散。此时前方忽然有人来报,送来一封信。
  匈奴军师一看那印鉴是西秦的,脸色一沉,道:“是西秦来信?王,信上说了什么?”
  “西秦蜀王赫连霄放弃攻打途中州郡,打算凭二十万精锐与京师背水一战。”
  纵孤军深入,乃兵家大忌,也不知西秦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赫连霄竟敢兵行险着,要知道若攻楚京失利,秦军便只能仰赖关口大营接应。若边关处的秦军无法在十日内至少攻下一州一郡,赫连霄等同断了后路。
  “赫连霄怕是疯了。”军师失色道,“这么一来,秦军势必会与我军同时抵京,那这……”
  “易门与西秦素有勾结,既放了匈奴南下,自然也会将我军行程传达秦军知晓。此信是蜀王亲笔,邀我城下一会,联手破城。”
  “那王的意思?”
  “待城破后,杀赫连霄,独夺帝京。”
  ……
  边关,西秦大营。
  “陈大人,你是如何与使节相谈的?”
  帝都来使,蜀王帐下其余未随其出征的将领皆是莽汉,又因蜀王这几年来趁皇帝病入膏肓把持朝政,与皇族嫌隙不小,只能由陈望这一个唯一的文臣接待来取兵权的使者。
  陈望甫与帝都来使谈罢,见众将略有些惶恐,叹道:“先前王爷独断朝纲,点兵出征亦未经过朝中元老同意。若易门还在帝都为王爷稳定朝政,尚可一为。但如今帝都生变,陛下日前已痊愈上朝……听使节说,为蜀王出兵一事震怒非常,十日后便要派兵部尚书来取虎符。”
  赫连霄不在,众将顿时失了主心骨,道:“若王爷还在,我等拥兵杀回帝京,让西秦改姓亦无不可,但如今王爷深入楚关,这该如何是好?”
  见陈望沉吟不语,众将心焦,道:“陈大人足智多谋,定有办法应付此事!还请陈大人给出个主意吧!”
  “办法倒是有,只是须得违抗一些王爷的命令,不知诸位可否?”
  “唉,都到了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我等俱听陈大人号令!”
  陈望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道:“现下也无甚上策,只能暂且为王爷攻楚拖住时间。莫将军、夏将军,你们率军趁夜偷入楚关支援王爷,若王爷攻楚失利,立即带王爷回秦。左右兵权仍在我们手中,只要拥兵而归,我等仍有决胜之力。而我持虎符坐镇大营,与使节假意周旋,在此期间,假意关闭楚关关口,做撤军假象,以安其心。”
  “可若是离关口太远,会不会……”
  陈望道:“无需担忧,楚关内已被我军占领,打开关口乃是一句话的事。”
  “好,我等这便去了,大营这边,还请陈大人多加周旋。”
  “这是自然,愿我军此战得胜,功垂千古。”
  待众将走后,陈望面上虚情散去,回身时,一身儒生清骨,尽卸多年沉郁。
  推开门的瞬间,来自秦都的使者迎上来,满脸惶恐道——
  “陈大人,可说服众将了吗?谋反是万万不可啊!”
  陈望道:“使者放心,陈某既投秦,起初便是为投天子而来,自然不能为虎作伥。”
  使者本就是如入虎狼窟,惴惴而来,小心道:“陈大人如今既掌兵权,可否、可否能让吾皇心头之患,弭于国门之外?”
  “哦?可那入关的可是还有十万将士,难道也一同与贼陪葬?”
  “这却是无妨,此战过后,东楚也无反击余力,只要国书一出,以楚人向来圆滑的作风,必然愿意放回我军将士。”使者见陈望笑而不语,接着道,“陈大人是能人,吾皇求贤若渴,若能除此大患,来日愿许陈大人以相位。”
  一生反骨,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是以这般殊途,同归于报国。
  一声苦笑,陈望长揖而下,掩去面上神色。
  “……臣,陈诺之,此后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
  “……我昨夜熬了一宿,思来想去,还是想亲眼看你是怎么死的。”
  “陆大人,注意气质。”
  “对尔等老贼,若脾气太软,本官官威何在,朝廷颜面何存?”
  “那陆大人说吧,我挑喜欢的听。”
  “呵呵。”
  天色已入日午,而云层依旧浓厚,压抑得宛如即来之风雨,带着远处压逼而来的硝烟气息扑向城头,吹散沸酒上袅袅而出的烟色。
  几上毒酒尚未启封,列座的二人也无人在意它,闲侃半晌,不知是不是各自矜傲于心机,竟无一言谈及即来的亡国战事。
  饮罢一爵酒,陆栖鸾最终还是先开口。
  “老叶,我还是想骂你。”
  “那你就说吧。”
  “你他妈的就从无一丝悔悟之心吗?”
  叶扶摇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指间转动着温得入骨的酒爵,道:“我至今所行之事,无不从心所欲,并无他人相胁。况且,即便是悔悟了又如何,陆大人会因此而法外容情吗?”
  陆栖鸾支着脸侧道:“可能这决定了我明年为你烧黄纸的数儿吧。若太上皇当年不曾得罪过你,你选继续助楚吞秦,或许我们今天就不需要这杯毒酒了。”
  叶扶摇却笑了:“你以为我是因为介怀殷楚囚我,是以才转而助秦?”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
  陆栖鸾纵然没有去追问,也晓得他现在说的意外之喜指的是谁,沉默片刻,道:“她和你有什么仇,让你连我这个仅仅长得像的人,你都不放过。”
  “……仇?”叶扶摇轻轻摇头,道,“我自幼生长于易门,彼时门中有一说,曰历代天演师皆困于业障,大多早逝,我得其位后亦然。十数年无一夜安寝,阖目俱是旧人容颜……”
  慢慢地,便也不知自己的记忆是真是幻,忘记了自己出身何地,父母何人,唯独记得,那同生酒的余香,那魔障里满身血艳的旧人,与之后索然的年岁。
  他们说,易门的天演师,都是因魇魅缠命而早逝的。
  “……为了挣扎求生,好,我姑且认同,所以后来你找夙沙无殃替你承此症后,你有好过些吗?”
  叶扶摇道:“找寻合适的下一代宗主是天演师的责任,曾经我对夙沙的期望很高,可后来却证明他并不堪其用,抵不过魇魅就罢了,还难抑其情……”
  眼底的神色迅速冷下来,陆栖鸾道:“够了。”
  “怎么,你可怜他?”
  “我不可怜他,我恶心你。”
  “你怎么看我都无妨,只要你不背离这场局,我便倍感欣慰。”
  “我本来不想提这个,你既然说了,我就不得不问了——先前那几位不得其好之事,你可有从中插过手?”
  对视数息,叶扶摇承认道:“有些是我动过手,但我很欣慰,后来我没有动手,你都会断得干净——”
  “你就这么不想我平平顺顺地找个归宿?”
  “不想。”
  “有什么意思呢?”
  “王侯将相不比相夫教子有趣吗?”
  他的话带着一丝诱人的尾音,引得陆栖鸾心底一动。
  叶扶摇是个能一眼窥进心底的人,他知道她不安份的野心,并一步步徐徐诱之。
  陆栖鸾闭目扫去眼底浸染的欲念,举杯相敬。
  “你说的对,可我始终不认同你的作为,待胜过你此子,陆栖鸾不止要王侯将相,同心之人也要。”
  酒爵轻碰,分开瞬间,远处天边骤然飞起烟沙无数,隐约能看见来自西方恶狼的旌旗,朝帝都袭来……
  仿佛是觑见了云层后上天昭显的异动,那是一种让人倍感兴奋的异变。
  叶扶摇轻声笑道:“那就祝你逆天改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望结局了,一生反骨,弑父负妻叛国,入敌国为相,满身污名,唯有清骨在心,不与他人言。
 
 
第163章 异乡埋骨
  是夜, 西方边陲的关隘悄然打开,数万身着西秦甲胄的兵士自关口悄然进发, 打算前去接应蜀王赫连霄的大军,巩固其攻破的西秦防线。
  “快、快些!陈大人为我们争取的时间不多, 要赶在使节发觉前先走一步!”
  待最后一个军兵自关隘处踏上东楚的国土,山阳关的城门便徐徐关上,护城桥升起, 沉重的城栓落下,再也看不见故土的灯火。
  蜀王帐下的左将军莫刑看着城门落下, 心头略松了一口气。
  旁人问道:“将军, 若那陈诺之到时不接应我们怎么办?”
  “你多虑了,此人惊才绝艳,若我是他的主公, 怎舍得派这样的人出来当细作?他孤身一人,身在秦壤怎么也要想想自己的处境,一旦有所异动,老将一呼, 我们手下的兵士自然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旁人心下稍安, 又看了看寂静的山阳关,疑惑道:“将军,为何此关已被我军所占, 四下还如此安静?”
  “哦,这是陈大人的布置,若关内严阵以待, 又怎么打发得了那使节,要知道咱们朝中的御史什么都不会,就两样东西厉害。”
  “是什么东西?”
  “找茬的眼毒,搂钱的手快,当官的心黑。”
  “哈哈,将军的话有意思,待我等追随蜀王立下不世功勋,也学那东楚的女侯,拥兵在手,挟天子以令诸侯!”
  二人畅想了一番,深以为此景可期,立时精神振奋,打马往前军去时,忽然有人来报。
  “禀将军,粮仓那侧有许多车辙痕迹,不知何处而来的。”
  行军打仗,粮草至为关要,闻言左将军莫刑甫升起的轻慢之心顿时冷静下来,亲自带人前往查看,只见山阳关的粮草大营中,一个不起眼的角门处,来来往往地留着许多未扫尽的车辙。
  “快,把那粮草搬开来!”
  众秦兵一拥而上,将粮仓一开,立时便涌出一股浓烈的火油与硝石的味道。
  “将军、是火油、是火油啊!”
  莫刑冷汗俱下,若这是晚上,众军举火前来查看,说不定所有人都会葬身火海。但惊惧过后,仍感万幸,随即心思一转,冷笑道:“这聂言世家出身,竟还如此诡计多端。难怪留一个空的山阳关给我们,只怕是想等到我们驻军而入时放一把火……可惜天不助他,去查查,那条车辙通向何处?”
  秦兵连忙四下忙开,不多时便有了回报。
  “将军,那车辙通向东北方的一处一线峡,依照地图,那道峡口过去后,便是盺州,那聂言自东楚内斗后便被免去兵权,多半是盘桓在这盺州等待时机了。”
  莫刑拿过地图与同僚分析了一阵,咬牙道:“此子但凡活在世上一日,便是我等肉中之刺,本将军的兄弟也有不少是因此子之故折于山阳关城下,索性便将计就计,令三军提前造饭,逢魔前后,便顺着一线峡杀过去,那盺州城矮无粮,他纵有通天之力也难逃一死!”
  “可莫将军,兵者不宜行险,那一线峡地形向来多为死地,是否太过于轻率?”
  “怕什么?你莫非忘了一个月前楚相宋睿夺军权,不止削了聂言的军权,还断了他的粮饷?若非如此,我等岂能取得了这山阳关作为根基?放心吧,易门向来与王爷合作密切,东楚官场向来是上官昏庸,下官贪婪,那负责粮饷的官员得了上官的示意扣粮,又怎会不在粮饷处捞上一笔?”
  “莫将军说的是,料那东楚腹地也想不到我等会在盺州杀出,若有变数,也恰好可起到奇兵之效。”
  闻言众将心定,又想起当时在聂言手下吃过的血亏,一时间复仇之火无法抑制,纷纷点齐麾下兵将,提前起灶,以待入夜杀飨。
  而在山阳关炊烟之上的同时,东北方一线峡崖顶上,也正有一双眼睛看紧紧观察着山阳关秦军的动向。
  “……上钩了。”
  旁边检查完滚木礌石等埋伏所用之物的参将看见支着脸、毫无仪态地蹲在崖边看秦军动向的聂言时,不由得一脸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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