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并不单单是客户这么简单。
在客户之前, 还有余致远——和你交往几年的他,宁愿和你分手也不愿跟你结婚,却分分钟娶了我。你, 情何以堪?
徐诗音胸脯剧烈起伏,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
她从未受过如此的羞辱。
与余致远那段无疾而终的恋情,明明是她主动放手,是她先另嫁他人,是她甩了他!
在一起三年多的时间,她一直以为那段感情是奔着结婚去的,毕竟他们都不小了,二十八岁,已经无限接近于三十。男人过了三十,会更有成熟魅力,可女人只会年华老去,而日渐贬值。她想尽快结婚,有什么错?
她对他下了最后通牒,不结婚就分手。他说他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如果她坚持要分手,那么他祝福她。
多可笑!谁稀罕他的祝福?
更可笑的是,她以为自己与查尔斯闪婚是给了他一记耳光,让他追悔莫及去吧。然而,现实却是她还在蜜月中,就听闻他结婚了!
他要是娶了个公主,她也认了;可那个女人除了年轻鲜嫩些,到底有哪里好?!
在徐诗音顺风顺水的人生中,余致远是她最惨烈的滑铁卢,是绕不过去的一道魔障。
她能够平静地接受与查尔斯的婚姻破裂,甚至离婚后还能和他做朋友。而与余致远分手后,整整五年,她从未再与他有过联系,也刻意不去看关于他的消息。
上次在帝都巧遇他,一起吃的那顿晚餐,她食不下咽,只想抓住他问——为什么?凭什么?
她到底有哪里不如她?
心魔驱使她回去后疯狂地搜索这几年的新闻,不放过任何关于那间叫望梅轩的画廊,和那个叫梅衫衫的女人的只言片语。一到A城,她就忍不住约对方出来见面。
直到现在,徐诗音才不得不向自己承认,她从来没有真正从那段感情中解脱。
她试图用与别人的婚姻来逃避,可事实证明,她失败了。既然逃避不了,那么,她只能直面。
徐诗音端起桌上的马克杯,狠狠地灌了两口。黑咖啡已经冷透,浓浓的苦涩中泛着酸味,让人猛然间灵醒。
她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中的一个号码,拨通。
“喂,叔叔,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
商业间谍自古以来就存在,难以避免,很多时候也并不容易抓获。卫氏董事会的调查,还在秘密的进行中,却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针对卫修的调查,仅仅走了个过场。正如他所言,一个手握集团近三分之一的人,除非脑子被驴踢得跟余氏的余总互换了灵魂,否则怎么可能会干这种挖自己墙角的蠢事?
也就只有不遗余力坑儿子的卫永言,才会提出这种荒谬的指控。
当日会后,“马上风”这个梗就不知道被哪个碎嘴的董事传了出去,很快在高管层中人尽皆知。
知道同一个梗,就像是融入了一个秘密小团体,一下子拉近了距离,互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内涵眼神——卫永言那么宠那个郑倚菱,宠得非要让私生子压过三少,毫无理智可言,都半老徐娘了,还能把卫永言笼络得死死的,可见那郑倚菱床上功夫想必十分了得?这么一想……真不怕马上风?
郑承望抵达办公室时,只觉得看向自己的众多道目光中颇有些怪异的成分。他怔了一瞬,随即捏紧了拳头,暗自咬牙。
虽然不明所以,但这种意有所指的视线,在卫修归来后,他就并不陌生。仿佛他之前几年在公司里的经营、直至取得今天的高管地位都是笑话,像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归来,他就得靠边站——
凭什么?!
“你们都很闲吗?还不快去做事!”
被吼的众人作鹌鹑状,各自在自己的隔间分外忙碌了起来,心里却大都直撇嘴。不就是卖娘拼爹才当上的总监么?得意什么。
“叮铃铃——”
手机铃响,郑承望没看来电显示,便顺手接了起来。一听声音,他皱起了眉头,压低音量斥道,“他们正在调查,你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做什么,怕查不到你头上吗?”
对方混不在乎,“放心吧!哪有那么容易查到?肯定是瞎忙活一场。这回余总很满意,说期待以后继续合作。”
“以后的事情再说吧。”郑承望含混道,“再说,我本来以为那份方案不可能中标,才会给你的……”
对方察觉到他的推诿,嗤笑了一声,“难不成你还良心不安?再说,中标了岂不是更好,拿的更多?你可想清楚,这偌大的卫氏,你一股不占,公司再好,也跟你没半毛钱相干;公司不好,你也不损失一分钱,反而还有大笔可赚——损失最大的,是股权最多的,那是谁来着?”
正中红心。
郑承望心里被说服,口中却是不服软,“你小心一点,那小子精着呢。好不容易才出来,别让他又把你送进去了,舅舅。”
郑新河冷笑,“老子早晚送他下去找他娘!”
一声轻微的嘟响,表示电话挂断,之后线路中陷入沉默。
周伯摘下耳机,请示地看向卫修。
“都录下来了?”卫修挑眉。
“录下来了。”
“好,保存着,回头有用。”
周伯疑惑,“为什么不拿去给卫永德听?这已经是足够的证据了。”
“给他听有用吗?”卫修弓起指节,摩挲着下颌上的细小伤疤,“你以为,大伯就会站在我这边?他当初,帮我说话了吗?”
“怎么没有,他……”
周伯猛然顿住。
是了,卫永德和了几句稀泥,看似在卫永言父子间斡旋劝解,但实质上并未给卫修这个侄子提供任何庇护。
一如他现在的行事。
“他们兄弟感情是好,可现在,已经到了为下一代打算的时候了。大伯自己,可不是没有子女的。”卫修放下手,转而把玩起那颗翡翠青梅,“周伯你说,我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吗?”
“……苦了您了。”周伯心中酸涩难言。
“行了,别这么丧气,”卫修拍拍他的肩,“有人跟我说,唯有经历困难的人才能感受到无上的幸福,必须历经过死亡才能体味到生的快乐……人类的全部智慧就涵括在这两个词中:等待和希望。”
周伯心道,您又跟大仲马神交了?
“会等到的。”
正巧,周伯话音刚落,门铃叮咚响了。转身去开门前,他冲卫修挤挤眼,“看,这可不就到了?”
按响门铃前,梅衫衫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这是VIP客户,是小肥羊,麻烦是麻烦了点,可宰起来手感好……不是,是做生意很爽快。所以上门|服务时态度要好,不能因为人家咬了你一口就甩脸子……
“梅小姐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周伯脸上的每一道褶子都洋溢着热情,梅衫衫暗自唾弃开门没见着那张漂亮脸蛋而隐隐失望的自己,笑着打招呼寒暄,“周伯好。上回的约会怎么样?”
“劳您记挂!”周伯面不改色,“约会挺顺利,小姑娘性格特别好。”
“小……小姑娘?”梅衫衫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周伯乐呵呵的,“比我小好几岁呢,可不是小姑娘?”
梅衫衫哭笑不得,细想一下,这三个字真是宠溺满满,她诚心实意道,“她一定特别喜欢您。”
“真的吗?我还担心……”
“——咳。”
一声咳嗽,打断了聊得热络的两人。
今天的小鲜肉依然很养眼,俊逸眉目如画,朝气勃发。还是简单的T恤搭休闲裤,身材好可以任性随便穿,或者不穿……打住。
梅衫衫闭了闭眼,快对自己绝望了。
被咬过的那边耳垂像是有自己的记忆一般,在视线触及他的瞬间便自动开始发起了热,她掩饰性地左右环顾,“卫先生,听说有幅画有点问题,是哪一幅?”
“不急,”卫修伸手,“坐。”
沙发摆得很近,对坐时膝盖几乎要挨到一起。
没事腿长那么长做什么……
梅衫衫又努力缩了缩腿,游移的视线扫到一旁矮几上那本法语的《基督山伯爵》。
看来他还真的很喜欢这本书,上回在卧室书桌上也看到过。
“有件事情,”卫修表情严肃,“你那辆白色特斯拉,最近最好不要开了。”
梅衫衫不解,又被他的态度弄得有点紧张,“为什么?”
这时,周伯端了茶上来,她接过,道过谢,浅啜一口。
……唔?
“我上回在你厨房里看到这个茶叶,想来是你喜欢的,就备了一些。不过周伯泡茶的手艺没有你好,可能味道差一点。”卫修看出她的惊讶,解释道。
周伯:……这么拉踩合适吗?
梅衫衫忙道,“泡得很好,水温适宜,茶汤清香。”
又拉回话题,“车有什么问题吗?”
回答的是周伯,“前几天——就是暴雨那天,少爷开车出去,遇到一辆无牌车辆……”
他大致讲述了一遍当日的险情,没有添油加醋,却更让人觉得惊险万分,听得梅衫衫捂住了心口,澄澈眼眸中写满担忧,不住地上下扫视卫修,像是想确认他没受伤。
卫修心中仿佛有温泉潺潺流过,暖融融的,让人忍不住想沉溺其中。他柔声道,“放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梅衫衫问,“那人抓到了吗?”又疑惑,“这和我的车有什么关系?”
“抓到了,移交给了执法部门,不过那只是个小喽啰,审不出什么。我的行踪很难掌握,所以可能有人雇了一些人专门盯我的车——我开的是一辆白色特斯拉,跟你的一模一样。暴雨中辨认不清车牌,倒是让他蒙对了,开车人的确是我,但是万一他们弄错了,盯上你了呢?”
梅衫衫有很多疑问,不知道该先问哪个好,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问,譬如——
“有人”是谁?
为什么这么丧心病狂,要置你于死地?
这就是你走到哪里都带着一堆保镖,好像不摆大少爷排场会死的原因吗?
幕后人没有揪出来,以后岂不是还会再害你?
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这么淡定,都不害怕的吗?
还有……
为什么跟我开一样的车?
最终,她问出口的却是:“暴雨那天,是从我那里出来,就开车出去了吗?”
卫修有一瞬的愕然,随即忙道,“不是……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不怪你……”
“当然不怪我!”梅衫衫突然生气了,“明知道有人想对你不利,还单独行动——不,明明暴雨天能见度那么差,还赌气飙车,这么任性妄为,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她向来是和和气气,柔声软语的,卫修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脾气。
怒气中的她俏脸含霜,眉头紧蹙着,深浅层次的暗蓝瞳仁中蕴着怒火,仿佛冰与火相融,其间蕴着的,分明是浓浓的忧心。
卫修懵怔片刻后,有一股类似窃喜的情绪涌上心间。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这样了。”他麻利认错。
这下换梅衫衫懵了。
怎么就……认错了呢?
我到底……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修修:33担心我了!我是不是可以跪下来求婚了?
☆、XXVI
-Chapter 26-
发生了那样危险的事情,他却如此轻描淡写, 丝毫不当一回事似的, 倒还有心情提醒她——
梅衫衫的火气又有要往上冒的趋势, 连忙端起茶喝了一口。
转念又一想,她生气是完全有正当理由的——她刚到手的小肥羊, 羊毛还没薅够,就有人想给她宰了?!
“别生气了……”卫修觑着她的脸色, “这回是我太大意了, 以后会小心的。倒是你那辆车, 安全起见还是暂时不要开了,免得被我连累……”
“是谁?”
“……嗯?”
她问得突兀,卫修一开始没明白, 反应过来, 张了张口, 却是面露犹豫。
周伯在一旁急死。
人家梅小姐都冲冠一怒为蓝颜了,你在那边犹豫个什么劲儿?赶紧竹筒倒豆子,把这些年的孤苦委屈讲得要多悲惨有多悲惨呐!女人都是心软的,说不定就把你抱怀里哄了呢?
因怜生爱, 也是爱啊。
“不方便告诉我吗?”梅衫衫顿了一下,不再坚持,“那好吧, 我明白了。”
就要再问起那幅据说有问题的画。
“不是的!”卫修有些慌了,“只是说来话长,而且这些事情我都会处理好, 你真的完全不用担心……我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怎么看都有点委屈巴巴的,梅衫衫憋着的一肚子火像是气球被松开了扎口,倏然一下散得差不多了。
“你……”
她才刚开口,手机在手袋里叮铃铃地响了起来。这铃声……
“稍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匆匆对卫修说了一句,她拿出手机,走到露台上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