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生与死之间,往往只是千分、万分之一秒。
卫修颤抖着手,检查过梅衫衫的呼吸和脉搏,松开她的领口,又解开内衣。
急救的程序他烂熟于心,手下的躯体略有些凉,却仍能感到人体特有的温软;腹部平坦紧实,他有规律地按压数次后,她呛咳了几下,咳出些许水。
“衫衫?衫衫你醒醒!”
呼唤没有回应,他把手放上她的胸前,刚要按下去,梅衫衫猛吸一口气,蓦地睁开了眼睛。
“……”
背身而立的保镖们听到了一声不甚响亮但很清脆的“啪”。
守在外围的周伯面皮一抽。
梅衫衫撑着坐了起来,双手环抱,全身发抖,既害怕又茫然。虽是盛夏,她仍然觉得一阵阵冰冷沿着脊柱,冲刷着全身。
还有羞耻和难堪。
“抱歉……”她又咳了几声,声音沙哑,“是你救了我吧?对不起,我以为……我刚才没反应过来……”
卫修从懵怔中回过神来,忙道,“不不不要紧!”
那一巴掌软绵绵的,根本没有痛感。她长睫挂着水珠,湿濡的发丝贴在颈间肩头,先前宛若林中仙子的编发变得一团狼狈,他却该死的觉得即便这样,她也美极了。
目光触及贴合着曲线、近乎透明的白裙,他像被烫到了一样,赶紧别开了视线——
雪峰上的粉色微微透了出来,顶端的蓓蕾挺立,轮廓清晰可见。刚才短暂的触碰,是如云朵一般的柔软……
卫修全身都快烧了起来,胡乱扯过浴巾,偏着头一股脑全盖到她身上。
“别别别着凉了!”
……怎么结巴了?
他湿透的T恤贴着身体,勾勒出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近距离之下,她仿佛能感受到这年轻的躯体散发出的热力。
梅衫衫脸颊一热,忙推给他几条浴巾,扯起一条裹住自己,随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内衣开着!!
她慌忙低头整理,又被白衣遇水变透明的事实打击得恨不得重新跳回水里。
难道……
她猛然抬头,看到周围的人墙,才微松一口气。今天那么多宾客,起码没被所有人看光。
随即这口气又提了起来——还是被眼前这个人看光了啊!!
梅衫衫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卫修满心疼惜,急得连问,“你怎么样?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对了,你心脏不好……不行,得送你去医院!”
说着就要去抱她。
梅衫衫躲开他的手臂,“不必了!”
开什么玩笑!被他抱着,今天这些人指不定要传出什么话去呢!
她的人生目标一直是当个自由的小富婆,活得简单点,长一点。而身为“余太太”,跟卫三少闹出什么桃色传闻,对实现这个目标绝对没有任何帮助。
……
人墙退开时,抱着八卦之心翘首等待的众人视线唰地集中在一点。
梅衫衫披着浴巾裹得密不透风,卫修手插着裤兜,站得离她两三步远。
众人失望。还以为能看见什么劲爆的画面呢。
标题都想好了——“震惊!卫三少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人/妻做出这种事!”
不过观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冰冷,果然余卫两家对立严重吧?
危机过去,有人更意识到这件事中不同寻常的地方——
余氏少奶奶落水,卫家的两兄弟抢着去救?
尤其是素来以骄纵横行出名的卫三少,他可不是什么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模范青年!
这要么是男女之间那点事,要么就是有什么阴谋。
商场之上,任何风吹草动的苗头都不能放过,尤其是卫余这两大巨擘之间的明波暗流。
周伯察觉到这些带着深意的审视视线,有些担忧地看了卫修一眼。
卫修却谁也不看,带着他惯来的骄矜傲慢态度,径直走到蔡太太面前。
“蔡姨,这件事情,我需要一个说法。”
刚吩咐佣人带梅衫衫去换衣服,蔡太太一回头:“……??”
等一下,落水的不是梅衫衫吗?
这小魔王要的是哪门子的说法?为衫衫出头?他俩什么关系?
心头转着这些问题的人,显然不止她一个。
今天的派对来的太值了。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做此感想。
“都是小孩子太不懂事,玩笑开过了,”蔡太太僵笑,“好在衫衫没事,我回头跟小天父母说,让他们好好教训他……”
“玩笑?”卫修冷笑,“众所周知,前些时候因为我的不慎,连累了余太太,余先生因此十分不快,导致两家关系紧张。”
众人心道,你也知道自己惹祸啊。
难道他想说因为歉疚,所以对余太太格外上心?这么牵强,糊弄谁呐。
不料卫修骤然转厉:“这件事分明就是针对我而来!我不出现,什么事都没有;我刚一进门,余太太就遭遇了危险——如果她因此而有什么不好呢?”
“健健康康的人落水,也许会安然无恙;可她先前因我的缘故,才刚住过院,谁知是否完全康复?届时余先生认为是我埋下隐患,必然迁怒我卫家!”
“看似小孩子的一个玩笑,实则是挑拨我卫家和余家的关系,让我成为罪人!”
“蔡姨还不觉得我应该为自己讨个说法吗?!”
……怎么回事,可以说是很强词夺理了,但想想,又觉得好有道理?
卫修这副自我中心的态度太理所当然,一时间大家都拿不准——搞不好他还真是这么认定的呢?
更搞不好,还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呢?谁不知道卫家水深啊。
这么一来,他对余太太的安危上心,倒也说得通了,毕竟他才刚坐上卫氏的董事会坐席,总要有所顾虑。
蔡太太陪笑:“怎么会?小天才5岁,还是个孩子,他哪懂得……”
“也对,他还是个孩子,”卫修目光冷凝,“所以更要问清楚,是不是有谁,跟他说了什么?”
……
几乎在卫修开口讨要说法的同时,梅衫衫便懂了他打算做什么。
说来也是奇怪,她竟然真的放心把这个场面交给他处理,自己离开去换衣服了。
“阿嚏!”
她揉了揉鼻子,颇觉自己对卫修这番没来由的信任有些诡异。
“嘶——”她一抬腿,倒吸一口冷气。仔细一看,胳膊和腿上都有大块的淤青,手指的形状分明。
她皮肤白嫩,青紫的痕迹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站在淋浴喷头下,她回忆起在水下时,拼命伸手也抓不到任何东西,恐惧无助之下,她手脚并用地缠紧了前来救她的人,被对方粗暴地扳扯,试图甩开她。
想必这就是淤痕的由来了。
梅衫衫不知道郑承望也下了水,只当那个人是卫修——
好吧,平心而论,人家来救你,却险些被你拖住一起淹死,不论从自救还是救人的角度,他这么做都是正当的。
没有人欠你什么。
溺亡只需不到十秒,人家救了你,你应该心怀感激……
……可是真的好痛啊!
……
待到换上一身长袖长裤的梅衫衫出去时,外面已经散场了。
派对草草收尾,宾客都散了,罪魁祸首小天不知所踪,连卫修一行人也不在了。
蔡太太扯起一抹勉强的笑:“衫衫你好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让家庭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吧,保险起见。”
“我没事的,”梅衫衫推脱道,“刚好我还要回医院复查,到时一并检查就行了。”
她试探地问:“怎么没看见小天?那孩子也吓坏了吧?”
蔡太太脸色更不好了。
那倒霉孩子,说什么都不肯供出是谁让他去推梅衫衫的!
一个小孩子,又不能对他严刑拷问。她是表姨,不是亲妈,他根本就不怕她!
表姐把这孩子惯得太顽劣了……
“他知道错了,关起来反省呢。”蔡太太只得道,“回头让他跟你道歉。”
梅衫衫笑笑:“孩子还小,不懂得利害,慢慢教就是了,左右我也没事。”
孩子是小,所以才容易被懂得利害的大人教唆啊!
轻飘飘一句话,让蔡太太愈发笃定有人在弄鬼。
——弄到她的地盘上来了!
蔡太太最怀疑的,便是郑承望。
且不说异母兄弟间的天然对立,当时郑承望是第一个跳下水救人的,却迟迟没把人救上来。
他是不是故意拖延,好让梅衫衫的情况更严重?在水下,人在他手里,他想让她的情形坏到什么程度,岂不是可以控制?不然为什么拖到卫修下水,立刻就把人救上来了?
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净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见梅衫衫大度地不打算计较,蔡太太也投桃报李,“今天委屈你了!我看你也累了,我让司机送你先回去,我们改天约个时间,聊聊酒店艺术品的事情?”
这是打算给她一个大单子,聊做补偿了。
梅衫衫出了门,正要上蔡家的车,又被周伯拦住。
“梅小姐,少爷请您过去。”他示意一旁的黑色轿车。
“抱歉,我今天很累了。卫先生的救命之恩,我铭记于心,改天再专程谢过。”
她全身酸痛,实在无力再应对那位抓住时机与异母兄长勾心斗角的小少爷了。
她就是社会主义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余致远搬完卫少爷搬。砖也有累的时候,今天实在不想应对了。
他就不能单纯地当一个救命恩人,让她单纯地感激吗?
卫修眼睁睁看着梅衫衫坐进车里,绝尘而去。
他狠狠地一拳砸在椅靠上。
她那么聪明,一定看出了他的用意,而且不想听他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谁!
——痴汉小狼狗!
——我的目标是什么!
——三光!
——哪三光!
——扒光!看光!吃光!
33:你光吧,我先走了。
☆、XIII
-Chapter 13-
BBQ派对结束了,可风波远远没有平息。
卫修先声夺人还强词夺理,生生地在人们心中埋下了一颗猜疑的种子。
猜疑的种子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随着当日在场的人一传十、十传百,不过短短数日,便散播出各式各样的流言。
“这入手的角度也够刁钻的!就因为余总之前才向卫家发过难,居然就想到可以利用余太太,再推卫三一把——还连小孩子都利用上了,啧啧,这戏子养的啊,就是有心计。”
“可不是?我回来再一想,吓出一身冷汗!这一环扣一环的,他倒是摘得干干净净。那天余太太看着就是大病初愈,弱不禁风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余总可不得恨死了卫三少?说不定还要感激郑承望,谁让人家是头一个跳进去救人的呢?”
“所以说啊,看事情不能看表面。跳下水的,可能救人,也可能按着让人上不来啊……”
“卫三这么快就看出了门道,脑子倒还挺灵光。”
“不灵光能成么?都被发配欧洲那么多年了,卫氏还有他的立足之地?听说就前天,他还跟他爸在董事会互相拍桌子来着——以卫永言对郑承望的偏爱,唉,卫修这小子前途艰难呐。”
“呵,卫家在卫老爷子之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我老公要是敢把外面的野种弄回来当继承人培养,看我儿子处处不顺眼,我分分钟剁了他!”
“所以说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啊!周芷就是去得太早了些……”
流言的风向这么偏,蔡太太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卫修的先声夺人加上梅衫衫的暗示,那天送走梅衫衫后,蔡太太越想越觉得,这是郑承望借着她的场子想给卫修使绊子。
他们卫家的事情,关起门来怎么斗都无所谓,可是连累她的派对不欢而散,害她在众多宾客面前颜面尽失,这简直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更可恨的是,她一开始甚至都没看出这其中的门道!
蔡太太最宝贵的面子被人丢在地上踩,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她素来交游广阔,又长袖善舞,隐晦地放出点风声什么的,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这也是以牙还牙——让郑承望也尝尝吃个哑巴亏的滋味!
风向这种东西,一旦定了调,便很难逆转。要不人们怎么常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呢?
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效果已经好得出乎了卫修的意料。
他那么咄咄逼人,无非是想抢占先机,先把锅扣出去,以此来转移人们的注意力。
当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是卫氏的内斗八卦时,梅衫衫便成为了可怜被炮灰的背景角色,不会遭受太多恶意的揣测。
所以他当日也是先行离开,没有再和她有什么交流。后来虽然忍不住让周伯去叫她……还是被拒绝了。
“——我去!三哥,你怎么开一电动车啊?!卫老头克扣你零花钱啦?”
向宇一进卫修的院子,便指着那辆白色特斯拉大呼小叫,痛心疾首。
卫修挥开他的爪子,“你懂什么。信不信让你先起步,还甩你几个车身?”
“切,我不跟你比。”向宇进了屋,又惊呆了,“……搬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