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从没表露过自己的心事,陈安自然也不能冲上去问人家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吧。
“我想知道她还在厨房不?上次她找我打听了个事,我也打听到了,准备告诉她呢,如果你看到她,给她讲一下,明天我还来送菜。”
陈安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表露的很明显了,杏子应该明白吧,他就是喜欢那姑娘,尽管连她名字都不知道,他想好了,如果再遇不到她,他就找娘,他不去相亲,就喜欢那天那姑娘。
杏子的脸顿时跟乌云拢了上来似的,这几天她知道陈安来,就故意把她支开,谁知道陈安竟然问上来了,这倒叫她好生意外。
陈安一向腼腆,跟别人谈生意的时候脑子好使的跟什么似的,可一碰到大姑娘就顿时无话,能让陈安主动问了这么久,都是因为她,想到这里杏子更加郁闷了。
杏子还在郁闷着呢,让她更郁闷的事情又来了,君湄颠着碎步子跑来,口中叫道:“杏子姐,张师傅叫你过去。”
陈安眼前一亮,见到自己喜欢的女子,更加语塞,肚子里面打了一肚子的腹稿,这会儿全交给老天爷了。
君湄见到陈安,眼睛闪了闪:“陈老板,你来了呀。”
“别叫我陈老板啊,我就是个卖菜的。”陈安见她过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补充了一句:“叫我陈大哥就好了。”
杏子在一旁瞪眼。
说完这话,陈安后悔了,说自己是卖菜的是平日里来王府自谦,可没打算在喜欢的女子面前露怯啊,想到这里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刮子“陈安,你怎么长这么大的,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君湄笑了笑,对陈安的反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陈安尴尬的笑了片刻,心神才缓过来。
杏子看着眼前这情形,气的嘴都差点歪了。
陈安定了定神,才想起自己要跟君湄说什么,这才把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说了出来。
“上次你叫我打听的许国公那家人,我跟人打听到了。”陈安嘿嘿笑着,看到君湄眼睛亮了亮,继续说:“原本这家人七零八散都散了的,皇恩浩荡,又赦免了这家人的罪,还赏了座宅子,如今许家人就住在这个宅子里。”
君湄听到哥哥们都聚到一起,心情顿时好起来,追问道:“那你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吗,如今怎么样?”
陈安只顾着看她,有点恍神。
君湄完全没有继承到许在颖的相貌,模样跟母亲是一水儿的俊俏,如今的她跟在江都时候的柳如玉是一样的相貌,当年柳如玉能在一眼间之间就迷倒风流的皇子,如今的君湄让陈安着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很白,瘦是瘦了些,可看上去很健康,并不像时下流行的病态美人,故意把自己饿得瘦瘦弱弱,尽管穿着下人的衣服却一点也掩盖不住她的美。陈安偷瞥了一眼她的腰肢,细的跟什么似的,稍微用点力都能折断一样,他很难想象厨房这么繁重的工作下,她是怎么承受的住的。
君湄笑起来眉眼弯弯,着实讨喜。
陈安突然觉得,王府下人的衣服都遮不住她的美了,昨天买的那匹绢若是做成褙子给她穿,一定美得跟仙女一样,如今他一见到女孩子用的物事都想买来送给她,好叫她也打扮的漂漂亮亮。
女孩子应该都喜欢漂亮的吧,杏子都带了一对时兴花样的耳环,可她身上素的很,连耳环都没带,朴朴素素插了截茶叶梗儿,乌黑的发绞了个大辫子,用条白素布巾绑了起来。
“安子哥,人家问你话呢!”杏子看不过眼了,陈安这也太夸张了。
陈安回过神来,方觉得这样瞧着一个姑娘实在是太失礼:“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这几日我出去再打听打听。”
君湄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老是这样麻烦陈安,忙说道:“你要是方便的话就帮我问问,不然无妨的,安婶子说你也忙,哪里顾得上我的事情,改天放假了我自己出去打听吧。”
陈安正好想借着这事跟她多来往,越是多差遣他才好,怎会给她机会自己打听呢,连连摆手说道:“不妨碍的不妨碍的,我在外面方便的很,倒是你经常要做事,一个月才休息两天呢,有这个时间可以出去王府外转一转。”
陈安对厨房很熟,厨房的丫头每个月有两天的假,丫头们放了假都是要去外面转一转买点东西的。
这些丫头整日都憋在王府,有的家人在京城的就请假回去探亲,若是没有亲人在京,多少也有个朋友在,去探探朋友或者是出去买些女孩子用的一些小物件,都是有的。
君湄对这些不感兴趣,京城哪里有她没去过的地方,花样百出的玩意儿,有什么她没玩过没得到过的东西,以前做安国公府的嫡小姐,上辈子还做过赵王妃,她不觉得这些东西能诱惑的了她。她脑子里面最大的愿望就是多存点钱,早点找到哥哥们,多学点东西,以后出了王府也好谋个营生,如今在赵王府是越来越危险了,最近好像动不动就能碰见他。
想到这里心有余悸,这辈子再也不想跟他有太多交集,做主子下人,这种关系就足够了。
君湄喜笑颜开:“真的吗?那真是不好意思呢,陈大哥以后要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跟我说,我会尽量帮你的。”
杏子在一旁要气炸了。
陈安却像得了一道圣旨,高兴的不行,撮了撮手,缓解一下激动又紧张的心情,她竟然这样和颜悦色的跟自己说话,陈安感觉都要飞起来了。
突然想到临走之前带了一筐野葡萄,忙从车厢里抱了出来,塞到君湄手里:“这是我们山上的野葡萄,长的不好看,但是可甜了,昨天有人进山给我带了几箱,你拿一筐去吃吧。”
筐子是普通的竹篾匠编的竹筐,满满装了一筐子野葡萄,这葡萄是山区自生自长的,因长的小,不好卖,山民自采自吃都吃不完。
一筐葡萄二十来斤,君湄傻愣愣的接住,却没想到这么沉,手一沉,差点摔了。
陈安这才留意到,原来他觉得不重的这样一筐子葡萄,到她手里这样沉,忙又接住,不经意间碰到她手,又觉得唐突了佳人,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把一筐子葡萄给砸了。
君湄有点不自然,因她瞥到杏子满眼的妒火四飞,妈呀吓死人,这回彻底把杏子给得罪了。
受伤
陈安悻悻的走了,走了好远还透过车帘子看外面,见到君湄一转眼就拐进去了。
他的心却在雀跃,没想到今天能跟她搭这么久的话,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对珍珠耳环,这耳环用白金为饵,装饰的十分精致,本来是买来送给她的,可想来想去拿不出手,感觉有些唐突佳人。
而且方才杏子的眼神他也看到了,吓得死人,杏子的心思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喜欢一个人吧,总归是不喜欢。男人跟女人的心思不一样,男人是第一眼动物,有眼缘就会喜欢,就像他第一眼看到她一样,而女人则是容易被感动的动物,倘若之前不喜欢,但你用心待她,对她好,多厚的冰都能让烈日给烤化了。
陈安相信他就是那块冰,她那么好,自己待她多好都不过份,只是不知道她的心思是咋样呢。
想到这里出了会儿神,车夫问道:“老板,去哪里?”
往常送完货陈安就直接回庄上了,最近他喜欢到处转转一是打听姓许的那家人到底咋样了,二是看看女孩子到底喜欢啥,为了研究女孩子到底喜欢些啥东西,陈安差点没把腿跑断。
可是看起来她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
想来想去纠结死了,又有点后悔今天赤果果的态度,惹得杏子很不爽,杏子不爽起来什么泼辣事都能做出来,那么杏子会不会为难她呢?
君湄进了厨房,把陈安给的葡萄洗了,分给大家吃,这葡萄很甜,就是个小了些,再说这个季节的葡萄也多,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吃完也就算了,各人都说了一句谢。
——
幸好安婶子今天不在,不然看到两个姑娘这样一幅样子,肯定要乐开花,原来她儿子还挺俏的,更重要的是,陈安不是个断袖。
君湄吃着吃着心思就起来了,早些年,安国公府什么好吃的没有,但是安国公好一些新奇的东西,所以安国公府每年都会酿不少的葡萄酒。
起先请了一个西域来的酿酒师来酿,这种级别的酿酒师,除了爱好吃喝玩乐的安国公,别人恐怕也养不起。君湄对酿酒这事情感兴趣,于是整天跟着酿酒师转悠,那人倒教了她不少的东西,比如葡萄的选材,酿酒的温度,酿酒的器皿,保存的方法。
京城因为很少有西域过来的葡萄酒,加上京中贵族总喜欢这些新奇的玩意儿,所以葡萄酒便千金难寻,安国公自然是不屑将自家酿的葡萄酒拿出去卖的,仅拿去送人,好评不断。
这件事情并没有让君湄留心到,倒是今天陈安过来送葡萄,让她留意到商机,这山里的野葡萄味道很好,拿出去卖不行,可倒是酿酒的好材料,加上没有成本,这件事情,当真是可行。
想到这里她振奋了一下。
——
杏子见君湄两眼发光,越发觉得她应该是对安子哥有意思了,今天安子哥跟她说过话,于是她发春了,呆呆傻傻一愣一愣的,这不是思春的表现么。
“小花,赶紧去做事,愣在那里做什么,中午吃完饭的碗还没洗。”
君湄一大早是要起早的,按说起早的佣人做完午饭就可以休息了,小周就早早的回家歇着去了,可杏子却抓着君湄不停的做事。
外面一大堆的碗碟,一个人哪里洗的完,可杏子就叫君湄一个人洗。
君湄不乐意了:“起早的人不都休息了吗?
她说的是小周和冯师傅,冯师傅来的晚,也算是起早上工的人,早早就回去了。
杏子冷笑:“你不一样,你是新来的,小周和冯师傅都做了多久了啊,你休想偷懒,洗完碗再去择菜!”
君湄一听就晕了,如小山一般高的碗哪有那么块能洗完,杏子不就是找茬吗?
杏子一抬眉:“怎样,你还不想做?”
如今张师傅和安婶子很看重杏子,若是她使起坏来,当真连厨房也呆不住了,君湄可不想被派去后院伺候王妃。
叹了口气,从灶房里面拎了一桶开水出来,倒进盆里面烫一烫碗。默默的走到井边去打水。
自进了赵王府这片福地,真是有吃不完的苦头。
洗完碗,杏子又指使着君湄去择菜,一大堆芹菜,一点点择出来,若是弄的不干净又有更多苦头吃。
君湄蹲得久,站起来之时差点没倒在地上。
杏子在一旁冷眼笑。
君湄感觉有些头晕,早晨起的太早,昨天晚上又伺候那位大爷擦药擦到大半夜,中午又蹲在那里洗了一个时辰的碗,此刻感觉就是有些晕,再一恍神,差点没倒下去。
杏子冷笑:“果然是吃不了苦头的大小姐,这才干了多大点活就这样了,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模样啊,以后找个大户人家做妾就好,千万别做丫鬟!”
杏子这话说的刻薄,连旁边的大婶都觉得过分了些,站在那里啧啧啧。
君湄才没空跟她计较,方才蹲在那里她的思路就散开了,葡萄酒她也只是见师傅做过,自己却没有完完整整的做过一次,仔细回忆了一遍师傅在做的时候要注意的一些事情,心里想着明天等陈安来了问问他的意见,既然他庄上有长工、短工,还有帮佣,有用得着的劳动力,还有不菲的财力,若是他愿意跟自己合伙做这件事情,还有点戏。
不过陈安是个商人,他会不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呢?
毕竟这个事情之前没人做过,能不能做出来是一回事,做出来了能不能卖得掉还难说。
想这么多难为自己做什么,眼看杏子又要杀过来,自己这回真的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杏子看着君湄纠结死了,凭什么她喜欢那么多年的男人,一看到她就魂不守舍,她本来不是个嫉妒的性子,可女人天生对情敌的纠结和敌意,让她胸中燃气熊熊大火。
哼,小妖精吗,你杏子姐有的是时间磨你。
——
王妃下午想要吃芋圆。
厨房一般做三色馅,紫薯、南瓜、香芋。
这三种分开蒸熟,然后用专门敲食物的木槌敲成泥,敲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力度和紫薯泥等泥的精细度,待敲好后,加入木薯粉,揉成软硬适中的面团,再搓成条,切成小块,王妃吃的少,可做出来也不能做太少,不然揉都没发揉,且单吃芋圆不成,要配一些别的东西,有时候是蜜红豆,有时候是新鲜莲子芡实。
总之主子一张口,磨死下面的。
王妃要吃这,过一会儿刘侧妃过来,说要吃蛋黄酥和桂花红糖糕。
君湄眼睛都睁不开了,五更天起以后,就一直在厨房转悠,早餐做完要收拾,收拾完了准备午膳用的菜,午膳结束了又洗碗,洗完碗蹲在地上择了好久的菜,此刻刚过了正午,以前她做国公府大小姐的时候,是要睡上个吧时辰的。
坐在院子里面撮着芋圆,这种无聊的工作累到不累,干久了让人觉得困才是,脑袋昏沉的厉害,一不小心就晃了起来。
砰——磕到旁边的柱子上,柱子上面刚好雕了个小猴子,猴子尾巴翘翘着,把额角戳破了一个洞。
血一下就流了出来。
一旁一个声音大声叫了起来,是杏子:“你这丫头,赶紧走开,等下额上的脏东西掉到吃食里面就不好了。”
君湄被磕了一下,彻底清醒了过来,腾的一起身,满篮子的芋圆掉在地上到处滚。
杏子愣了,君湄也愣了。
她知道自己闯祸了。
芋圆从蒸到捣碎到揉好,起码要花半个时辰,王妃可没这个耐心等,重新做上一份的话,都要到晚膳时间了。
杏子爆发了,出了事背锅的自然是管事的,管事的自然要迁怒于干活的,她才不管你到底什么原因,蹭蹭蹭的跑了过来骂道:“你看看你怎么做事的,撮个芋圆也撮不好,厨房呆腻了不是,呆腻了滚回浣衣坊!”
君湄才不想去浣衣坊,厨房再辛苦再累,大家喜欢呆在这里的原因就一个,能学到很多东西,可浣衣坊能干嘛,除了一天到晚没休止的洗衣服,晾衣服,基本上没办法学到什么东西是出去以后能用得到的。
可厨房不一样,即使是打打下手,每日偷偷瞄一下大师傅们做菜的法门,出去以后去开个餐馆,或者去大户人家帮帮厨,收入都会不错。
就像君湄想的这样,她想学一些东西,出去开个小面摊,或者开个小餐馆,能维持生计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