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姑娘们喜欢往厨房挤。
君湄刚刚跟着小周学了点东西,自然不想那么快放弃,连声跟杏子道歉,可杏子哪里听的进去,硬说她是故意的,君湄一手捂着流血的脑袋,一边点头哈腰的道歉,内心一万个草泥马狂奔。
一定要从这里出去,社会就是这样一个社会,可在哪里混都比在赵王府混要好,等到陈安找到哥哥们,再另作计较。
杏子骂了一通气也消了,知道继续骂下去也是无益,要想个办法补救才行。
幸好厨房还有些刚蒸好没用的紫薯,杏子手脚麻利,自己亲手做,君湄看着杏子一举一动,顿时明白过来这姑娘为什么近几年在厨房很受重视。
杏子真的是很厉害!
方才君湄手忙脚乱的倒哧半天才把紫薯泥跟木薯粉和好,可杏子三下五除二的就和匀了,一点一点的开始撮。
君湄看着都忘记脑袋上还留着血,鲜血用指缝中渗出来。
换做平时,弄成这样一幅脏兮兮的样子,杏子是会骂她的,此刻杏子自己还忙着呢,哪有心情管她。
杏子的手很快,坑次坑次几下,一碗芋圆丸子就撮好了。
“杏子姐,你真厉害。”君湄是由衷的感慨。
杏子没说话,单手端着芋圆站了起来,瞪了她一眼,许是看着她这样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略有不忍,冷冷的说:“你自己勤快些,再过几年自然干什么都麻利些,若是还要这样马马虎虎,修怪我赶你回去。”
一块帕子从另一只手上递了过来:“拿去,这幅鬼样子怎么见人,等下王妃责怪起来打板子,还有的你痛的。”
先前君湄对杏子的感觉就是这丫头有点凶,可此刻的感觉就是杏子姐其实挺好的,若是自己的心上人,天天围着别人转不看一眼自己,说不定会比杏子姐还生气。
杏子就是嘴硬心软。
君湄讪讪笑,带着些巴结杏子的意思:“杏子姐,你真的很厉害。”
杏子没说话,蹭蹭蹭往里走。
“头上还有伤,擦干净再进来,厨房是多干净的地方。”
“是。”
态度这么好,杏子也觉得没招了,走进厨房煮着芋圆,一眼恶狠狠的看着手捂住伤口的君湄,如果不是因安子哥,她有可能会喜欢这个勤快的小姑娘,她又不偷懒,又不耍滑,比其他的小女孩好上太多。
可安子哥为什么要喜欢她呢,就因为她漂亮?
自然,男人喜欢漂亮的。
代价
忙完晚饭杏子才让君湄回,按杏子的话说,没让君湄夜值就不错了。
黑暗中一道人影看着她漫不经心的往小屋走了过去,眼睛盯着她额头的伤口看了看,那人在黑夜中直皱眉。
不经意,绊了一下,黑暗中回过头,又被人拉住辫子,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地上,君湄抬起头,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满脸嫌弃的味道。
“真笨!”
君湄揉揉脑袋,上辈子结仇这句话,大概就是说的他两,忙了一整天,大晚上的还要受人恶作剧。
真烦!
“好玩吗?”说不委屈是假的。
生气、委屈一下去全涌上脑,也顾不得王爷不王爷,丫鬟不丫鬟了,瞪着他,眼泪哗哗的往下淌。
看到她的眼神,才知道自己闯了祸,他原本只是想引她主意的。这与幼稚的小男生,喜欢扯小女生
的辫子是一个道理,越是喜欢一个人,越是喜欢以一种讨厌的姿态出现在对方面前。
赵王就是犯了这样一个错,他原本觉得好玩,可她不觉得好玩,非但不好玩,简直就是好烦。
看到她掉着眼泪珠子,他的心一下子就柔软起来,要她哭可不是他的初衷,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却又不知道怎样才能哄得住她,两手不知道在放在哪里。
“怎么了,撞到头啦?”
“不关你的事!”
“厨房那么累,不做了吧。”
“不做?”君湄冷冷一笑,再累也是自己的活,不干了可就真的什么指望都没有了,男人指不指得住,上辈子她已经验证过一次,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套的调侃:“别说你养我啊。”
“咳,你要是这样说,也不是不可以。”赵王不好意思起来,顺便不好好意的睇她,眼神中有那么点期许。
“逗你玩,还真当不起。”君湄很想绕过他,可他像一堵门一样,严严实实的挡在前面,她往左他也跟着往左,她往右他也跟着往右。
“我养你么,又不是养不起,厨房太累了,别去那里了。”
“赵王殿下。”她冷森森的看着他:“殿下可以养一百个外室,于我本是无关的,可殿下若是要打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不—可—能!”
“外室”这两个字,上辈子从她口中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即便这辈子的她落魄,可到底做了十四年的国公府嫡女,要她为人外室确实是不能让她接受。看见她这样坚毅的眼神,赵王腾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正妃,一个侧妃。
他的眼神变得黯然,木然站在那里未动,本来只是觉得自己喜欢她,出于人的本性就想得到她,可他没有想过那么多,即使她再落魄,也定不会……
君湄拖着铅一般重的步子往小屋走,走到门口发现屋内乌漆麻黑的,看来他真的信守诺言没来,左右也不怕他,即使他来了又能怎样,昨天不都抱在一起睡了吗,也没见他怎样,自己一脚踹过去他不是也老实了吗。
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推门进去,才发现里面跟早晨出去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卧房里面摆了个浴桶,里面放了半桶水,君湄把手伸进水里探了探,还是温热的,这一桶水应该放了一会儿,算好她回来的时间,水温刚好。
一旁衣架子上搭着一件白色的葛衣,轻薄透气,两块白色的毛巾,很刻意的搭在葛衣旁边,必是有人刻意准备的,不消说是谁,她也能猜到。
屋内起了一些变化,却没有叫人感觉到被侵犯和亵渎,想来他也动了些心思。
床上原本铺着稻草,稻草上垫了一床破旧的棉絮,棉絮上面垫着草席,这会儿换成崭新的锦被,锦被上铺着竹片制成的竹垫,用的是上等的湘妃竹,面上磨的光滑透亮,想是上等工匠的手艺。
床上另外放了几身干净的换洗衣裳,和几张纯棉制成的被单,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
桌上放了一盒崭新的无烟烛,蜡烛旁边放着火折子,想来第一天过来没找到火折子让他记忆深刻,应该是他特意交代的,另外放了一盘时令瓜果,不多,各式各样都摆成一盘。
很难想象这是个男人做的安排,若这是旁人,她一定会很感动。
可偏偏是他……
白天累了一天,能泡一个这样的热水澡,对她来说是不小的诱惑,浸泡在浴桶里面,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夏日里这水温刚好,她把头发解开,整个人都浸泡下去,快没过头顶之时,水碰到了伤口。
滋——
痛感让整个人一个激灵。
白天受伤的地方用了块布贴住,可贴的不牢靠,这样一泡水,伤口进了水,受痛不已,忍不住叫了一声。
窗外传来一声响动。
君湄心里害怕了一下,颤颤颠颠的问:“谁?”
是有人在外面,可没出声,也没下一步的动作,除了他也不会有旁人了。
“是你吗?”
那人还是没有出声,可君湄很确定——是他。
他又来做什么?
君湄心里有些紧张起来,若不是他是歹人怎么办,她迅速从浴桶中起身,水声哗啦啦的一阵响,惊动了窗外之人。
“别怕。”还真是他:“方才我见你额头受了伤,给你拿了些药过来,刚到这里听见有水声,知道你在沐浴,怕吓着你——”
君湄迟疑了一下,窗外起了一阵脚步声,那声音越传越远,应该是他走远了。
她拿起一旁的玫瑰胰子洗了洗头发,又把身上擦了擦,从旁边的房间取了桶清水出来把身上冲了一遍,擦拭干净后,穿上葛衣。
一旁还有一块干毛巾,她拿了起来,把头发擦干,时间已经不早了。
自被京兆尹抓走以后,从来没有这样舒舒服服的洗过一次澡,想到前两天的亲密接触,恐怕自己身上都带味儿。
这就是他给自己准备一桶水的初衷?
难道是叫自己洗干净一些?
不对不对,还是不能把人想的太猥琐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窗台上放了一瓶药膏,另外有些干净的纱布什么的。君湄把东西拿进屋,涂在伤口上,顿时一阵烫烫的感觉从脑门心传到脸上,痛死人了。
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只是在窗外放了一些药就走了?
可心里为什么会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这一世的他,并没有那么薄情,可为什么他会对自己高看一眼?
他不是一向高冷,一向很傲气,一向不接地气活的像神仙一般,活脱脱的冷饭王!
他对自己的不一样,自己未必没有察觉,可上辈子分别时的那一幕,这辈子时时在她脑海中上演,经历过赵王府的叛乱,他的背叛,江曼柔的挑衅,惨死,国公府的落败,此刻的她脑中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未来要做什么。
她渐渐感觉到他接近自己的刻意,自己上辈子又不是没有动过心,可这动心的代价实在是惨痛无比,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封闭自己的内心,除了他,什么人都能进来。
如今是她最脆弱的时候,经历过父亲母亲在一夜间相继离去,哥哥姐姐们与自己分散到各地,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需要一个人的关怀,可即使是这样,还是对他的示好很抗拒,她害怕,所以需要封闭自己的内心。
前两夜都没睡好,洗完澡后浑身舒畅了的感觉让她的疲惫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不到一刻钟,就沉沉的睡去。
这一夜赵王也没有睡好,他看到她受伤的那一幕了,看到她明明困的要死,还被厨房的人欺负的惨兮兮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明明她只能给自己欺负的。
本来想给她出口气,谁知道她不仅不跟人生气,反而还屁颠屁颠跟在别人后面,笑的甜丝丝的,这样的示好却从未见她这样给自己,想到这里他决定不去打搅她的正常生活了,她一向很有主见,若是需要自己帮忙不会不开口的。
跟崔珏议事之时,满脑子忍不住都是她的,这个人,又不是没有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可为什么这一世,于他来说那样难以割舍,于是晚上他又情不自禁的跟在她后面,本想叫住她,想到早上她离开时的眼神,没敢。
可在她受不住痛叫出声的那一刻,他心中一动,还是叫她发现了。
这一日过后,赵王继续忙着他那边的事情。
齐王最近的动作频繁,往很多关键的位置上安插了自己的人马,兵部尚书位置一空,立刻叫齐王推荐的人给补了缺,另外往安西都护府派的节度使,也是齐王举荐之人。
大抵能看清齐王的动向,齐王是希望兵权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安西节度使掌握二十万精锐兵马,统辖安西四镇,管辖着从天山南北,并至葱岭以西至达波斯,统领西域大片疆土。
安西节度使侯瑞因造反,被人揭发后差点撤了安西都护府,考虑到安西离中央政府太远,人口稀少,比邻西域诸邦,若不是有强有力的藩镇辖制,设立郡县无法管理,于是决定仍然在安西设立都护府,另设立大都督府管辖当地的行政,而节度使只行使军政大权。
朝廷中人人都望着赵王有所动作的时候,赵王却无动于衷,另有传言出来,说赵王迷上了一个女子,自迷上那个女子,原本英明睿智的赵王都变钝了。
可皇上对此却很高兴,莫名的,以前那个在沙场上御敌无数的赵王从未得到过皇帝的欢心,可这个变得平庸起来的赵王,却得了皇上的欢心,进宫面圣之时,得了数次侍奉皇帝用午膳的机会。
局势变得越发奇怪起来。
进宫
皇后那处确是坐不住了,连忙召了赵王过去,问的无非还是朝中的事情。
她歪在贵妃榻上,闭幕养着神,这个年纪很容易心浮气躁,她不知道该如何调节自己的心神。可她是皇后,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无论如何,不能在旁的人面前显露出怯意出来,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仪,只有在儿子面前,才展现出那个真实的自己。
“我听说你父皇任命了启业推荐的人,你还无动于衷?”
赵王不说话,母亲的叨叨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的,皇后跟随皇帝的时间很长,长到知晓宣德帝所有的情史,包括齐王萧启业的母亲,那个已故的可怜的女人的故事。
“他母亲出生低微,你父皇本是看不上他的,留他在京,也是因为他是皇上长子,可你怎么这么木,竟然让他在这么重要的地方安插两个人,一个兵部尚书,一个安西节度使,淳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王坐在案下,一手扶着茶盏,一手紧握着,平日炯炯有神的双目,却不知道想些什么,暗淡无光,皇后看到儿子这幅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刚好九皇子下了晚课,拿着弓箭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母亲与兄长这幅模样,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皇家的孩子总是成熟的早,他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
九皇子半蹲在母亲膝下,嬉笑着说道:“母后又在与兄长说什么悄悄话,为何不能等儿回来了一起说来听听?”
皇后叹了口气,以前把希望都寄托在大儿子身上,如今看起来还是小儿得她心一些,抚摸着小儿子的头,说道:“若你兄长有你一半听话,母后便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九皇子笑的天真无邪。
皇后忘了,赵王似九皇子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很听话很乖觉的,她曾也一度以为赵王最得她心意。
赵王一声不吭,自成婚以后都母亲的怨念,让他跟母亲无话可说。
“淳儿。”皇后继续说道:“你父皇近日越发宠那个柳氏了,若是她能生个一儿半女——”
赵王打断她的话:“便就是此刻生出来,也只是个稚儿,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母后,宠是宠,父皇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宣德帝施政清明,一向不会做出多出格的事情,这一点赵王很清楚,此刻看着坠入情网不可自拔的父亲,这会儿脑子清楚的很,他忌惮两个成年又有实力的儿子,同时也在试探他们,齐王在此时四处奔走安插自己的亲信,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