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也颇无聊,躺久了睡不着,原本喝完药有些困意,心里存着事,想着想着就越想越清醒了,于是无聊到数她的睫毛。
前段时间偶尔见见也罢了,这几日在一起,好像越来越习惯彼此在一起的日子,赵王实在是以前没有发现她有这么多的优点缺点,比如同情心嫉妒泛滥,比如爱哭,比如她有时候还很喜欢撒谎。
爱看她搞怪时的样子,爱看她鼓起腮帮子时气呼呼的样子,也爱看她被气得哭的样子。
样样都让人爱不释手。
比如她的睫毛,虽然不长,但是一根根都往上翘着,显得人格外的俏皮可爱,赵王忍不住想去揉她一下,手刚刚伸出去,她眼皮子一搭,本就很无力的样子,此刻到心安理得的睡着了。
“殿下——”
睡着了还在叫?
赵王喝了药,第二天便退烧了,这几天天气转凉,伤口也好将养,慢慢已经结了痂,伤口长和会痒,赵王总是不经意去挠,君湄怕他抓到伤口,每日握着他的手睡觉,直到这天,握着的手竟被她抱起来,两个人也睡的歪七扭八,君湄的腿勾在赵王的大腿上,赵王的手被她抓着抱在胸口。
晚上他总想挠背后,君湄睡的虽死,却是很警醒,怎么都不让他的手离开自己,他的力气又很大,最后君湄干脆把他的手抱在怀里,或许因为那处舒服的紧,他也就老老实实不动了。
这几日两个人都躺在一起睡,赵王的定力是一日好过一日。
刚开始或许还躁动不安,后来竟然也习惯了,满满学会怎么克制,实在克制不了,就跟旁边的小媳妇商量。
“君君,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了,又想挠?都跟你讲了不能挠,痒着养着渐好了。”
是痒,他心里痒死了,若不是受了伤,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事办了再说,他拉着她的手往下。
“这里。”
又是!君湄一口口水差点没呛到自己:“少年,你不能总骚动不安啊,回头给你找个俏丫头好好伺候你吧。”
赵王的脸瞬间就黑了,黑的跟锅底似的,看得出他最近还挺爱生气的,这句话一出来他心里就别扭上了:“你不是我媳妇儿吗,为什么要找别的丫头伺候我,你亏不亏心。”
亏心?
君湄也就是说说而已,脑补了一下真的有别的丫头伺候他那画面,她还真觉得不能忍。
可瞬间觉得这事他自己也能办了,为什么每次都占她便宜,说她是他媳妇儿也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嘴上说说而已,谁知道他是不是骗人呢:“谁是你媳妇儿了,满嘴浑话,我才不信你!”
“你这丫头,那婚书还在我书房里,你仔细我回去找给你看!”
“那也要回去再说啊,你怎能回回占我便宜让我给你弄,你个流氓!”
君湄刚想抽手,见他装出一幅很可怜的样子来:“这不是手不能动嘛。”
这都可以!
两个人忙着,皆是大汗淋漓,赵王越发不满足于最开始那样,总要玩出不一样的花样来,这次把她颈子上吸出一块块的红斑出来,大手又欺到她小衣里面,拨拉着里面的花蕊,玩的不亦悦乎。
赵王心里暗暗在想,若不是看在她还小的份上,这点伤算什么,男人要兽性大发起来,这点伤算啥?
两人闹腾的正欢,门被撞开,赵王一个哆嗦,这事就算是结束了。
幸好身上搭了个床单,不然这事可不就难看了吗?
——
进来的是一群黑衣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身份有疑一样,清一色的黑衣,清一色的面罩。
“许姑娘,请吧。”
赵王迅速警醒,从枕下掏出一把匕首出来,那匕首明晃晃的,君湄大惊,什么时候枕头下还藏了把刀,她差点没晕过去,赵王滚过去的时候,已经找好了角度挡在她前方,他身型比之她又魁梧许多,躲在他身后,顿时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寒光一闪,一枚梭镖从黑衣人手中打出来,赵王抬起受伤的右手,将梭镖接在手里,那镖上刻有一片三叶草,不仔细看,却也看不出来。
赵王目光如炬,沉声问:“你的主人,叫你们来做什么?”
黑衣人拱手行礼:“主人命属下来接许姑娘。”
“若本王不许呢?”
黑衣人抬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已经料到赵王有此回答:“主人说,若赵王殿下不从,一同带来。”
就这样?
赵王觉得不可思议,还以为他会对他的暗卫说:若赵王不从,就地处置,结果却是。
一同带来便是。
赵王觉得他爹最近变了很多,人生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人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倒是皇帝觉得这儿子是越来越大了,以前从不会忤逆他的五哥儿,如今个子高了,人也壮了,胆子也越来越肥了。
比如以前,赵王只会在他面前说是,如今他竟然敢说“本王不许”这几个字。
——
赵王淡定的坐在他爹下手,优雅的拿起茶盏,吹了吹,抿了一口,当年的明前龙井,真正御供的顶级龙井只有那么四棵,都让他老爹刮了来,轮到其他官员权贵喝的虽然也叫明前茶,可都是那四棵之外的。
御供龙井一年产不到两斤,哪能便宜他能喝到,他一向好这口,没回面圣也最爱品一品父皇的御供茶,可最近父皇越发抠门了些,连宣室殿都喝不到的茶,想来都搬来了这里。
老头子真的越来越奇怪了。
“看你那副样子,伤筋动骨还能喝茶?”贵人看着儿子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也算是英明神武了一辈子,怎的生了这么多儿子,都是一幅懒懒散散的样子,一个都不入了自己的眼。
“于叙,给赵王上清水,另外太医怎么还没到!”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撤了赵王旁边的茶,换上了清水,赵王倒不好意思怼他爹,不过是这几日口里淡出鸟来了,刚喝了口好的,又叫人撤了去。
于叙低着头不敢说话,禁苑本来就偏远,太医也不是一时三刻能敢过来的,赵王一晒:“父皇,儿臣无碍,只是不知道——”
赵王看着内间,不敢继续说下去。
贵人瞪了他一眼,难掩心里的焦虑,前几天好不容易把女人哄顺了,又找到她女儿,若叫她发现女儿这几个月吃了不少苦头,回头还指不定怎么跟他闹。
再者,儿子这种把自己当老头子的眼神实在是太讨厌了。
他只是生儿子生的早了些而已,如今大的都已经长大了,也早早的做了爷爷,可实在是冤得很,他才四十多岁,保养有道,怎么看都不比这帮嫩小子差啊。
愁人,他可不愿意承认自己老了。君湄被人带到这里来以后,只觉得这几天的人生,实在是太颠覆自己的想象力了,她娘,居然还没死,不仅没死,气色比之前在安国公府之时要好上太多,这个容光焕发的夫人真的死她娘?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父亲的死,父亲半生的窝囊……
她站在那里,竟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难道母亲在监牢里面上演的那一幕是为了掩人耳目,金蝉脱壳?
自从与他在一处,听到那么多骇人听闻,前所未见的事情以后,她的脑子在想人的时候,首先会往坏了想。
——
“妞妞。”柳夫人哭成泪人一般想抱住女儿,其实这几日她已经瘦了许多,自听到女儿被人劫走下落不明以后,她便茶饭不思,好在贵人先齐王之前找到了女儿。
进来之前于叙已经跟君湄交代过了,此时的柳夫人是以柳侯家未嫁女的身份居住在皇宫禁苑内,换个角度来看,如今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娘亲,叫她什么好呢?
大姨?
真是可笑,没想到自己之前的人生是假的。
父亲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藏了一辈子,到死的那天才让人察觉到,这是为什么呢?
她一直以为父亲是爱着庶母于氏的,也一贯纵着庶母在母亲面前胡作非为,将母亲在国公府的尊严狠狠的踩去脚下。可如今想来他的内心也很痛苦,他憎恨那个让母亲记挂了一辈子的男人,用这种方法激她,想让她认识到自己还是安国公夫人。
但母亲呢,始终却不以主母自居,不管庶母以何种形式挑战她的权威,她始终不为所动,想来并不是因她生性淡泊,而是自始至终,她从没将这个男人放在眼里之顾。
想到这里只觉得热血上涌,如赵王所说,父亲是在娶了继室柳氏以后才性情大变的,为何会性情大变,难道不是因为伤心的缘故?
她为什么能心安理得的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为此连自己的身份也放弃了,连自己的女儿也放弃了,连自己的亲人也放弃了。
君湄摆摆手,很是淡漠:“姨母何必这样。”
“姨母?”柳氏伸出的手还未来得及摸到女儿,却听见她这般淡的叫自己,一直以来支撑着她的一点点希望,一点点记挂,在此时烟消云散。
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只听见身旁有人在说话,有人失了神,有人吵闹,然后她便沉沉的睡去。
——
看着母亲骤然倒地,君湄觉得自己的心应该是沉重的,而此时她却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太陌生了,在之前,她好不容易接受了母亲离世这个事实,然而这个时候她有钻了出来,重新出现在她的人生里。
女人是很会演戏的,装死、上吊,只要能吸引眼球的,都能干得出来。
她走了出去,眼神冷漠的看了贵人一眼,屈膝行礼,说了三个字:“她晕了。”
她不觉得母亲有这么虚弱,明明看起来比在国公府之时气色好了许多,又有皇帝龙泽庇佑,想必她正处在人生中最巅峰快乐的时刻,又何必在意她一个罪臣之女是否高兴呢?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多少有些叛逆,况且女儿天性是与父亲亲近的,一时之间她无法原谅母亲的这种行为,这种近乎于对父亲背叛的行为,她觉得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应对母亲的这种“表演”。
她只能退出去,置身事外。
哐的一声,贵人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上。
他知道如月最近很虚弱,听到女儿的消息以后的欣喜让她强撑起来一股子气,可如今全部都泻了下去。
贵人却对这个女孩子气不起来,原本看到她之前,他脑子里面构思了很多个画面,个个画面都是很难接受这个女孩子的画面,就算她是如月的女儿,他即使对如月所有的亲人抱有宽容的态度,但是对她跟别的男人生的女儿,真是半点好感也不曾有。
可在见到她那一刹那,所有的憎恶与恨都烟消云散,他发现这个女孩子,多像当年江都的那个迷路的女孩子,看着如当年那般年纪的她,他发现自己全然恨不起来。
赵王是极像他的,而君湄又长得极像柳夫人,两人也同是差了十来岁的年纪,方才两人一同进来之时,贵人恍了恍神。时光似乎回到十多年前,在江都做都督时的那段快乐时光,他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柳夫人突然离开他,此生也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了最久,如今看着这一对璧人,心里感慨万千。
来不及想那么多,君湄与他擦肩而过,他关切的闯进里间,只因柳夫人最近不让大夫来瞧,连他这般亲近之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只是觉得有些怪,以往爱笑的她也从不笑了。
江都
太医给赵王绑着伤呢, 忽听见里间有太监传,叫他赶紧些过去,柳夫人怕是不好了, 吩咐了一句随身带来的学徒给王爷包扎, 丢下赵王就走了。
留下赵王一脸的蛋疼,皇子当到这个份上, 也真是够了,刚想说什么来着?
忘了, 彻底的忘了!
刚才盯着春光满面的父皇看了一会儿, 竟然把正事给忘了。
太皇太后的生辰还有两个月快到了, 虽说太皇太后久居江都,不住在皇宫中,但是每年太皇太后的生辰之时, 皇帝都会派几个皇子公主去江都陪伴,算着时辰要赶紧去一趟赵地首府晋阳城,过上一个月再去江都也不晚。
大夏朝定都洛阳,洛阳在北方, 于是在南方便设了一个南都——江都,历朝的太后都有新皇登基以后去江都定居的惯例。
——
因国土宽广、辖区过多,历来的统一王朝之中, 都有设南北都,或者东西都的惯例。比如若在长安建都,便有在洛阳设置东都,若是在北京、洛阳建都, 则有把南都建在金陵、江都之惯例,大夏潮靠槽运沟通南北,洛阳、江都刚好在运河的两头,靠着一条运河线将皇都的两大经济动脉联系在一起,一时之间成为几百年来最繁华昌盛的时代。
而太后居南都,也是开国初年定下来的祖制,前朝因外戚干政而亡国,后期皇帝几乎成了外戚和太后们的棋子,因此开国皇帝在开国之初便下了一道命令,令孀居之后妃随子女居住,朝廷保证一应开销供给,太后则迁居南都。
明面上说是因江都的气候合宜,适宜人将养,实际上便是将那群爱管闲事的女人支开,皇帝才可以在政事上大展拳脚。
皇帝的母亲因早年不受宠,早早就抑郁而死,朝中便只剩下太皇太后柳氏一直居与江都。皇帝、及亲王年满十二周岁的女儿,每年都会轮番被皇家卫队护送去江都住半年,陪伴太皇太后左右,而皇子们都是太皇太后生辰或者年节期间前去问安,住上十天半个月就走。
太皇太后历经四朝四代,如今年纪已到八十多岁,但凤体安康,依然每日可下地四处走动。
且不说皇帝就有十多个儿子女儿,太皇太后后嗣诸孙就有一百多个,亲王、郡王的王子皇孙都是她老人家的子嗣一脉,传承到了皇帝子嗣这一代,竟有上千人,因此除了皇帝所出的公主,亲王的嫡生女儿,寻常郡王之女即使想长伴太皇太后膝下也不可得,只能在年节时下,太皇太后寿辰之时才能觐见。
因此太皇太后也不寂寞,而且江都是柳氏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她老人家到了江都以后,便再也没提起要回洛阳的话来。
——
赵王心里计算着这些事情,想起上辈子便是在江都遇上江曼柔,这辈子的事情变了很多,许多人,许多事,与上辈子都不一样了,可他还是担心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
江曼柔心机深沉,实则是齐王最得力的谋士,那女子手段阴诡,实在是防不胜防,更何况他重生以后,记忆上有些缺失,许多东西在脑海中只有模糊的记忆,比如江曼柔是在哪里给他下的蛊,他真倒是一点也记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