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许你来,不许我们来?”
“就是,好生霸道,这崇文殿条条大道,那条不是给人走的?”
余下人也跟着附和。半大的小毛孩儿,就喜欢装大人,还喜欢装大人一般的教训人。方才他们见范清河一个人走了,还走地慌张,就觉得有事。
几人约定好,一路跟在他后头,果不其然,这就看到了不该看的。
男孩儿们自以为逮到了同窗的尾巴,教训道:“真没想到,清河老弟你这么有能耐。我还想着你偷偷摸摸是要去哪儿呢,原来是来这里和小姑娘说话呀!”
“你们不要胡说,她是我妹妹!”范清河急忙争辩。
“你那个新找回来的堂妹?”说话的这个是八皇子,八皇子今年也才有八岁多一点,范清河就是他的伴读。
他身边的还有九皇子、大皇子三皇子家的小皇孙,另有好几个伴读。说来这学堂也是有趣,女学生这里,姑姑和侄女一块上学,男学生这里,叔叔和侄子一块上学,且看着关系还挺亲近。
这群人听着范清河这么说,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成王府新封了一位小县主,且这县主还是原范家大郎的独女,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想不知道也不能够的。
“原来是嘉宁县主。”众人反应过来,就想上前看一看。
范清河就像护犊子一样把阿遥护地紧紧的,死的不让开。见有人钻到后面看,不乐意地推了推他们的脑袋。
阿遥冷眼看着这些伸头缩脑的小毛孩,都是些七八岁的,见到小姑娘眼睛都放着奇异的光,越是拦着越是拦不住。
阿遥定定地看了许久,而后翻翻白眼,这群小傻逼,这是蠢的没眼看。
小傻逼们都是来头不小的,范清河就是同他们玩的好,也不能毛手毛脚地伤了他们。本来就有所顾忌,几番下来也护不住阿遥了,被同窗挤到一边,留下来的阿遥则被众人围着。
八皇子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地站在前头,他上下打量了阿遥,觉得有趣。实在忍不住戳了戳阿遥的胖脸,感受到软糯的触感立马就缩回了手,呐呐道:“嘉宁县主长这个样子啊。”
阿遥目光冷淡地望着他们。
几个人叽叽喳喳,围着阿遥评头论足很是新鲜,不晓得是阿遥的样子让他们觉得有趣,还是阿遥的身份让他们好奇。
总归,阿遥不太喜欢着这种感觉,她眯着眼睛,思考着要不要把他们都拍扁。
人群中间,有一个小男孩儿格外与众不同,他没有招惹阿遥,反倒是疑惑地盯着阿遥看。俄顷,那男孩儿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恨恨道:“原来是你!”
阿遥眼皮一掀,问道:“你是哪个?”
“你竟然不记得我,好啊,真好,我看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赵子裕说得粗声粗气。
众人被这一变故闹地摸不着头脑,范清河最先反应过来,立马推开众人站到阿遥前面,回护道:“赵子裕你干什么,我妹妹哪里惹你了?”
赵子裕到底顾忌阿遥的手段,且那天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一想起来身上就疼。他也不是没想过来查阿遥的底细,只是查了好几天都查不到,就好像京城里压根没有这号人一样。
可巧了,今儿却叫他遇上了。若是不出了这口恶气,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赵子裕畏于阿遥的武力不敢有什么动作,但是气势十足,愤怒之下指着阿遥:“当日你敢打我,就该想到有今天的结果。告诉你,这件事我必定会追究到底,你若不想太没面子,趁早跪下来求我。”
阿遥绕过范清河,直直地走到赵子裕跟前,瞥了一眼他指着自己的手指头:“你再指?”
赵子裕瞬间收回手指,可收回了之后又不甘心,嘴贱地顶了回去:“我就指。”
却不知,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跟看傻子一般。
赵子裕犹然不知,凶狠地对着阿遥:“你今儿得给我跪下道歉,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阿遥烦不胜烦,目光森然:“滚!”
“你,你……” 赵子裕看她看得腿软,哆嗦了两下,看到小伙伴们的脸色,又觉得难堪,撑着胆气道:“好啊,我今日一定要让皇后姑母给我做主,你,你给我等着!”
“等着做什么?”阿遥嚣张道。
就是这个语气,就是这无法无天的模样,赵子裕气地牙痒痒。他想说等着我把你这个小崽子揍死,可是想到对方那可怕的手劲儿,只怕他没有揍死别人,别人已经先将他捏死了。
赵子裕打了一个寒颤,觉得不能贸然出手。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笑得有几分诡异,恶从胆边生:“你就等着我皇后姑母教训你吧。”
说着,他活像一只斗胜的公鸡,连学也不上了,直接带着人跑出了崇文殿,往长乐宫杀去了。
范清河忧心忡忡地拉着阿遥,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
皇后疼这个侄子疼地很,赵家也一向护着这个小儿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就是在学堂里,大伙儿也都多少让着赵子裕,不敢和他对上。
如今,他妹妹却被这么个天魔星给盯上了,范清河心底烦躁,道:“阿遥,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怕什么。”阿遥毫不在乎地说道。
他要告状,那就让他告去。要是不闹地大一点,这个小傻逼还不知道她后台有多硬。
阿遥安抚了堂兄,在几个男孩子莫名的眼神中,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学堂。果然,她还是喜欢这种随时战斗的氛围,女子学堂那种明争暗斗,不适合她。
☆、治罪
下课后, 范清河就甩了众人,再次去了女学堂。
那边的女学生也已经走了大半了。范清河扫了一眼, 没见到阿遥, 不由得急了。他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直接进去了。阿遥那座位上, 东西还没有收拾, 可人却不见了。
里头的五公主还未走,见他这般着急, 便开了口解释道:“范公子莫慌,嘉宁刚才被母后请过去了?”
“果真如此。”范清河说得有几分恼意, 他就知道那赵子裕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知道告状。
阿遥才那么一点点大, 什么都不懂,如今又被皇后那边的人盯上了,这, 这可怎生是好啊。范小哥儿手足无措,开始团团转了起来。
他也不过是个小孩儿, 现下能想出办法来才怪呢。
五公主安慰道:“你不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母后为人和善, 应该不会为难嘉宁的。想来再过一会儿,她就能回来了。”
范清河对她的话不敢苟同。皇后是个好性儿,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可惜范小哥儿现在笑不出来, 表情比哭还难看。
要是他祖母知道了阿遥出了事儿,没他的错也变成他的错。不过他可不敢表露出什么不满来,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公主宽慰。”
“不值当什么。”
五公主也只是随口说两句,不过她见范清河仍旧不放心,也不再多言了,带着宫女,收拾了东西出了学堂。
女学堂里,人都走尽了。独留范清河一个在里头,他怕自己走了之后成王府那边找不到人,也问不到消息,到时候就没人救阿遥了。
长乐宫这头,阿遥带着映雪和秋霜,被一路引至正殿。
甫一进殿,便看到上头坐着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画着精致的妆容,做着讲究的仪态,不怒自威,和当日在皇上身边全然不同。她身边,恰好站着与阿遥有过节的赵子裕。
赵子裕见阿遥过来,昂着头从鼻孔里出了一声气,神气道:“姑母,就是她,上次就是她还有她的那个侍卫、侍女们打了我。力气可大了,我身上都青了好多天。姑母,你可要为我做主,狠狠地教训她!”
说着,他还投给阿遥一个轻蔑的眼神。
“裕儿退下。”皇后不容置疑道。
“姑母,”赵子裕不高兴,凭什么让他退下啊。
“乖,先退下,若事情真像你所说那样,姑母必定会给你做主的。”
皇后也是极疼赵子裕的,毕竟这是她的亲侄子。可这话说得就太过偏颇了,只差没指着阿遥说她有罪。
皇后觑了阿遥一眼,方才她才听宫人说,这小姑娘中午去太极殿用膳了。她还来不及细问,又被裕儿找上门来。刚好,借此机会敲打敲打她,也省得这人没了分寸。
皇后笑了笑,盯着底下好似不懂事的阿遥问道:“嘉宁,你可清楚本宫为何叫你过来?”
阿遥摇摇头,声音清脆:“不清楚。”
皇后嘴角微抿:“不清楚也不要紧,说清楚便可以了,你……”
“皇后娘娘!”阿遥忽然出声打断了她。
“怎么了?”
“我能不能坐下说话。从进来之后,长乐宫的宫人就没有给我递椅子,我站着有点累了。”阿遥仰着头,梨涡浅浅,言笑晏晏,带着一点娇憨的味道。
皇后面上渐冷,眼中也凝了一抹寒霜。显然,她对阿遥擅自打断她很不开心。皇后习惯了母仪天下,掌管六宫,没有人反驳她的日子了,骤然来了一个不听话的,叫皇后不大畅快。
她不看阿遥,反倒冲边上的宫女拉下脸:“愣着做什么,没眼色的东西,连尊卑都分不清了,没看到嘉宁县主站累了吗?”
宫女连忙请罪,引着阿遥入座。阿遥一派自然,仿佛没有听到皇后的暗讽。她被映雪抱到椅子上,似乎安分了些许。
皇后高坐在上,转而又问道:“嘉宁,一月之前,你是否去了珍宝阁?”
“我确实去了一个小铺子,却不知道,那地儿叫珍宝阁,倒是个好名字。”
“那你是否出手伤了裕儿?”
“没有啊。”阿遥头摇地和拨浪鼓一般,坚决不承认。且她说得极为真诚,就好像真的没有打过一般。
赵子裕头一个不同意,炸毛一般地跳出来:“你撒谎,明明就是你,珍宝阁的伙计也能作证,你赖不掉的。别以为你封了县主就能为非作歹,颠倒黑白。”
阿遥敬佩赵子裕这个小纨绔还能说出这样有条有理的话来。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许久才好似受了委屈一般,吞吞吐吐道:
“当日我确实动了手,不过那个动手的对象是个不讲理的小畜生,且还是那小畜牲要抢我的九连环,是他先动的手。说来这事已经发生了许久了,我也不想追究,早记不得那小畜生长什么样了。”
“你放屁!”赵子裕忍无可忍地吼道。
岂有此理,如此厚脸皮,他从未遇见过。今儿,算是长眼了。
“这么粗俗的事儿,我可不屑做。”说话间,阿遥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赵小公子你这么激动,还口口声声说我打了你,难不成,你就是当日那个,小畜生?”
阿遥问地恶意满满,后面三个字还高高地扬了语调,生怕别人听不分明。
“放肆!”皇后怒视阿遥,狠狠地将茶盏掷到桌上,动静极响。
阿遥怕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无奈道:“皇后娘娘你这般凶做什么,我可是不禁吓的。”
皇后眼中愠怒,是她看走眼了,原以为这不过是一只小白兔,却不想,这分明是一只会咬人的狼。
底下阿遥一身青衫地坐着,唇红齿白,烂漫至极。可这落在皇后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可恨。
“你打伤了人是事实,狡辩亦无用。本宫也不难为你,只不过,你得向裕儿好好道歉。”
“不道,我有没有做错。”阿遥一脸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不独是皇后,连映雪和秋霜二人也为阿遥捏了一把汗。姑娘这番,委实太嚣张了些,连皇后的威严也敢挑衅。
不过她们二人也清楚姑娘必须得有这样的态度。她们姑娘本来就扎眼,约莫这半个宫里的主子都等着看她们姑娘的笑话了。若是刚进宫读书就被皇后落了脸面,以后还要不要混了。今儿这场仗,非但要赢,还要彻彻底底的赢,否则就是损了成王府的威严,伤了王爷的面子。
二人挺胸抬头,和阿遥保持一样的姿态。
皇后看着这主仆三人气地眼角直跳,不过刹那间,她就想好了对策:“传本宫懿旨,范家教女不严,门风不正,责令范氏女眷闭门一年,夺其诰命,抄佛经五百以示警戒。”
范氏女眷?范家可就二夫人和老夫人两位女眷,这皇后娘娘是要将人逼死啊。
这般懿旨传下去,范老夫人还有何颜面在。阿遥连忙从椅子上滑下来,厉声道:“一码归一码,皇后娘娘苛责别人算什么?”
皇后未理阿遥,朝左右道:“下去传旨吧。”
“是。”左右说完便要出去,阿遥赶紧拦住她们,不让她们走。她力气大,一个指头都能戳死一个人。
一时间,那两人倒是真的不好挣脱,反倒被阿遥箍地浑身都疼,叫饶不止。
皇后看她们不像话,嗤嗤一笑:“县主还是顾好自个儿吧。”
“什么意思?”
“当街伤人,殴打皇亲国戚,且当日你不过还是个庶民。此罪责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要是本宫愿意,治你一个死罪也是你应得的。”
阿遥惊了一下,前面的她没怎么听,只听到了后头一句:“皇后娘娘,你竟然要治我死罪?”
皇后冷哼了一声,她本来就没打算放过这个碍眼的人。
阿遥眼珠子一转,还不忘一脚将那两个宫女踢到一边儿去,而后倒在地上,嘴里哭喊道:“要死了要死了,皇后娘娘要砍我脑袋了。皇上啊,你怎么还不来,你才封没多久的宝贝县主就要被人逼死啦,呜呜呜!”
皇后不是要闹吗,索性就闹地更大一点,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呵,她才不会让皇后欺负范老夫人。
殿中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弄得目瞪口呆,包括皇后。
“不行,我得去找皇上。”阿遥滚了一圈,把衣裳也滚乱了,头发也滚散了,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可怜兮兮地自言自语着。
眼瞧着她就要冲出大殿,皇后忙让嬷嬷拦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