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本王的背上?”萧翎从床上坐起来,墨发披在身后,清俊逼人。可阿遥如今来不及欣赏,当务之急是平息了他的怒气,否则,谁给她写作业。
阿遥厚着脸皮笑道:“这不是一时没了脑子吗,否则我也不会做出这样没大没小的事啊。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计较了。起码,一开始我还是按地挺好的不是吗?”
萧翎睨了阿遥一眼:“你还真是时刻都信心满满。”
“做人当然得有信心。”
要不然这么多年,她早就臊死了。阿遥纵使是鲛人,那也是鲛人里头最不上进的鲛人。
不过后来,那些上进的鲛人都死了,只剩下了她。阿遥更加觉得自己是明智的。
萧翎却已经没有兴致跟她瞎扯下去了,直接道:“说吧,今儿又是为了什么?”
阿遥眼睛一亮,嗖地爬到萧翎跟前:“王爷,夫子今儿给我们留下了功课,要我们在三天之内写一首诗,鸡鸭鹅、猪牛羊,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可以写。”
萧翎道:“那你就去写啊。”
“我要是写地出来也不用麻烦您了,这不是写不出来嘛。王爷您也知道我几斤几两,诗句是一句都编不出来的,就是仿写,也是够呛。”
“所以?”
“所以还请您代笔。”阿遥识相地接了话。
萧翎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道:“你什么水平,夫子能不知道?找本王代写,夫子一眼就看出来了。”
阿遥连忙劝说:“这个不要紧,我知道王爷您才华横溢,写出来的东西都不是俗物。可我这等小诗也不用王爷太费心,不消多好,您只随口说两句,哪怕是胡诌两句也行,那也是我的功课了。”
萧翎不为所动:“这样的诗,你大可以让映雪她们帮你作。”
“我这不是只相信王爷吗。”
闻言,萧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阿遥被他笑地有些脸热。其实,她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她不识字,夫子也知道,今儿不管是找映雪她们代笔,还是找萧翎代笔,只怕交上去的夫子都能看得出来。
可不同的是,映雪她们代笔,夫子知道了肯定会指责她;要是萧翎代笔,夫子一定没这个胆子。
谁让萧翎是成王殿下呢。权势大,就注定了比别人高一头。
阿遥这样溜须拍马,最后还是没有得到萧翎明确的答复。他之说让阿遥先想,若是实在想不出来,再过来找她。
如此一说,阿遥便打定注意不再想了。
翌日上学,学堂里请假多日的六公主终于回来了。
阿遥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六公主。六公主身边还围着不少女学生,一个个嘘寒问暖的,看样子交情很是不错。
这实在不是阿遥想要关注她,而是六公主仇视她的目光太明显,太尖锐,叫阿遥不看都不行。
阿遥自己也弄不清楚,她到底哪里得罪了六公主。明明到现在为止,都是六公主在挑衅她,从永宁宫门口,到学堂,再到太极殿。她被挑衅了这么多次,不说动手了,连生气都不生过。
而这六公主,却是变本加厉地恨上她了。阿遥觉得自己很冤枉。
至于上次六公主掉下床,阿遥选择性的忘记了。她本来就觉得这事是六公主自己作的,看她在床上那不安分的样子,就知道她睡相一定不好,滚下床也不稀奇。
不过她滚下床还要拉她做垫背,这就有点坏心眼儿了,阿遥想着。
整整一天,六公主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阿遥。
同窗的学生们就是再迟钝,也看出了点味道了。向来六公主这次请假,多少与嘉宁县主有点关系吧,这可有趣了。
不晓得两个人对上,谁会更胜一筹呢
六公主如今看到阿遥就气,偏偏对方还故作姿态,摆出一副天真无辜的表情,真是令人作呕。这样心机深沉,这样爱耍手段,等着吧,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六公主就算不是得宠的宫中,可也是顺风顺水长大的。
宫里的勾心斗角虽多,但是对六公主却没什么影响,是以,六公主也是被她母妃从小宠大的。现在遇到这么无赖的阿遥,自然是怒气难消。
阿遥认识到了六公主的恨意,可是不真切,所以想了想就抛到脑后了。
功课是明天交的,阿遥想着让萧翎帮助她,所以从来没有再这上面动过心思。晚上回去后,萧翎把阿遥叫到身边,问道:“你可想了什么诗了?”
阿遥犹豫了一下,为了表示她还是有脑子的,她点点头,小声道:“想了一些。”
“念给我听听。”
阿遥啊了一声,显然不曾想过萧翎还会问地这么细致。
她回头看了映雪和秋霜两眼,她们各自给了阿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阿遥垂着脑袋,颇为失望。
她憋了半天,之前作的那首,想必福公公已经告诉萧翎了,再念一遍也不像话。最后,阿遥只能愁眉苦脸,慢吞吞吟道:“嗯,那个……一条两条三四条,五条六条七八条……”
“还有呢?”萧翎饶有趣味地问道。
阿遥窘迫不已,实在没脸编不下去了。
好在,萧翎也没有太为难她。阿遥当众出了丑,不过结局还是好的。萧翎不忍让她把那这样的诗交给夫子,遂念了两句顺口的。
阿遥惊喜不已,连忙拿笔记下。
她本以为,交出这样的诗,还是萧翎诌出来的诗,也算是完成功课了。事后,阿遥也确实将这诗誊抄了一遍,毕恭毕敬地交给了程夫子。
事情进展地很顺利。
不料,后一日上午,程夫子竟然当堂点了阿遥的名字。阿遥心中一紧,有些无措地站起来:“夫子,您叫学生有何事?”
夫子冷然道:“嘉宁县主不妨解释解释你的功课是怎么回事。”
阿遥低下头,想着夫子怎么这么厉害,还这么正大光明地在学堂上问了起来。好在她聪明,让萧翎代的笔,待会儿实在不行的话就报上萧翎的名儿,谅那夫子也不敢说得过分。
阿遥重新抬起头,毫不尴尬道:“夫子,学生读书读地迟,字还没有认全,所以您布置的功课我还不太会做。”
学堂里多数学生都无声地窃笑着。
这县主,果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自己不识字,竟然还有脸说出来,真是不怕丢人。
程夫子板着脸,听到这话也并未有软化的趋势,反而更加愤怒了些。她走到阿遥身边,将手上的宣纸拍到她桌上:“字认不全,便是你交一张白纸的理由吗!”
作者有话要说: 阿遥:……竟然有人敢害我!
☆、罚站
阿遥瞧着那空白的纸张, 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这是,我的功课?”阿遥不确定地问道。
这世上的夫子, 性格各异, 互不相同。有喜欢生的好看的学生,有喜欢机灵的学生, 有喜欢老实勤奋的学生, 但是更多的,是喜欢成绩好的学生。
很显然, 阿遥不在这一类当中,也不受程夫子的青睐。她这一番言行, 在程夫子眼中就变成了故作姿态, 死不悔改。程夫子在崇文殿授课这么些日子, 一直没有对哪个学生发火,不过今儿,她是真的被阿遥给气到了。
不会写, 大可以同她说,为何要交白卷, 这分明是有恃无恐!
程夫子寒着脸道:“背面写着你的名字,不是你的功课是谁的。况且,学堂里上也没有哪个漏交, 哪个多交了。”
学堂里就这么多的人,她还能冤枉了谁不是?
阿遥眉头紧皱,半晌才解释道:“我上次交给的不是这个。”
“你们交的功课一直都在我这儿。”程夫子被质疑了,心中自然不乐意, “既然你说你交的不是白纸,那么你原本的诗呢?”
阿遥有点烦躁,她不喜欢这样咄咄逼人的夫子。
明明头一次见面的时候,程夫子看着还是个不错的,她以为自己起码能忍受个几年,不想,自己竟然估计错了。
这程夫子,貌似很不喜欢她啊。
程夫子当然不会喜欢阿遥,但是也不至于讨厌。这么一个插班生,什么都不会,程夫子其实是下意识忽视的。程夫子也知道阿遥这样不行,上她的课从来也不会好好听讲,若是没有今儿这件事,她也会亲自找阿遥谈一谈的。
读书一事,怎可马虎。
只不过,阿遥今儿犯的错踩了她的底线,谈话提前了一些而已。程夫子身为崇文殿的西席,最见不得的就是不把读书当一回事的人。倘若阿遥一开始就认错,那于程夫子而言也不算什么,最后说不准还会觉得阿遥知错就改,对她印象好些。
不过事实却不是程夫子想的那般,阿遥这样随便的态度,是程夫子最看不惯的。她见阿遥迟迟不回话,再次问道:“你的诗呢?”
阿遥深吸一口气,缓缓背道:“大漠长烟散,铁骑踏西风。忽闻号声起,黄沙不见踪。”
这是萧翎随口说说的,并没有多少深意,浅显易懂,似阿遥这个年纪的学生写出来的。阿遥也是留了一个心眼,誊抄之后就将这四句背了下来。
程夫子听完,眉心一跳。
这诗……她仿佛见过,对了,是六公主交上来的功课。
六公主和阿遥,程夫子下意识地会偏向六公主一些。不是因为她同六公主的师生情谊长一些,而是因为六公主平日里学的不错,在学堂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六公主能写出这样的诗来,一点都不奇怪。
可若是放到阿遥身上,程夫子就不得不怀疑了。
“这诗真的是你写的?”
阿遥深深地望了程夫子一眼,最后承认道:“别人帮我写的。”
“谁?”
“成王。”
程夫子闭了嘴吧,脸上都是深思。六公主反倒站起来,指着阿遥的鼻子道:“你根本就是再胡说八道。我皇兄是什么人,他岂会写这些东西;再说了,五皇兄那般的才华,会写出这样的诗来?”
明眼人都知道不可能。以成王殿下那性子,也不像是会帮人完成功课的,他何时这样乐于助人过?
“不信的话你自己问他啊。”阿遥懒得理那蠢公主了。
“分明就是你胡说,夫子,嘉宁县主当真这么多同窗的面撒谎,实在是可恨。夫子,您若是不惩治惩治她,只怕她下一次会错的更厉害。”
六公主语速有些快,阿遥敏感地听出了她有些慌张。
她慌什么,她能慌什么呢,阿遥讽刺地笑了笑。这个学堂,当真没什么好上的,阿遥失望透顶,平日里红润的脸蛋都变得有些苍白无力,落寞,又孤寂。
学堂里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给阿遥说话。她们在等待,等着夫子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程夫子原来还有几分疑惑,现下被六公主这么一说,也不太相信,再看阿遥的时候就觉得她这模样是心虚的模样了。
程夫子对学生向来严厉,她咳了一声,示意六公主坐下,然后才对阿遥道:“不论你有没有交白纸,你的诗确实不是你做的,这件事没有争议,是与不是?”
“是。”阿遥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几下,掩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你既然错了,就得受罚,这是学堂的规矩,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如今你既然不遵守规矩,那也应当受罚,便罚你去学堂外头背书,可有异议?”
“没有。”
阿遥回答地十分干脆,夫子面色稍霁,觉得阿遥还是有救的。她虽然之前不认错,但是受罚的时候却十分乖巧,可见还是有几分羞耻之心的。
“你先去背书,等下课后我再去找成王殿下核实。往后不论布置了什么作业,你都要独立完成,这是对学堂的尊重,亦是对夫子的尊重。”
阿遥点点头,一声不响地取走桌上的书,在全学堂学生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程夫子巡视了学堂一圈,众人又将目光收回来,忐忑地望着夫子。夫子,看起来好像还没有恢复。
“好了,咱们继续上课。”程夫子忽然出声,打断了众人的心思。
不多时,学堂里便平静了下来,只听见夫子讲课的声音。
学堂底下,六公主坐立难安,就像板凳上有针扎一样,一会儿动一下,一会儿动一下,焦躁不已。她只是想教训教训阿遥,且她也知道,夫子一定会相信她的。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那什么破诗竟然跟皇兄有关系。
这是那嘉宁县主瞎扯的吧,一定是的,六公主这般说服自己。
她的动静太大,惹得五公主无法静心。五公主盯了她一会儿,眼神从迷茫到了然。
她回过头,决定不在再管。
且说阿遥拿着书出了门,站在门后听了会儿里头的动静。听得她们再次上起了课,便耸了耸肩,直接迈开步子走了。
长廊之中,唯有一个渐行渐远的小身影。待到了搁置了落地屏风的转角处,便彻底不见了踪影,再看不得了。
眼下正是上课的时间,崇文殿没有闲杂人等,安静地很,也看不见往来的太监宫女。
阿遥不高兴,埋着头溜地飞快,出了崇文殿之后,看了看手里带的书,想都没想就把它扔的飞出去了。书页在空中翻飞,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一道儿弧线划过,稳稳地落在远处的池子里。
阿遥抬头,看着这天气晴好,惠风和畅的样子,压抑的心情也好转了一些。
难倒放假,她决定在宫里四处转转。反正她有令牌,哪里都能去,等转累了,再去皇上那儿用午膳。
她后台硬,无所畏惧。至于那个程夫子,便交给萧翎去处理吧。
阿遥也不知道什么路,只是凭着感觉走,哪里风景好,哪里她看得顺眼就往那里走。走了一些路,周围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崇文殿离别的宫殿有点远,平日里也甚少有别的宫殿的宫人前来走动,想必这些人也是崇文殿的。
阿遥没心思同他们有纠葛,立即闪了身子,灵活地奔向了小路。
阿遥头一次逛皇宫,心中还是有几分新奇的。只不过这新奇没能撑多久,她的脚却先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