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赶紧喂了皇后一颗定心丸,这效果也是极好的。皇后最相信自己娘家,赵家家大业大,在朝堂上极有地位,若是他们出手,六皇子多半是无忧的。
她安了心,对着心腹也有了好脸色,缓了缓语气道:“行了,你起来吧。”
“多谢娘娘。”那宫女赶紧起身,只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别的话也不敢说了。
这主仆二人说了一会儿,也差不多到了就寝的时候了。如今皇上已经许久没有踏进长乐宫了,就寝的时候规矩也少了一些,并不如以前战战兢兢,只需服侍了皇后一人便好。
这一夜,便这样过去了。
皇后与赵家一直想要细查当日六皇子被禁一事,这查来查去,总免不了查到成王府的头上。好在成王府被箍地跟个铁筒似的,半点露不出风来。
那些人查了好些,还是一无所获。除了皇后和赵家的人,另有一行人也在探查成王府,说来,这些人还是四皇子府派去的。
四皇子有心将阿遥的真面目揭露给萧翎看,他也不懂自己为何这般执着,生平第一次,对一件事一个人上心至此。可惜他查到的东西有限得很,加之萧翎刻意避着他,总找不到机会与他说话,这一拖,就直接拖到了两个月后。
萧翎与阿遥的大婚当日。
四皇子作为萧翎的兄长,自然是要上门恭贺的。
成王大婚,皇帝亲至,场面自是热闹至极。朝中说得上名号的大臣都前来观礼,便是不资格来的,也拖人送了礼。
成王府比京中的府宅都要大,可眼下宾客如云,人声鼎沸,往来不绝,纵使是宽敞的王府也显得拥挤了许多。
四皇子站在人群中,远远地看到萧翎一身红衣,人逢喜事显得更为俊朗,不知为何心里竟生了一股怅然。
作者有话要说: 成亲啦!
☆、大婚
彼时, 礼官高声到吉时已到。
原本还闹做一团的众人立即让出了一条道来,叫一对新人走到前头去。四皇子看着高堂之上稳坐在侧的皇上和皇后, 笑地有些讽刺。
他们这位父皇, 若说有情,确实慈祥地很, 待几个儿子女儿向来都没话说, 要什么给什么,一点架子也没有。不论是大皇子成亲, 还是底下的三皇子,甚至是他成亲之时, 都亲自来了现身了一趟, 以示恩宠。
可若说他无情, 那也是一等一的狠心。父皇最狠心之处,莫过于认定了一个儿子,便再也不会改了, 除了萧翎是他的心头宝,余下一干人, 不管有多好,在他心里都没什么两样,说放弃就能放弃, 好比六公主,好比六皇子。唯有萧翎,有父皇护着,过的最是舒心。
萧翎年幼丧母, 在父皇身边养大,情分确实不是他们能比的,可父皇对萧翎的偏爱也太过明显,叫人嫉恨。
单说今日,父皇一早就推掉了所有的政事,早早地来成王府候着傍晚的婚礼。不仅如此,还将那些皇亲国戚以及宫里数得上名号的宫妃都拉过来给萧翎撑场面。就连皇后,听说也是抱恙称病,硬是给皇上给叫了过来,充作父母高堂。这爱子之心,委实无人能及。
四皇子心中如何想法外人不知,眼下气氛太过热闹,别人一双眼睛都是盯在成王和成王妃身上,也没空去管他。
礼官站在皇上身边唱礼。
拜过天地高堂之后,二人方才被送去新房。皇后坐在椅子上,心里愤懑地几乎快要将自个儿呕死。
这成王府里张灯结彩,往来如织的,谁又能想起来她那嫡出的六皇子还被皇上关在府里,莫说成亲了,连见人都难。
皇后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来这儿观礼的,无奈皇上的话都已经放下来,若是今儿不去,明儿就夺了她的宫权。皇后自是不敢多有反抗,笑话,她的宫权本就因为萧翎被分了不少,如今若再因为萧翎直接被夺了,只怕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皇后捏着帕子端坐在上头,看着底下的人争相恐后地拥着一对新人往内院走,脸上没有半分好脸色。那新晋的成王妃虽穿着喜服,可仔细瞧来便知,这喜服较之别的仍有所不同,不仅腰身高了许多,连衣摆都放的宽松了。
这般下来,倒真将那六个月的肚子给掩盖了不少。
皇后盯着她那肚子,只恨这时没有一个人忽然伸脚,将她绊倒直接摔个流产才好。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狐狸精,福气倒是挺大,就是不晓得她消受不消受得起。
她还在怄气,边上的皇上却笑得一脸欣慰,眼睛快要迷成一条线了,口中感慨道:“哎,等了这么久,可算是见到儿子成亲了。”
呵,皇后心中冷笑,感情大皇子三皇子这些,都不是您的儿子。
皇上也没指望边上的人能回答他,仍旧自顾自地嘀咕道:“成家立业,如今既已成家,便能立业了。”
他随口一说,可皇后却忽然心中一惊,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当下心惊不止,只好安慰自己这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说的话,并没有多大的意思。
不料,皇上像是察觉到皇后的不对劲一般,忽然转过了头,看到皇后一副苦瓜脸,不满道:“今儿是大喜之日,你开心点。”
皇后扬了扬嘴角,因面部太过僵硬,这表情也太不由心,是以笑得有几分狰狞。
皇上摇了摇头,转过去不再看她。还皇后呢,一点气度都没有。
新人走后,除了几位地位甚高的女眷随行去了新房,余下的人都留在外堂吃酒。
外头热热闹闹,里头的一众人也簇拥着新人进了洞房。不过这会子还不是闹洞房的好时候,眼下还有皇上在府上坐镇,男子进不来,她们又都是女眷,闹不出什么玩意儿。没办法,也只能在边上打趣两句。
无奈打趣的对象太过高冷,便是成亲的大喜之日,萧翎也完全不想和这些妇人多说一句话。
几人说来说去反倒将自己说了个没趣,也都纷纷闭上了嘴。萧翎对她们的识相也极为满意,从喜娘手里拿了杆子,轻轻将阿遥头上的盖头挑起来。
明明是一个极简单的动作,偏偏萧翎做的十二分地小心,甚至可以说是虔诚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阿遥,待盖头渐渐被揭开,阿遥也抬起来头,朝他展颜一笑。
萧翎忽然愣住了。
气氛很是暧昧,半晌,终究有一位皇家王妃忍不住,仗着比萧翎大上一辈,笑着站出来道:“原来咱们的成王爷竟也是个痴情种,这又不是没看过,再怎么好看,也不该当着咱们这么多人的面出神啊。”
旁边的人怕萧翎生气,忙道:“可不能怪王爷,王妃生的这般好,一万个人里也挑不出这样一个来,别说王爷了,就连我一个妇人,刚才也是看傻了。”
萧翎还是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盯着阿遥。
说来也奇怪,明明之前每天都见她,萧翎却觉得,今晚的阿遥最好看。这是他的新娘子,最好看的新娘子。
莫说阿遥被他看的害臊了,就连旁边观礼的王妃皇子妃们都觉得腻歪到牙疼。先前她们还在琢磨,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才引得成王殿下折腰,如今总算是见到了。这成王妃好看是不假,可也没必要这么守着看啊。
“我说王爷,您这边盖头也掀了,就赶紧去前头敬酒吧。前头那么多客人不说,连皇上也还守在那儿未走呢。这后头的礼,待到晚上再行也不迟啊,总不能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就把持不住了吧。”
阿遥被她们说的低下了头。
成过亲的妇人就是不一样,什么浑话都敢往外说。可怜她如今是新娘,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肆,只得暗暗捣了一下萧翎,叫他赶紧出去。
“哟,新娘子受不住了。”她们也是眼尖。
萧翎见不得阿遥被歪缠,好容易才从她身上移开了眼睛。不看阿遥,萧翎的理智才回了过来,起了身,朝着在场诸位行了一礼道:“萧翎先去外头,这里便交给诸位嫂嫂婶子了。”
“好说,快去吧,免得他们等急了灌你酒。”
萧翎又看了阿遥一眼,正好她又时刻盯着萧翎,二人目光相交,俱是一笑。
纵使萧翎心中不愿,可终究还是出去了。人都已经娶回来了,名分已定下,他再着急也不至于忍不下这一时半刻。
他走后,屋子里也没静下来。
走了一个惯会冷气氛的,众人说话也没有了顾忌,左一句右一句的与阿遥说起话来。这里头的人,阿遥有些认得,有些不认得。加之她听了嬷嬷的教导,知道这会儿不能表现的太大方,得腼腆一下,故而十句话也应了两三句,余下都是点点头或是低头表示羞涩。
好在她们也知道分寸,知道萧翎和皇上看重这位成王妃,也知道她身子重,不必寻常新妇,是以没有打趣地太过。
阿遥一面应付她们,一面静下心等待萧翎归来。
第一次,阿遥觉得有些事情仿佛不一样了。又或许,早在她答应萧翎之际,一切都已经不再相同了。她有了所爱之人,也有了归宿,天下之大,终还是给她留了一个栖身之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当日萧翎抱着她,一遍遍地教她背诵诗经。她对这些东西最是不耐烦,可独独记住了这一句。无它,只因美好二字而已。如今她凤冠霞帔,再想起往事,只觉得应景。
都说世间种种皆有因果,说不准,她来这一方世界便是因为萧翎一人。
外堂之中,萧翎被好几桌人拉着一同喝酒。
皇上虽来了成王府,可眼下大礼已成,无需他再费心,是以见到萧翎从里头出来后,略叮嘱了几句,便带着皇后等人重新回了宫。
他自然不放心将皇后放在这里。
皇后脑子一向不灵光,且最近因着老六的事记恨上了萧翎。若是由着她在这儿,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笑话事来。
至于几个皇子,皇上叫他们都留下来给萧翎挡酒。一家子兄弟,此时正是表现兄友弟恭的时候。
皇上对几个儿子赋予重望,他们也都没敢将皇上的吩咐抛到脑后,见萧翎被人灌酒,果真去救了场。
这些日子京城里大小事不断,大伙儿都夹着尾巴做人。如今难得有一件喜事,这些人难免闹地凶了些。
平日里他们是不能把成王怎么样的,不说皇上护犊子,单说成王那性子,也着实没有几个人敢上去挑衅。可今儿不同,这是成王大喜之日,他总不能当众发怒吧。
这一来二去,就闹到了天黑。此时众人还不愿散去,萧翎无奈,只好请人代为招待,自个儿想了法子脱身。
他是等不及去新房找阿遥了。紧赶慢赶,却还是遇上了拦路的。萧翎深吸了一口气,将满肚子怒火压了下来。
“四皇兄,你这是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yy四皇子和萧翎,他们真的没什么。
☆、新房
萧翎忽然停下脚步, 挥了挥手叫身边的人先下去。这种时候还碰上这样的麻烦,是个人都会心情不虞, 本来萧翎对四皇子没什么看法, 甚至觉得他在几位皇子里头还算是省事的,如今看来, 是他看走眼了。
他这个四皇兄, 竟怎么看怎么叫人讨厌。
“五弟莫急,我不过是有些话想要与你说说罢了, 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什么话?”
四皇子安抚地笑了笑,道:“稍安勿躁, 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若是五弟不介意, 咱们还是换一处说说吧。”
眼下虽说天暗了下来,可府上还是有不少外人,都是些醉鬼, 说不定这些人会一时想不开,往洞房这边过来了。
四皇子有心隐瞒一二, 萧翎却好似全然不在乎,只想着早点结束话题,坦荡得叫四皇子都不敢相信:“不必了, 此处正好,月朗风清,地势开阔,无需避讳。又或是说, 四皇兄心里藏着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四皇子也知道他不耐烦,不过想想他今日大婚,倒也说得过去。他本不该管这些闲事,可若是不管,总觉得自己会后悔一般,心中放不下。既然萧翎不愿意换地儿,四皇子也只能直说了,他问道:“你可知道弟妹到底是何身份?”
萧翎眼神一暗,接着便讽刺道:“怎么,四皇兄似乎对本王的王妃很感兴趣?”
“确实有过一面之缘。”
萧翎说得越发不善:“那可真是奇了怪了,阿遥从未来过京城,四皇兄也从未去过她之前的住处,怎么就有了一面之缘了。”
四皇子定定地看了萧翎一会儿,可见到他完全没有破绽,也不确定萧翎是否知道王妃的真正身份了。他这个弟弟,想来心思深沉,又是个冷心冷肺的性子,等闲人难以揣摩。
他不知道真相最好,事情还好办些,倘若知道了却还执迷不悟,那才是最叫人头疼的。
四皇子想了片刻,说道:“实不相瞒,去年皇后娘娘办的宫宴中,我的确见过弟妹。当日我本是进宫给母妃请安,路经御花园,忽然闻得一声异动。过去之后才发现,湖边的芦苇丛中有一妖物在伤人。那妖物长着一条长鱼尾,半藏在湖中还打晕了一个宫女,又穿了她的衣裳。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那宫女已经身亡了。”
萧翎嗤笑了一声,面露不屑。
四皇子见他仿佛不信,又言:“且那妖物生的颇为美貌,见之忘俗。眉心一点菱印,眉眼之间与弟妹毫无二致。”
萧翎待他说完,便道:“四皇兄怕昨儿晚上睡地不够,倒现在还迷糊着,竟然说起了梦话了。”
“你当真不知?”四皇子反问。
萧翎没有言语。
他又道:“我找人查了一下,弟妹原来的户籍是新办的,至于是谁办的,五弟应该也是心知肚明的。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忽然找上了五弟,我不信五弟你会没有一点怀疑。可你对这些事都丝毫不管,依旧放任弟妹在你身边,甚至还将她带入京城,这就叫人难以捉摸了。我猜着,若不是你被美貌所惑,乱了心志,便是你另有所图,早已知道了真相。”
四皇子直直地看向萧翎,以期看出他脸上有什么波动。不过看了半天,萧翎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叫四皇子一时间也不清楚自己是对是错了。
难道,萧翎真的不知道?亦或是他单纯的被那妖精的容貌迷惑了?
“四皇兄所说的什么妖物之事,本就是无稽之淡。倘若真的有什么妖物,还能出入皇宫犹如无人之境,该是怎样的本事,既如此,何必委身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