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话,却突闻门外一阵喧哗。
大主任深感莫名,病房重地,谁人在此放肆!
他打开门,便见科里的小林护士慌慌张张跑过来,“主任!不好了!急诊那边有患者家属闹事,扬言要找任医生!”
“急诊的患者家属,”大主任疾步往外走,“找小任干什么?”
“他们说患者手术那天,耳科会诊是任医生去的,一定是任医生把他们儿子的耳朵给治坏了!”
“胡说八道!去叫保安!”
话音刚落,两人身边就飞快地闪过一道身影,不待人细看,已消失不见。
大主任、林护士:……那是谁?
大主任办公室的门没关严,小林护士的声音又急又亮,程等在办公室里将两人的对话,听到七七八八。
心头一紧,便再也坐不住。
他一面向外走,一面摸出手机给任珂打电话。
号码一连拨出去三次,都无人接听。
他不确定,她此刻是否在手术室。
心急着急,奔跑的步伐也随之越来越快。他的身影如一道劲风,飞快地掠过众人身边。
阿珂,阿珂,你在哪儿啊!
许是上天听到他的呼唤,手机上的通话终于被接通。
“等等?”
任珂的声音自话筒里传来,背景嘈杂,辨不清位置。
“阿珂!你在哪儿?”程等急切地喊:“不论你在哪里?快找地方躲起来,我去找你!”
“我在急诊大厅外面的走廊上,正要回科里。”
周遭太乱,任珂不得不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急诊大厅?
程等心里更急,恨不得一步飞下楼梯。
“阿珂!快点找地方躲起来!”
可任珂听不清楚,“你说什么呢?”
远处,走廊的另一端,迎面走来一帮人。
为首的人,正是那日,听闻儿子脱离危险后,紧紧抠着任珂的中年妇女。
而她身边,还跟着三五大汉,各个面色狰狞,来者不善。
任珂听不清程等的电话,渐渐慢下脚步。
心念电转间,她忽然在一处紧急通道的出口外停下。
抬眸,侧目,望向空无一人的出口。
隐约中,好似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在渐渐靠近。
恰逢此时,迎面而来的中年妇女,认出任珂。
尖叫一声,指着她破口大骂,“就是她!那天就是她第一个出来,告诉我说儿子没事的!结果这个贱人却把我儿子给治聋了!”
任珂抬眸望去,自然认出那中年妇女。
她拧起眉,正要辩解,却忽见中年妇女身边一大汉闪身而出,抽出袖子里藏着的铁棍,握在手中,骂骂咧咧地直冲她而来。
“臭□□!你毁了我儿子的耳朵!老子今天也要废了你的!”
下一秒,长廊上,尖叫迭起,激得在场众人的耳膜,阵阵发颤。
却又一瞬停歇,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静得落针可闻。
任珂抱着怀里的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明明被他拥在温暖的怀抱里,却冷得如坠冰窟,仿佛灵魂都被抽走,整个人只剩一副驱壳。
直到那人支撑不住,压着她缓缓侧倒在地。
“阿珂,”他一声一声唤她的名字,“阿珂。”
像小时候,两人躲在小客厅里,偷偷地看陈小春版的《鹿鼎记》。
阿珂,阿珂,我的阿珂。
温柔低喃的语调,如同韦小宝轻声唤着他一生挚爱的那个女子。
可程等不是韦小宝,没有金庸大师给的主角光环,变不成打不死的韦小强。
“阿珂,”
他温柔地看着她,看她一切安好,便放下心来。
伸出手,轻抚上任珂满是泪痕的脸,微微地笑着,“别怕,我没事的。”
任珂咬着唇,双眼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看着他耳侧的血透过她的指缝,成串似的滴落在地,渐渐汇成一片。
“平车!”她终于颤着声,哭出来。
手紧紧捂着程等的右耳,却捂不住那流淌着的血。
“阿珂。”程等看着她的脸,渐渐看不清,却依然固执地不肯睡去,“阿珂,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推开我了?”
清润的声音有一丝干哑,细听下,却透着近乎哀求的意味。
阿珂,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推开我?
不论我醒来结局如何,都不再离开我?
“我答应你。”任珂狠狠地点头,怕得浑身颤抖,泣不成声,“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不要有事啊,等等……我害怕!”
“别怕,”程等得了她的承诺,微微地笑起来,心满意足的模样,“你答应我了,我一定不舍得离开你。”
阿珂,你等着我。
别再哭了。
后面的话,程等来不及说完,耳畔最后回荡着的声音,是任珂崩溃的尖叫和哭喊。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任珂有那样疯狂的声音。
尖锐,愤怒,慌乱,崩溃……所有情感叠加在一起,组成她一声声的哭喊。
“平车!救命!”
《等》——贝晓莞
晋/江/原/创/首/发/请/勿/转/载
作者有话要说: 阿贝:一切都是为了剧情需要的胡说八道。
任小珂:等等!我害怕!
程小等:不怕不怕,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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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唧唧,我终于把全文最虐的一段写完了!
明天开始就要慢慢在一起!一起撒糖糖了!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阿贝打滚求收藏!求表扬!
话说,这几张埋了一个小伏笔,大家发现了吗?关于任小珂为什么不能和等等在一起的。
没发现也没关系,等我慢慢告诉你,么么哒~
明天见!今天明天留言都发小红包!来者有份!约吗?约约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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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一段百度百科】
文里所说平车,概指转运平车。
转运平车是一种适合急诊与急救病人的医用平车,不但可以方便的转运病人,并且将病人搬到检查台或床上以后不必将病人从担架上抬下来,只需将担架杆撤出即可,减少了病人从担架上抬下来时的痛苦。
图片大家百度一下吧,简单说,就是医院里的单人推车,方便人躺上去后移动的。
☆、第 17 章
十六岁, 任珂生日那天。
任爸爸公司里的财务主管刘叔叔,忽然跑来任珂的学校, 接她放学。
他坐在一辆灰色面包车上, 笑眯眯地冲任珂招手, “小珂, 上来, 你爸爸让我来接你去见他。”
任珂此前见过这位刘叔叔, 加之任爸爸确实答应过她,生日这天,会回家看她。
以至于, 她甚至不曾怀疑过对方, 就高高兴兴地要上车。
谁知一脚刚踏上去,程等就扯住了她的书包。
“阿珂,”他肃着眉眼, “下来, 跟我回家。”
“我不。”任珂摇摇头,执拗得任性,“等等, 我都大半年没见过我爸妈了, 今天我生日,你让我去吧。”
程等偏过头, 看见驾驶位上那位被任珂称为“刘叔叔”的男人,神色紧张,眼神飘忽, 心里不放心,就扯着任珂的书包不撒手。
任珂上不去,又不愿意就此下车。
正左右为难着,刘叔叔已跳下车来,走到程等身后,说着“小伙子,要不然你就陪着小珂一起去吧?反正也就是多双碗筷的事!”
便伸手,将程等一起推上了车,甩手锁紧车门。
很快,灰色面包车驶离学校,横冲直撞地驶上马路。它的速度越来越快,窗外的景色也越来越偏僻。
任珂觉出不对,有些害怕,抖着声音让刘叔叔停车。
可原本对她笑眯眯的刘叔叔,却已经变了脸色。
他恶狠狠地吼她,让她闭嘴,说如果她爸爸不拿出足够的钱来赎人,就把她卖到山里去给人家当童养媳。
童养媳?那是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词语。
那一瞬,任珂怕极了。
她怕爸爸找不到她,她怕刘叔叔真的会把她卖到大山里面,一辈子也出不来。
她才十六岁,她不想给人做童养媳。
她呜呜的哭声,再次将刘叔叔惹恼,扬言她再哭就用臭袜子堵她的嘴。
任珂被吓到,忙用双手捂住嘴,可是不管用,眼泪还是不停地流。
迷茫之际,她听到身旁的程等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伸出手,揽在她肩头,将她抱进怀里。
“阿珂,别怕。”
少年稚嫩的声音,自她头顶上方传来,“别哭,我陪着你。”
程等身上很暖,有力的手臂紧紧地圈着她,让任珂冰冷的手脚,渐渐感到温暖。
她强忍着止了哭声,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程等便用温热的掌心给她擦脸,将她眼角的泪抹干净,低下头,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阿珂,不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任珂怔愣地点头,一抬眸,就看到少年紧紧盯着刘叔叔的后脑,晦暗的眼底忽地划过一抹狠色。
两人自小相识,默契融入骨血。
那一瞬,任珂心里隐约猜到程等想要做什么。
她怕自己会叫出声,急忙死死地捂住嘴。
察觉到她的动作,程等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垂眸,见任珂的脸色比方才还要白上三分,无奈又心疼,“你胆子这样小,以后……可怎么办啊?”
程等的话,说得不完整。任珂却敏感地觉得,他断开的那句话,其实是想说——以后我不在,你可怎么办?
想到这,任珂再次哭着摇起头。
她不要,不要程等离开她。
他不能,不能做傻事。
事情,就在此时发生转机。
疾驰着的灰色面包车旁,忽然出现一辆红色跑车,与其并驾齐驱。
任珂趴在窗边仔细地看,认出红色跑车上的驾驶人是盛夏。
“是盛姐姐!”
是之前租住在他们家地下室的盛姐姐,她人很好,很有本事。任珂看到她,就像溺水的人,看到救生员带来的希望。
太好了!他们有救了!
“喊什么!”
刘叔叔狠狠瞪一眼任珂。
脚下将油门踩到底,试图甩开盛夏。
可面包车,到底拼不过性能良好的跑车。
刘叔叔甩不掉盛夏,只能自认倒霉。
可他看着跑车后面,紧随而来的警车,却也不想就此作罢。
他不想坐牢,宁死也不想坐牢!
死?
破釜沉舟的念头一闪而过,心中便有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的!老子要你们陪葬!”
疯狂的喊叫声,尖锐的刹车声,还有两车间激烈的撞击声,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如一场噩梦,随着面包车厢剧烈的翻滚,渐渐停歇。
车厢里,程等将任珂紧紧护在身前,护得好好的。他自己的额头,却因为撞到车顶,而不停地流着血。
“等等,我怕。”
任珂趴在程等怀里,闭着眼,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哭得满脸是泪,“我错了,等等。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没事了,阿珂。”程等虚弱地笑,抱着她的手却一点也没放松,“我在呢,你别哭了。”
我在呢,你不要怕,也不要哭。
我会保护你,一定会保护你。
——
三小时后,手术室门外的灯,依然亮着。一眼望去,鲜红的“手术中”三个字,分外乍眼。
任珂穿着染血的白大褂,抱着膝,蜷缩地坐在手术室门外的角落里。
红肿的双眼,无神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整个人像被抽去灵魂的布娃娃,又脏又颓,空余一副驱壳,行尸走肉似的,不言不语,不哭不闹。
直到手术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内推开。
任珂一秒跳起来,就扑了过去,抓着那人的衣袖,颤着声问,“怎么样?他怎么样了?”
小林护士被她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只下意识地回答她,“需要输血,病人是O型血,医院血库备血不足,主任让我出来发动大家献血!”
“抽我的!”任珂撸起袖子,将纤细的手臂举到她眼前,瞪着她,喊道:“抽我的啊!我有血!”
小林护士几乎被她这幅痴傻又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想哭,“任医生,你是什么血型啊?”
“血型?”任珂呆呆的,“我不记得了。可我小时候给等等输过血的,我可以的!你抽我的血呀!抽我的血救救他啊!”
她嗓音沙哑,粗粝的喊叫更加吓人。
小林护士左右为难之际,恰逢陆梓楠从远处快步而来。
一眼扫过两人,沉声对小林护士道:“愣着干什么?听不明白吗?他俩都是O型血,赶紧准备抽血!”
说罢,正准备去换衣服上手术台,却见任珂忽然扯住他的袖口,红肿的眼里,满是哀求,“陆主任,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陆梓楠也不废话,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然后,任珂就松了手,乖乖跟着小林护士走。
须臾,小林护士扶着她躺在采血床上,准备抽血。
任珂低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冰冷的针头扎进自己的血管里,鲜红的液体汩汩地流出来,心里忽然觉得快乐。
等等,你说过,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就是我的命分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