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我把余下的命,再分给你一点,你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
——
刘慧闻讯赶到医院时,任珂刚被小苑护士从采血室里,搀扶着回到手术室外。
还未坐下,便见耳科大主任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任珂刚抽完血,猛地上前一步时,身体就有点晃。
见状,小苑忙扶住她,一起走向大主任。
“王老师,怎么样?”
任珂问得小心,破碎的目光,让人不忍直视。
“没有生命危险,但右耳伤得较重。”大主任长叹一声,“你自己就是耳科医生,其他的我不用多说,你也明白。具体右耳的听力受到多少影响,还要等他醒来后,等待进一步检查的结果。”
大主任每说一句,任珂眼里的光就熄灭一寸,到最后,眼底已是晦暗一片,了无生机。
她默了默,才试探地问:“神经性损伤吗?”
“暂时,无法排除这种可能。”
那就是还存在着不可逆转的失聪的可能。
“不可以,”她喃喃地拉着大主任的衣袖,哀声地求,“王老师,求求你,无论如何保住他的耳朵。他左耳听力已经只剩下不足百分之二十,他真的不能再失去右耳的听力了。”
“我会尽力的,任珂,你冷静点,冷静点……情况也许并不如我……”说的那样糟糕。
大主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陌生女人的尖叫声打断。
众人回头,就见一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从远处疾步而来,她脚上尖细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砸出阵阵脆响。
刘慧刚赶到手术室外,就见医生和任珂在说话。
方才她离得远,虽听不真切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此刻,从任珂的神情上来看,她多少也能猜出程等必是凶多吉少。
思及此,刘慧不禁急怒攻心。猛地冲过来,扬手一巴掌就狠狠地甩在任珂脸上。
“你这个扫把星!”
若不是法律不允许,刘慧真恨不得扑上去,就此活活掐死任珂。
“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要回来害我的儿!”
她伸着手,贴着玻璃花的指甲直指任珂的眼,“任珂!如果我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是死也要你给他陪葬!”
那一巴掌,来得又快有狠,直打得任珂摔在地上,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
头很晕,脸上已经痛到麻木,可她还是强撑着,一点点地站起来。
抬手,抹去嘴角渗出的血,然后走到刘慧面前,就那么直直地跪下去。
膝盖沉沉地砸在地上,“咚”的一声,干脆利落。
“阿姨,对不起。”
可饶是如此,刘慧仍觉得不解气,挥开大主任拦着她的手,就要再次扑上前去。
“你别叫我阿姨!这个扫把星!贱人!你害我儿子一次还不够,现在还要来害他第二次!任珂!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当年是怎么答应我的!都忘了吗!”
大主任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在墙上。
顾不上喘口气,赶忙找出手机,喊保安。
这边,小苑极力地拦着刘慧,推搡间,一不小心就被她尖利的指甲抓了两下。
小苑疼得想哭,回头却见任珂仍然笔直地跪在原地,不躲不藏,只重复低喃着一句:“对不起。”
小苑不禁又气又急,“任医生,你快躲开啊!”
纵使听闻程等因任珂受伤时,小苑在心里甚至怨过她,可此时看到她这副内疚到恨不得代替程等去受苦的模样,却再也狠不下心来怪她。
恐怕此时此刻,任珂的心里才最是难熬。
毕竟,手术里的人,是她的等等啊。
几人正僵持,手术室门外的走廊上,再次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那是闻讯赶来的丁成和杨昭,两人身后还跟着一路小跑而来的任妈妈。
远远的,任妈妈一眼就看到任珂跪在刘慧身前,形容狼狈,身上的白大褂上,染着不知谁的血。
一颗心,霎时间就被揪成一团,鲜血淋漓地疼,像被人拿刀子,凌迟一般。
“珂珂!”
任妈妈扑过去,将任珂紧紧抱在怀里,待看到她肿胀的脸上,那乍眼的巴掌印,以及她嘴角残留的血迹时,简直气的要疯。
“这是谁打的!”
任妈妈猛地回过身,目光恶狠狠地扫过在场众人,一眼就锁定了眼神不善的刘慧。
“是你!”她指着刘慧,厉声问:“是你打我女儿!”
“是我打她的又怎样!”
刘慧一把推开小苑,却又被丁成和杨昭拦在身前,左右无法发作,只得尖声骂道:“我儿子几次三番因为她,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知!我打她一巴掌怎么了!我恨不得亲手撕了她!”
愤恨的目光死死瞪着跪在地上的人,刘慧尖细的声音就此钻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我早就说过,我这辈子就是死,也不会让他们两个在一起!”
刘慧红着眼,指向任珂,“你当年明明答应过我,会离开等等,去美国,然后永远不再回来。可现在呢,你不止回来了!还害得等等又进了手术室!任珂!”
她最后道:“我儿子只有一条命!你到底还要害他几次!”
“你闭嘴!你当年抛夫弃子,一走十三年,音讯全无,到现在有什么资格以母亲的身份自居。”
任妈妈抱着女儿,双目赤红,“即便有,你又凭什么这样作践我女儿!你当年以死相逼,逼珂珂走,她一走十年不敢回来!这还不够吗?是不是非要珂珂把命都赔给等等才算完!”
“那也是她欠我儿子的!”刘慧冷哼,“她活该报应!”
“你胡说!这么多年,我家珂珂到底哪一点对不起等等了?”
任妈妈的声音越发颤抖,“她学医,都是为了等等!十年来,她拼了命地考最好的医学院,进最好的医院,想做最好的耳科医生,都是为了等等!十年啊!我女儿一个人在国外这十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有谁问过她一句,她到底过的好不好?”
任妈妈抱紧任珂颤抖不已的身体,哭得泣不成声,“她还这么年轻,就差点,差点……”
任妈妈说不下去,哭着去拉任珂的手,“珂珂啊,你跟妈妈回家,就算等等再好,咱们也不要了!你为他做得已经够多了,真的够多了。”
任珂仍然跪着,静静地听着妈妈的话,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心里疼得不能呼吸。
“不够啊。”
怎么够呢?
她明明亏欠他的太多,多到这辈子都还不清。
可任妈妈明显不愿再放任任珂留在此处。
她用力地将女儿扯起来,“够了,珂珂。你守了他这么多年,天大的恩情都清了!还要怎么还啊!珂珂啊,爸爸妈妈从小把你捧在手心里,不是为了有一天送你给人贬低糟蹋的!”
任妈妈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插进任珂心底,痛上加痛。
她欠着程等的感情,也欠父母的养育之恩。
两厢撕扯,犹如困兽。
她知道,她早该放手。
可终究,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背后手术室里,人事不知的那个人。
十八岁那年,他们说好,永远不分开。
她却转眼将他丢开,一走就是十年。
如今,她才刚刚答应过他,不会再将他推开。
难道,又要再次食言?
不,不可以。
任珂的脚下仿佛就生了根,任凭母亲如何拉扯,都不肯再挪动一分。
僵持间,手术室的门再度被人推开。
陆梓楠早就听到手术室外面一直吵吵闹闹,不得安静。
此刻推门而出,他眉心深拧,脸色不渝。
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任珂脸上。
下一秒,冷冽的声音响起,声调沉稳,不容置疑。
“任医生,换衣服,上台。”
任珂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陆梓楠带进了手术室。
直到再次亲眼见到躺在手术台上,昏迷不醒的程等,任珂的眼泪就再次收不住似的落下来。
陆梓楠睨她一眼,气得直皱眉。
“任珂。”他寒声叫她,“让你进来,是怕你在外面胡思乱想,不是让你哭哭啼啼扰乱我们的。”
事实上,手术台上这几位俱是资历最深的医生,经验丰富,技术一流。
手下的功夫,绝不会被一个抹眼泪的小姑娘影响。
若是平时,任珂自然能想明白这些关键。
可此刻,她脑中是一团浆糊。
听到陆梓楠这样说,便信以为真。急忙小口吸气,把眼泪都憋回去。
陆梓楠见她终于不哭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缓和了语气,“自己找地方待着。”
话落,众人就见到平时冷静自持的任医生,绕着手术台转了一圈。然后,小步回到手术台的最末端,伸出手,捏起程等的一截裤脚,像抱着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攥进手心。
那模样,特别像一只又傻又笨的流浪狗,终于找到了主人。
小心翼翼得让人心疼,又蠢又呆得让人肝疼。
晋/江/原/创/首/发/请/勿/转/载
作者有话要说: 陆梓楠:谁家的傻狗?
程小等:我家的!不服气啊!
陆梓楠:跟我横?不知道我按着你的脑袋在开刀吗?
程小等:幼稚!
——
虽然等等是个背景板,但是这章暴露的内容值得你们推敲!
连续两天大肥章,感觉自己被掏空!下一章更新在明天晚上十点,说好了,不见不散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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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就是喜欢我》明月像饼】
梁叙喜欢上一个姑娘。
从此之后,为她操碎了心。
市一高传出流言。
年级第一梁叙在倒追年级倒数的……宋词。
众人纷纷表示不信。
直到某一天,终于有人看见梁叙拉了人家的小手。
【《我彧归来》筱露】
特派医疗队去往边陲的路上遇上了山体塌方,军警消防赶来救援的时候一群人或蹲或站在路边吃方便面。
蓬头垢面的苏安希用方便面盒子挡脸,却被一只手控党舔屏的大手夺走。
徐彧:别挡了,没穿衣服的样子都见过了。
苏安希:说的就像是我没见过你没穿裤子的样子似的。
两人身后的医护人员和军人们秒变吃瓜群众!
这是……绕口令?
年少你年轻气盛,我如影随形。
而今你满腔热血,我甘之如饴。
这满目河山你砥砺前行,我用双手为你遮风避雨。
☆、第 18 章
程等第一次醒来, 恰逢第二天午后。
窗外雾气散开,阳光透过云层, 洒落一地金黄。
特护病房里, 程等的指尖微微一动, 惊得守在床边的任珂几乎一秒站起身来, 凑近, 一眨不眨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下意识地喊他,“等等?”
那声音落在程等耳畔,有些模糊得听不真切。
只依稀能觉察到, 有人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就在他身侧。
阿珂,是你吗?
未几,程等挣扎着睁开了眼。
初时, 头很晕, 昏昏沉沉的,看不清东西。又隔了片刻,眼前才渐渐清晰起来,
也终于确定, 守在他身边的人,就是任珂。
见她安好, 他虚弱地笑,心满意足,“阿珂, 你没事,太好了。”
任珂见到程等的嘴角在动,便小心翼翼地移开他脸上的氧气罩,俯身凑近。
可下一秒,眼泪却忍不住地落下来。
她点着头,多想亲口对他说:“我很好,你好不好?”
可目光触到他被绷带覆盖着的右耳,那些话,便如鲠在喉,再也发不出声音。
只能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你看,我很好。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写完,任珂埋下头,将濡湿的脸贴在程等的手心里,轻轻地蹭了蹭。
掌心里,她微凉的小手,换成一张湿乎乎的脸。蹭得他掌心,暖暖的,有点痒。
程等微微笑着,想抹去她脸上的眼泪,却渐渐体力不支,再次睡去。
任珂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的脸,听着他呼吸声渐趋平稳,怔了许久,直到门外一声轻响,才兀地回过神。
抬眸循声望去,目光已是一片冷冽。
待看到来人是白严朝,任珂闭了一下眼,将眼底的冷意褪去半分。
“他怎么样?”白严朝走到病床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
病床旁,任珂弯着腰,用沾了水的棉棒,一点一点地湿润着程等的嘴唇。
“白严朝,我想让那些人得到他们应得的惩罚。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那些人”是谁,不必任珂明说,白严朝也心知肚明。
医闹伤人,且受伤的人是程等。
仅凭这两点,就足够这件事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迅速的方式,发酵并传播开来。
其实,出事当天现场早有人报警。
程等刚被送进手术室,闹事的患者家属就被警方控制起来。
一起接受询问调查的,还有当时在场的医护人员及其他病患和围观人员。
但不知从何时起,这样一件简单的医患伤人事件,在外界流传开来时,却渐渐变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