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贝晓莞
时间:2018-01-15 15:30:32

  那东西客栈老板那里有卖, 任珂见过,确定不是糊弄人的假货,便从未怀疑。
  偶尔她心里不放心时, 也曾动过想要买药来吃的念头。
  可一来程等同她形影不离, 她很难找到机会去药店买药。
  二来,是她长期服用的安眠药里成分复杂,她也就因此多添一丝侥幸心理。
  总想着, 依照她眼下的身体状况来看, 她不会那么轻易就怀孕的。
  她不会的。
  不会的。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试图麻痹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可这安慰有多无力, 她自己心知肚明。
  任珂缓缓垂下眼,右手微微颤着,极慢地抬起又放下, 最终覆在她的小腹上。
  虽然那里依然平坦如常,但许是作为一个女人的某种直觉,任珂不得不承认。
  她也许,是真的怀孕了。
  可是,怎么办?
  即便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也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她不能。
  史密斯夫人看着任珂的脸色惨白之余,还掺杂着一丝绝望的灰白。心里隐约想到什么,下一秒,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里渐渐染着惊恐,“任!难道你还在吃安眠药吗?”
  任珂没有回答,但她此时的沉默于史密斯夫人而言,已是最直白的答案。
  史密斯夫人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字,就彻底将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推入深渊。
  彼时,任珂低着头,眉眼垂着,冰凉的掌心摩挲着平坦的小腹,眼底的懊悔几乎吞没一切。
  安眠药在人体内,至少要经过二至三个月的代谢,才能完全排除体外。
  虽然此前在B市时,任珂已经逐渐减少药量,并停止服药。
  但是她清楚地记得,到小镇后,她是吃过药的。
  即便药量不大,但只要一想到安眠药会对胎儿产生的那些副作用,任珂就不敢再往下深想。
  她不敢冒险,也不能冒险。
  可是这些明明是她做的错事,为什么到头来,却要报应在她的孩子身上?
  眼前渐渐模糊一片,任珂死死咬着唇,眼泪一滴滴砸下来,无声中隐忍而又压抑。
  那是她对自己的惩罚。
  史密斯夫人看着任珂绝望的眼,心里难过极了。
  她走上前,紧紧拥抱着任珂,拼命摇头。
  “没关系的,任,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检查。或许就像你最初猜测的那样,这只是你的胃病犯了,这就是一个玩笑。我们笑一笑,就没事了。”
  史密斯夫人如此安慰任珂,可那些苍白无力的话语,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作为一个医学研究工作者,她清楚地知道,安眠药对于一个尚在腹中的胎儿会造成怎样毁灭性的深远影响。
  若是旁的人,史密斯夫人或许会冷静地站在一个医者的角度,专业且毫不犹豫地建议对方,为以防万一,尽快打胎。
  可这是任珂啊。
  是他们夫妇俩就读哈佛时,最好的朋友——任珂。
  这么多年,他们夫妇看着任珂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其中艰难,言语难诉。
  她本以为,她的好朋友终于等到了她心底爱的那个男人,不再孤单,不再漂流,一切都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却万万没想到,上帝忽然同他们又开了一场玩笑。
  史密斯夫人几乎不敢想象,如果检查结果证实任珂怀孕的同时,又将手术刀递到任珂手中,让她选择亲手杀死自己的宝宝。
  这样残忍的结果对于任珂而言,将会是一种怎样的灾难。
  然而不论他们是否愿意面对那些残忍,有些事,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史密斯夫人送任珂前往医院的路上,给丈夫凯文拨了一通电话。
  彼时,凯文因为工作室的其他工作安排,正在洛杉矶出差。
  电话中听闻任珂的近况,凯文气得要立刻飞回纽约。
  史密斯夫人急忙好一阵安抚,才勉强让丈夫冷静下来,帮她们联系相熟的医生,以求尽快得到检查结果。
  之后的一切,还算顺利。
  当天下午,史密斯夫人就拿到了任珂的检查结果。
  得知自己确实怀孕的那一刻,任珂没哭,只是指腹摩挲着化验单,任凭眼底残留着的些许微光,随着秒针的转动,一寸一寸地熄灭下去。
  良久,任珂将化验单小心地折成方块形状,放进衣兜里。
  再开口,原因清冽的声线,已哑得不成样子。
  “麦莉。”她忽然叫史密斯夫人的小名,“你可以帮我预约一下手术时间吗?”
  她声音一顿,闭上眼,仿佛亲手将那插进心口的尖刀,重重往前推了一寸,“越快越好。”
  “任……”史密斯夫人哭着摇头,“不要这样,这对你太残忍了。”
  “没关系。”
  任珂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挪着脚步向外走。门外的阳光落在她单薄的身影上,像渡了一层微弱的金边,平添几分飘渺,像是天使即将远去。
  “没关系,”她的声音,轻颤着尘埃,断断续续地随微风传来,“什么都没关系了。”
  那一刻,陪在任珂身边的史密斯夫人,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
  她忽然很后悔,后悔自己把任珂招至美国。
  她甚至逃避地想,如果此时此刻,陪在任珂身边的人,是她的爱人,是不是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即便还是要发生,可至少,任珂的爱人大概不会同她一样,面对眼下的情况,束手无策。
  任珂的手术时间,定在半个月后。
  她原本计划着,在美国做完手术后,在九月前飞回国内。
  那时程等新戏刚好杀青,而这之前,她在美国还可以为自己留出半个月的休息时间,用来调理身体。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任珂预约好的主刀医师,在手术前三天突发车祸,病重住院。
  任珂的手术安排也随之被另一位医师接手,但根据后者的工作安排。
  任珂的手术时间要往后推迟十天。
  “十天而已。”
  晚上,任珂同程等视频时,说起自己要延后回国的安排。
  “新品助听器的研发问题还没解决,我实在不好离开。”她微笑着,近乎苦口婆心,“十天。”
  她抬起手,两只食指交叉,“就延后十天!好吗?说‘好’。”
  “不好。”
  视频中的男人,双手环胸,眉眼严肃,目光落在任珂的脸上,藏着审视,看得任珂心里发虚。
  “阿珂,”程等眉心微拧,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病了?累的?”
  任珂心头一跳,一秒否认,“没啊,我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
  这话,并不是骗他。
  许是怀孕的缘故,任珂近来很是嗜睡,加之史密斯夫人特意为她调理饮食营养,她的身体状况确实比之前要好很多。
  但总归是心里藏着事,她脸色上,难免不大好看。
  以至于每次同程等视频前,都不得不提前抹一层粉来遮挡。
  念及此,任珂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是不是我今天的妆,不好看?”
  程等摇摇头,“好看,你化不化妆,都好看。”
  闻言,任珂抿着嘴角,微微笑了笑,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循声望去,见是史密斯夫人,微一颔首,又回过头来,“等等,我这边有事先去忙了,明天……明天会很忙,我们后天晚上再见,好吗?”
  说罢,同程等互道“晚安”便匆匆下线。
  屏幕由亮转暗,任珂脸上的笑,也一并迅速消失。
  史密斯夫人将手里的牛奶放在她手中,轻声叹息,“任,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任珂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抿着杯中温热的牛奶。
  将牛奶喝完,才抬眸望向史密斯夫人,不答反问:“手术在明天下午几点?”
  闻言,史密斯夫人自是明白她心意已决,再次叹了一声,道:“下午五点左右。”
  “谢谢你,麦莉。”
  而与此同时,程等看着暗下去屏幕,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这种不安自从任珂去到美国后,就一直徘徊在他心头,挥散不去。
  即便最近一段时间,他同任珂之间的电话较之前频繁许多,却也无法将不安排解。
  更甚至,他近来愈发觉得任珂很是反常。
  这是一种直觉。
  一种从小到大,成长中培养出的默契。
  程等垂眸扫过腕上的手表,待时针刚过五点,就冲出门去,扑向陈罡的房间。
  “陈导!快起来干活!”他抬手捶门,门板被砸的咚咚直响,“我今天要杀青,你不要偷懒!”
  门里,陈罡捂着被子,被程等坚持不懈的捶门声逼得要疯。
  自从任珂走后,程等就像是加了马达的发动机,几乎每天天不亮就跑来敲门,喊他开工拍戏。
  敬业程度,堪称全剧组第一名。
  全组都被这小子磨得没办法,生生把拍摄时间缩短了一个多月。
  没成想,这小子还不知足,明明昨晚凌晨三点才下戏,今早六点竟然又跑来捶门。
  陈罡蒙着被子,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恨得咬牙切齿,“老子今后要是再找你拍戏,我就跟你姓!”
  这一声,声势如虹,程等站在门外,自然听得清楚。
  他也不在意,倚在门边给丁成发信息,交代对方帮他订杀青后,最快飞去美国的机票。
  一切搞定,才朗声笑道:“跟我姓就跟我姓,不就是前鼻音后鼻音的区别,有什么大不了的,您别偷懒不起床!”
  陈罡:“滚!”
  程等:“再给您三分钟!三!二!一!”
  陈罡:……                        
作者有话要说:  程小等:谁也不能阻拦我去找阿珂!
任小珂: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阿贝:好了程小等马上要去美国了,你们都放心吧~大过节的,杀生?不存在的。︿( ̄︶ ̄)︿
昨天没来得及更新,今天直接祝大家圣诞节快乐吧~希望你们有爱人,更有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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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3 章
 
  当地时间, 下午两点五十五分,从北京直飞纽约的客机, 准时降落在纽约肯尼迪机场。
  湛蓝的天空下, 飘着细雨。雨珠落在机场的玻璃窗上, 渐渐汇聚成一道道流水花纹, 蜿蜒而下。
  此前因为工作原因, 程等也曾偶尔在这里逗留。但那时他身边大多有丁成在侧。
  如今天这般单枪匹马地来到纽约, 于程等而言,倒是第一次。
  初来乍到,他刚一走出机场, 就难免迷了方向。
  转了一大圈, 程等也没找到方才工作人员向他介绍的出租车的上车点。
  一箱一人站在机场路边,气质独特的东方男人,身形颀长, 棱角分明的侧脸, 冷峻帅气,很容易就吸引了许多来自陌生女士们投来的好奇的目光。
  然而被关注的男人,却毫无所觉地低头看着手机。
  他眉心微蹙, 微微敛着眼睑。修长的手指不断地按在手机屏幕上,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拨出去,却只有冷漠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着机械的回答, 敷衍而冷漠。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程等闭了闭眼,极力地压制着心底翻腾着的焦躁。
  任珂平时工作忙时,虽然时常不会接听他的电话, 但因为知道他会担心,所以她从来不会关机。
  而今天她的电话一直未曾接通,这让程等心里的不安,渐入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思及此,程等心里更急。
  刚一抬眸,却见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男人,迎面向他走来。
  男人的目光犀利笔直,半点不拖泥带水,只消一眼,就让程等明白他的目标是自己。
  可他回想片刻,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对方。
  想到这,程等立在原地,表情未变,目光却悄然更冷。
  事实上,凯文很早就注意到这个在机场外的路边上,驻足许久的男人。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左耳上佩戴的助听器,出自ER工作室。
  初时,凯文觉得很开心,自己工作室研发的产品被世人肯定,这于他而言,是一种精神上的嘉奖。
  骄傲之余,不免就多看了那男人两眼,可细看之下,凯文却不由得暗暗心惊。
  因为,他很快发现,那个男人左耳佩戴的那枚助听器,并非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而是之前,工作室的成员应任珂的特殊要求,专门为其定制的一枚助听器。
  器物侧面,甚至还刻有精细的中文汉字。
  世上只此一枚,绝无二样。
  凯文回过神,再想到任珂现在的处境,心里一急,就不由得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可对方眼中的冷意与防备,让凯文临到嘴边的话,意外变成了一句,“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诚然,这或许并非一位绅士所为,但情势所迫,凯文也顾不上其他,只能尽力让自己笑得诚恳,一口白牙明晃晃地表达着他复杂的诚意。
  “我注意到您好像迷路了。”
  闻言,程等怔了一怔,他本以为对方来者不善,没成想,这个高大的男人只是走过来关心他是否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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