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贝晓莞
时间:2018-01-15 15:30:32

  虽然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探究,让程等很是不喜,但不可否认,他眼下确实需要帮助。
  “我需要去ER工作室。”程等沉声道,“但是找不到租车的地方,您可以帮忙吗?”
  听闻对方要去工作室,凯文几乎立刻就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急忙问:“您是要去……”
  “找人。”程等并未隐瞒,目光扫过腕表,眉心一拧,不由得道:“先生,我很急,能麻烦您先帮我指路吗?”
  话音未落,程等抬眸的一瞬,就见他面前的这个高大男人,忽然敛去所有表情,目光严肃,甚至谴责,“你要找的人,是任吗?”
  程等:“……”
  之后的一切,于程等而言,堪称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追逐。
  即便是多年后,他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会觉得,那一幕幕如同慢镜头般走过的画面,仍让他痛心不已。
  差一点点,真的只差一点点。
  如果他没有在机场偶遇从洛杉矶出差归来的凯文;如果凯文不曾留心到他左耳上佩戴的助听器;如果凯文秉持着绅士风度,不曾上前追问他……
  那一切,是否都将无法挽回?
  命运没有如果。
  许是老天眷顾,一切巧合,都是幸运女神的降临。
  当地时间,三点二十分,凯文驱车,带程等前往医院。
  距离任珂手术的时间,已不足两个小时。
  手术进入准备阶段,妻子同任珂的手机同时关机。
  凯文无奈之下,只得联系到工作室的其他同事,请求对方前往医院,尽力阻止这场手术。
  当地时间,四点五十分,任珂被推进电梯中,即将送进手术室。
  当地时间,四点五十五分,手术室的电话响起,电话由护士接听,后转交手术台旁的主治医师。
  一分钟后,任珂被医生告知,因某些突发原因,手术需延后进行。
  那一刻,任珂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手覆在平坦的小腹上,抬眸望着头顶上方亮得刺眼的无影灯(手术台上的灯),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不知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高兴的是,她和腹中的宝宝,又从上帝那里偷来些许相伴的时间。
  难过的是,这时间无常,却终有尽头。
  任珂闭了闭眼,眼睑垂下,才觉眼角干涩,疲惫到连抽出一丝睁眼的力气也甚为艰难。
  很想就此睡去,长长久久地睡去。
  身边人来来往往,任珂就这样微微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任人呼唤,也不曾醒来。
  很快,她被人推出手术室。
  走廊上的灯光,略弱,落在她的眼睑上,像隔着轻纱看朝阳。
  昏黄一片,混沌聚散。
  迷蒙中,似是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阿珂。”
  那人声音清润,熟悉中却意外平添一丝微颤,“阿珂。”
  等等?
  唤她阿珂的人,只有他。
  任珂微微一笑,深知是自己多想。
  那人……最不该在这里。
  可没成想,那声音却并未就此远去。
  他一遍一遍地呼唤着她,像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急切,执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渐渐地,那声音越发清晰,清晰得好似近在耳畔。
  到底心存留恋,任珂轻叹一声,终于缓缓睁开眼,迷茫一瞬,眼中逐渐聚焦。
  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人紧紧抱在怀中。
  “阿珂。”
  那人仍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湿透的短发根根分明,水珠顺着他清隽的下颚,一滴滴落在任珂的脸上。
  微暖,略痒。
  温暖的怀抱里,有独属于那人的气息,萦绕鼻间。
  熟悉得让人想哭。
  所有的一切,都让任珂终于清楚地意识到。
  她身边的人,是他,是程等。
  她的等等,真的来了。
  不是梦。
  不是午夜梦回时,那些破碎的思念。
  是他,真的是他。
  那一瞬,任珂忽然泪如雨下。
  干涸多日的眼里,泪水再次决堤。
  她抬手,紧紧攥着程等湿透的衣袖,哭得泣不成声。
  所有的坚强崩塌,所有的孤勇退散。
  她只是凭着直觉,回抱住这个紧紧拥抱着她的男人,哭得揪心而放纵。
  “等等,我害怕。”
  回应她的,是程等更加紧密的拥抱。
  他狠狠地将他的傻姑娘抱在怀里,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没有人知道,当医生对他说,任珂并未被注射麻醉药,却意外昏睡,迟迟不见她清醒时,程等的心底有多么恐慌。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苏木那时对他说的话,心里忽然怕极了。
  他生怕任珂真的就此没了牵挂,对这人世再无留恋。
  生怕她沉睡不醒,再不能多看他一眼。
  他怕极了,真的怕极了。
  以至于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拼命冲到她身边,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一遍遍叫她的名字。仿佛只有如此近距离地触到她尚且温热的体温,才勉强觉得自己的魂,没有随她而去。
  所幸,她回来了。
  “没事了,阿珂。”
  他安慰着她,也同样安抚着自己。
  垂眸,湿热的吻不停地落在任珂满是泪水的脸上,相视对看,皆是泪眼。
  “阿珂,你答应过我,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的,忘了吗?”
  他红着眼看她,“不是安眠药。你包里的药我全都换成了真正的维c,这前后,你至少有半年时间,不曾服用过安眠药之类的药物。所以,阿珂,孩子很可能是健康的。”
  任珂怔怔的看着程等一开一合的唇,耳边听着他的声音,却觉略有失真,失而复得的喜,与连日来的惧,让她甚至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可程等却并未再多解释。
  他只是抬起手,指腹微颤,却极尽温柔地抹去她眼角不停滴落的眼泪,垂眸,轻吻着她干涸的嘴角,声音沙哑,缓慢。
  “阿珂,即便孩子保不住,只要你好,我便不求其他。”
  他直视着她的眼,一错不错地看着,“我只有你了。所以,你听好。”
  那声音沉重,清晰,震荡着空气,敲击着心底。
  像承诺,像誓言。
  “死生相随,言出必践。”
  他是威胁她。
  用最直白的威胁。
  告诉她,不论你腹中胎儿情况如何,我只要你。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如你了无生意,我必赴死随之。
  如此,生死皆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切安好,你们开心吗?
话说,我总是想,如果我把这些句子用来给我喜欢的小哥哥写情书,会不会……吓死对方?然后想想还是留给咱们男主来说吧,哈哈哈哈~
今天太卡,不小心又写到现在,上一章的留言红包,天亮我再发,母上已睡,敲字真……心惊胆战!
你们都懂我哒!晚安哈,么么^-^
 
  ☆、第 34 章
 
  很快, 任珂被转入病房。
  随后,凯文亲自出面, 帮任珂预约各项产检。
  不多时, 检查做完, 程等陪同任珂回病房, 史密斯夫妇分头去取化验单。
  很快, 几项基本检查结果出来, 史密斯夫妇同任珂的主治医师交流过后,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因为任珂孕期较短,还有几项检查并不能同时完成, 但依照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 胎儿是健康的。
  史密斯夫妇拿着检查报告,快步走回病房。行至病房门外时,史密斯夫人却忽然拉住丈夫凯文的手, 示意他停下。
  凯文不解, 抬眸看向妻子,却见妻子微笑着望着病房里,目光柔软, “凯文, 你看任,她笑得多美。”
  凯文循着妻子的目光, 一同望进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内。
  病房里,程等拥着任珂,靠坐在病床上。
  两人皆微微低着头, 眉目如画,平和而安静。
  任珂抱着男人的手指在玩,嘴唇开合,低声说着什么。
  程等则圈着她的腰,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他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在任珂停顿的间隙里,简短地回应几句,或者笑一笑。偶尔空出手来,就帮任珂拢起耳边的碎发。
  窗外,夕阳徐徐,落霞满天。
  余晖洒满房间,也落在那交叠在一起的身影上,温暖而安逸。
  岁月静好,莫不如此。
  史密斯夫人拉了拉丈夫的手,微微一笑,“我们不要打扰他们了,把结果告诉程先生就好。”
  凯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摸出手机来给程等发信息。
  末了,踌躇几秒,终是在信息的末尾上添上一句道歉。
  凯文先生别别扭扭的神色,自然逃不过妻子的眼。
  待他发送完信息,史密斯夫人挽起丈夫的手,这才笑吟吟地问他,“凯文,为什么要向程先生道歉?”
  初时,凯文装没听到,不作回答。可到底耐不住小妻子的坚持,只得把那日在机场遇到程等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我那时并未深思任的病情,只以为,她所托付的男人,必定是一个自私且不负责任的人,才会连累她自行打胎。”
  身材高大的男人挠了挠头,越发有点不好意思,“我当时很生气,待确定对方的身份后,就冲过去给了他一拳。”
  史密斯夫人惊讶地看着丈夫,“你竟然打了他?”
  这要是让任珂知道,还得了?
  “没,没。”凯文急忙摆手,“他会中国功夫!躲开了我。”
  史密斯夫人轻吐一口气,刚放下心来。
  又听到丈夫说,“可我心里有气,难消,就对他说,‘让深爱着自己的女人为自己的过错打胎,这绝不是一位绅士所为。’”
  史密斯夫人默了默,很想反问自己的丈夫,你说这话,就很绅士吗?
  但到底是给凯文留了面子,只无奈地笑叹,“如此看来,你确实应该向程先生道歉。”
  凯文默认地点点头,脑海里却再次回想起那日程等初听到自己的话时的表情。
  错愕,惊喜,慌乱,恐惧……等等,许多许多的情绪,全都在他的眼中闪过,最后狭长的黑眸怔怔地注视着他,“你说,阿珂,打胎了?”
  男人的眉心微微拧着,目光颤动,里面满是毫不掩饰的恐惧。
  仿佛只要凯文点点头,他就会掉进绝望地旋涡,沉沦,毁灭。
  也正是程等这最后一眼的脆弱,让凯文最终决定,把他带去任珂身边。
  那一刻,他祈祷上帝,希望这个男人可以挽回一切。
  而现在,凯文不得不承认,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这个叫程等的男人到来之后,朝着美好的放向发展。
  那么,凯文暗忖,他确实应该向对方道歉。
  为他初见时对程等的试探和敌视,致歉。
  与此同时,病房里的两人,自是对门外的一切无知无觉。
  程等为了不让任珂有机会胡思乱想,就一直挑着话题陪她聊天。
  话题从两人小时候,一直说到任珂独自求学的那十年。
  “我英语不好,教授们说话时,又习惯性地夹带着口音,最开始听课很费力。急得我每天掉头发,房东太太看不下去,就送我去学校附近的餐厅打工。也是在那里,我认识了凯文和麦莉。”
  任珂微微笑着,十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程等温热修长的指腹,“能听懂课程之后,好像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考上哈佛医学院后,教授让我们辅修德语和拉丁语,我也学得很快,大概五个月左右的时候,我就能自己看专业文献。”
  她把过往这一切,说得很是轻巧,程等虽然心底细细密密地隐有抽痛。
  但看任珂自顾自地说得高兴,就一直微笑地听着,下颚时时蹭在她脸侧,偶尔偷香一枚,却从不打断她。
  “要说有意思,还是实习的时候最有趣。”
  任珂回头看程等一眼,“那时候,我和麦莉住在一起,早晨四点多我们在宿舍楼下同凯文汇合,一起赶第一班公车去医院。车上大多数人都是医院的外科医生或者像我们这样的实习医生。他们有的人直接穿着刷手服出门,站在公车上,一眼望去,就是一片浅蓝。各个科室的医生都有,一路上听听他们聊天,就能知道各大科室前一天的所有八卦。”
  “四点钟就起床吗?”程等揉揉她的发,“那不是比在国内医院还要忙?”
  “也还好。”任珂摇摇头,“在美国,医生是很金贵的,除非必要,许多事都可以交由护士去做。再有就是,美国的主治医师是不用参加早查房的,会有住院医师负责。所以,住院医师在医院里,是不论国内还是国外,都是最劳碌的代表。”
  说罢,想起那段忙到连自己一天吃了几顿饭都记不清的日子,任珂渐渐轻笑起来。
  “很奇怪,那时候明明觉得每一天都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竟然一点都不难过。”
  她身后,程等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将手机重新放进口袋里,垂眸,下颚抵在任珂的肩窝,蹭了蹭,不由得拥紧怀里的人,轻“嗯”一声,才道:“没事了,阿珂。”
  “什么?”
  任珂偏脸看他,怔怔的,眼底有些许细碎的光,微微闪烁。
  “没事了,”程等抱着她没动,“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和宝宝都会陪着你的,所以,不怕了。”
  “你……”任珂眨眨眼,那些刻意忽略的疼痛,渐渐从心底苏醒,“……和宝宝?”
  “是。”程等肯定地回答她,“我和宝宝。阿珂,你要做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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