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害羞什么呀!想当初,你母亲我就是情窦初开,与你父亲一见钟情,当时的他只是个小官,还没有现在这么显赫。江家是这一代有名的布庄,甚至连皇宫里的贵人妃嫔用的萝缎,王爷们的衣饰,都要从我们江家布庄这儿买呢。”江氏谈及自己的家族过往,语气中多了几分得意。
“按照门户观点来看,家里人都不同意江家与白家的婚姻。他们都觉得,你父亲配不上我。但我也有自己的坚持”江氏说到这儿顿了顿。白岸汀听到“坚持”二字,内心有些动容。
何尝不是呢?前世的她,正是因为对柳毅的坚持,害了自己一生。害得母亲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病逝。
“我是和你父亲私奔的。”江氏说起这段事,还有些自豪。毕竟那个时候,私奔要付出多么大的勇气,常人是无法想象的,私奔更不像闺阁中描绘的那么浪漫。前世的白岸汀从未听母亲提起过这段往事,此刻,她正端坐了姿势,认真听着。白岸汀一直以为母亲与父亲之间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般,如今看来,并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当时我们逃了很久,他甚至为了我放弃了他的官品。”江氏双眼模糊,每每回忆起那段往事,她就忍不住感动的流泪。
“我们后来甚至还做过客栈杂役。”白岸汀听到这儿,再想想白敬业前世的所作所为,他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白岸址推向了深渊,虽然柳氏从中作梗,但命令是白敬业下的无疑。此外,母亲江氏病逝后,他把柳氏扶正。当然,虽然这一切的主要凶手是柳氏,但如果没有白敬业的偏听偏信,任柳氏如何密谋,她也不会折腾起这么大的浪啊!
更何况,父亲与母亲经历过这么多,难道只能以一句“人走茶凉”来涵盖吗?父亲对母亲的好,仅仅是为了利益吗?她不信,都怪柳氏那个妖言惑众的狐媚女子。思及此,白岸汀又加重了对柳氏的恨意。同时,她对父亲白敬业的情感也变得复杂起来。至少不再像一年前那么冷漠。
“不过呢,最终还是被我家族的人找到了。他们自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江氏的语气突然变的坚定起来,“我以死相抗,才取得他们对敬业的认可。”江氏笑笑。“幸而我们江家只有我这么一个独女,不然的话,结果如何,还未可知呢。”
原来母亲也曾有过这般坚持,只是缺把它错给了一个不能对自己始终如一的男子。坚持比决绝更为难得。母亲当初的决绝,母亲今时的坚持,白岸汀一直以为母亲是一个单纯柔弱的妇人,所以她曾暗暗发誓定要保护母亲和妹妹。现在听见母亲的这段过往,她终于知道,母亲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柔弱,而且母亲的坚强一点都不比自己少。她曾经对柳毅的执着,不会也遗传于母亲的品性吧?白岸汀无奈的摇摇头。
“其实母亲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对于喜欢的人,不要害怕,不要放手。只有你争取了,才有希望。”江氏拉过白岸汀,抚摸着她的手,谆谆教导道。
“母亲,就这些吗?”白岸汀了解母亲,相信她一定还会有下文。“那个,母亲看人一向很准,我觉得……”江氏突然变得起来。
“母亲有话直说就好,我们之间又不是外人。”白岸汀直觉此事与自己有关,她更好奇母亲想表达什么。“我看柳毅那人,品行不佳,你以后,还是少与他来往些吧。”江氏说完后,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心中的一个重担。
白岸汀也呼出一口气,她以为会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母亲恐怕多虑了。如果现在的她还会为了柳毅伤神,那么她自己首先也会鄙视自己的。
第二十四章 暗流涌动
白岸汀听着母亲讲述自己的过往,最后还是把主题引到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她明白母亲的担忧,但是对于前世受到情感所困的白岸汀来说,尽管她现在已是及笄之年,却还是不想考虑这些所谓的大事。
而母亲最后提到的柳毅品行不好一事,如果白岸汀没记错的话,前世时,母亲也曾多次嘱咐过自己。只是那时的自己太天真,只是表面答应着,到了后来竟然还闹出“非柳毅不嫁”的笑话。当时以为的坚持,在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当然,因为现在的她知道了他们的丑陋的嘴脸。如果不知道的话,她摇摇头,后果不敢想象。
白岸汀看了看房外,这才惊觉,她们居然已经聊了近一个时辰。而现在,虽不说天色已晚,倒也是黄昏时分了。
“天色不早了,元娘先告退。母亲也早先休息罢,今日之事,元娘会吩咐下去的,到时还需母亲的配合。”白岸汀服了服身。
“嗯,你也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过于劳累了。”江氏将柳毅的事与白岸汀说开后,仿佛心情特别的好。这是当然的,江氏曾经一度担心白岸汀会为了柳毅而与自己产生矛盾,毕竟以前关于大姑娘与柳毅的闲言秽语,江氏也听过一些,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至于白扶雨的事,江氏相信白岸汀的能力。这些日子以来,白岸汀对白家的管理,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白岸汀退出后,她没有急着回到丰苑,而是绕了一个远路。她回丰苑的途中,经过了柳氏的住所。其实单就距离而言,白岸汀是没有必要这样的。既然选择了这种回去的途径,那么就自有她的道理。
白岸汀经过那里时,一直低着头,像在思索什么事。她不停的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直到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摔了一跤。她这才抬头,眨眨双眸,更显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白岸汀没有急着站起来,她好像在犹豫着什么。经过了约摸半刻钟,她慢慢站起来,白岸汀好像并没有发现裙角上沾的泥土,或许发现了也没有心情拾掇。
她起来后,疾步回到了丰苑。细细看来,她走路时似乎一瘸一拐,应该是刚刚摔倒跌伤所至吧。
直到白岸汀回到丰苑,脸上的悲伤情绪和消沉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微笑与极度的自信。她深呼吸了几次,缓缓平复着刚才的心情。不得不说,她真的很有演戏的天赋。这天赋,比柳氏的哭哭啼啼可厉害多了。
白岸汀想将四弟得了不治之症的消息散布出去,主要是为了引蛇出洞。而那蛇,自然就是柳氏了。不过柳氏比蛇还要狡猾,白岸汀既要把消息散布出去,又不能让人看出故意为之的嫌疑。怎么办呢?就在白岸汀退出慧苑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她不敢说此法毫无破绽,但至少凭借她精湛的演技,骗过柳氏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白岸汀在经过柳氏住所附近时,先装做心不在焉,然后又假意被石头绊倒,摔倒的那一下是真摔的,只为了逼真。但白岸汀当时已经看了周围的情况,她摔倒的地方是一片草地,所以后来的一瘸一拐是她装出来的。想到这儿,她真的忍不住要大笑。不管怎么说,这个,是真的做足了。
“夫人,奴婢刚刚看见大姑娘经过这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大姑娘一副黯然的样子。后来大姑娘摔倒了,奴婢发现她好像不在意这个,然后思考了会儿就走了。不过……”柳氏的贴身大丫鬟药香正在向自家主子禀告刚刚看到的。因着柳氏开心,所以药香不叫她柳氏,而是叫她夫人。这在外人看来是大逆不道的事,在柳氏这边,却是司空见惯的。
“不过什么?”柳氏提高了音调,这丫鬟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一套,说话说一半,不过药香带回来的这消息,柳氏听着挺开心的。自从白扶雨生病,柳氏就一直叫丫鬟仆役轮流在丰苑,慧苑以及柳氏附近看着,若是有什么消息一定第一时间来告诉她。
“不过大姑娘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儿。”药香对此比较疑惑。白扶雨衣服里的柳絮问题,药香是知道的。这件事,除了柳氏之外,身为柳氏的心腹丫鬟药香,这件事她自然知道,因为这就是她受命做的。药香本来也不想这么对一个幼儿,只是柳氏以她家人的性命相威胁,她只好从命。
柳氏听了后也很奇怪,然后想了想,如果是白扶雨重病不愈的话,白岸汀从慧苑那边出来想念着四弟,心不在焉,走到了她的地方,本想着拖柳氏打理下府内的事情,但不好意思开口或者前几天刚产生矛盾,没法开口,又或白岸汀想求柳氏帮忙,但没来得及细说……柳氏这么想着,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但无论哪种假设,都建立在白扶雨重病不愈的基础上。也就是说……柳氏对自己愈发得意,一定是白扶雨快要不行了。只要江氏的儿子一死,白扶风就能继承家业,到时她不信,凭她和扶风两人会斗不过江氏和白岸汀。
柳氏让人继续盯着慧苑和丰苑那边的消息,自己饶有兴致的在赏花。白岸汀啊白岸汀,亏我这一年还以为你变了个人似的,长了能耐,原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没用啊!江氏啊江氏,我知道你娘家地位高,我是为了荣华富贵甘愿做妾的,我不用你可怜,我会让你知道,正妻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妾室玩的团团转?柳氏想着自己的未来,得意的笑了。如果她能仔细的想想,定会发现其中的不对劲,不过,正处于自我良好状态下的柳氏哪有时间去细想呢?
白岸汀在丰苑大哭了一场,没有人知道她为了什么而伤心。因为白岸汀不确定丰苑和慧苑有没有柳氏伸过来的手脚,因此她不敢大张旗鼓的把消息散布出去,这样更容易引人生疑。
她唤来心腹翠儿,低语道,“有件事交付于你,半点也马虎不得。”翠儿一听,感紧俯身过去,将耳朵贴近于白岸汀嘴边。
“其实呢,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只需……”白岸汀在她身边细细的嘱咐。翠儿听了点点头,对于大姑娘吩咐的,她不怎么明白,只是知道,姑娘吩咐的认真做就好了。她自小跟着姑娘,对姑娘最起码的信任度还是有的。
不到就寝时间,丰苑的“大事”已经传开了。小少爷得了不治之症。丫鬟仆役知道这个消息后,都忍不住一阵唏嘘。怪不得大姑娘这回来就闷闷不乐的,怪不得大姑娘晚饭也没吃。哎,想起那个可爱的孩子,整个丰苑似乎也笼罩在一层消极的情绪下。翠儿也没有多做什么,只是听从大姑娘的意见,把这个噩耗在闲聊时当做不小心说漏嘴说给了丰苑最爱说事的厨娘。于是不消一个时辰,整个丰苑都知道了这件事。
白岸汀正在房间里抿茶,她知道丰苑的“传闻”后,心中忍不住对翠儿和那个厨娘的办事效率称赞。慧苑那边,她早已吩咐好惠儿了。她相信,凭惠儿的聪颖,这点事一定不在话下。她知道柳氏身边的人一定混在丰苑和慧苑,所以她不着急清除那些人,她还要好好的利用他们给柳氏传递信息呢!
是夜,白岸汀早已梦游周公,窗外悄无声息的飞进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男子正是穿着便服的三王爷祁景书,祁景书看着白岸汀熟睡的容颜,莞尔一笑。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对于白岸汀的算计,祁景书都看在眼里,包括她先前的悲伤失落,包括她了解前因后果后的愤怒。对于柳氏那个狠毒的女人,祁景书觉得任白岸汀以什么计策针对她也不为过。他在朝堂上,见过的世面远比这个大的多,复杂的多。
小院里的勾心斗角尚且如此,更何况战场上的兵不厌诈呢?而这些,又怎敌各大官员的派系之争,尔虞我诈?祁景书想起那些事,就觉一阵烦扰。还是这个女子好,每次看见她熟睡的安详容颜,祁景书就觉心情无比舒畅。
他又不舍的看了白岸汀几眼,终于从窗户飞出。祁景书突然觉得,他对这个女子已经上瘾了。曾经以为的报恩给了他夜夜探视的理由,而在他不断的关注这个女子的同时,他渐渐的发现了这个女子的神秘。遇事处变不惊,做事聪明冷静,大胆却看事透彻,没有什么事逃脱过她的分析。这个女子,真是上天赐予他的最好的礼物,不,一生的挚爱。
她似乎到及笄之年了吧。等到选秀时,他一定要向母后请命,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他都要娶她为妻。白岸汀,只能是他的三王妃。祁景书暗下决心。
第二十五章 欲擒故纵
柳氏听了下人传回来的消息,不禁暗自得意。柳氏心想她果然猜的不错,恐怕用不了几天,这白府的主母就该换人了。俗话说,母凭子贵,尽管扶风是庶子,但只要那个白扶雨死了,扶风就是当之无愧的白家继承人。哪还管他什么嫡子还是庶子?血统是同样的,要说差异也不过是正侧的差异。先时有多少女子,凭借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麻雀一朝变凤凰,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她柳家清白,柳氏自然也不比那些女子,但柳氏仍会时常嫉妒那些女人的好命。不过,不管怎么说,她马上就要成为白府的主母了,想想就有些激动,对于那些成为凤凰的女子,她也不在意。
柳氏为了与这事撇清关系,想想还是去趟慧苑吧。毕竟江氏还是白家的女主人,而且其他姬妾都去过了,如果她不去的话似乎也说不过去。正好也可以去探探虚实。打定主意后,柳氏召来贴身丫鬟药香,二人带了些名贵的补品药物就急匆匆的赶去了了慧苑。因为白扶雨正在慧苑,柳氏怕惹上不干净的东西,决定速去速回,毕竟还是要做个样子的。
柳氏前去慧苑看望江氏时,恰巧白岸汀也在。白扶雨快,白岸汀就是日夜住在慧苑,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的。但是于礼数不合。所以对于白岸汀也在慧苑这一点,柳氏并未怀疑,如果白岸汀不在,那么她才要细细的考虑事情的真伪。
“夫人好。”柳氏上前福了个身,礼不可费,尽管给江氏请安她十分不愿。没事的,她这个主母当不了多久了,柳氏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江氏似乎正沉浸在即将失子的痛苦中,对柳氏的请安恍若未闻。半晌,还是白岸汀注意到了她,“柳姨娘快快起来吧,日后的事还需要您多照拂着。”白岸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柳氏发现,白岸汀眼角还有两行清泪,未及擦干。
柳氏起身,从进来到现在她并没有见过病重的白扶雨,本想问问,但转念一想,许是被抱到里屋了吧。更重要的是,柳氏怕她这一问,再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夫人,小少爷福大命大”柳氏说完后顿了顿,她这句话连自己都不信,但江氏并没有看她,柳氏估计江氏所受打击太大,可能有些精神失常,如果真的这样,那么柳氏将会好好的庆祝一番,毕竟,没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是个精神失常的人。柳氏继续道,“应该不会有事的。更何况不是还有咱们白府的历代祖宗保佑着他吗?”柳氏说完后,觉得此行已达目的,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白岸汀听完她这番话,暗暗皱眉。好大的口气!柳氏不过一个妾室,居然还敢称“咱们白府”,她想这主母的位子想了多久了。柳氏,她绝对不会放过柳氏的,白岸汀想。
“姐姐,我给扶雨带了些补品,哦,还有那株人参,那可是妹妹花费重金购得的。姐姐不要辜负妹妹的一片心意啊!妹妹还有些事情,就先行告退了。”柳氏硬是几滴眼泪,一副戚戚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