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挑扁担,有些是挑单肩的,因为挑双肩容易伤脖子。但阿阮到底是个男子,力气比不上女人,挑单肩会压的他身子往一边斜,所以他都是咬牙挑双肩。
这样的后果就是回到家里之后,累到连脖子都不想扭。
阿阮挑完的稻穗堆,由魏怜忙完后拉着板车过来送到家门口的空地上,等明日再打稻脱壳。
忙活完之后天也晚了,孙氏要留阿阮吃饭,但阿阮累了一天,除了渴之外是一点也不饿。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阿阮点亮烛台,往锅里兑了两勺子水,点了把柴火扔进去,确认不会有火星子掉出来之后,阿阮撑不住的想回里屋躺一会儿,等水热了再起来洗澡。
他这一睡,就忘了时辰,等再醒的时候,是听见了敲门声。
阿阮眼皮黏在一起,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瞥了眼床头的烛台,望着那摇曳的烛光,眼里困的直流泪,闭了闭眼睛又忍不住的睡着了。
门外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重,扰的阿阮睡不踏实。他挣扎着动了动,只觉得四肢酸软无力,微微动了动脖子都觉得困难。
这么晚了会是谁?
阿阮吃力的坐起身,伸手揉了把脖颈,趿拉着鞋出去了。
路过堂屋时,瞥见灶台里的柴火不知道时候已经烧完了,锅底连火星子都没有。
看来自己这一躺躺的有些久。
家里没女人,阿阮不敢轻易开门,只拉开堂屋的门,站在院子里听外面的动静。
刚踏出门槛,阿阮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立马跑过去开门。
乡试考试需要考完的后一日才能出场,魏悯从十二号出来那天起,几乎就是日夜赶路,生怕路上耽误点时间赶不上八月十五回来。
今天还没走到县里天就黑了,魏悯想着阿阮,索性赶了夜路,踏着月色回来。
她本以为阿阮都睡了,再看看门口高高的稻堆,就猜到他这段时间怕是累的够呛。
魏悯都准备裹件衣服在门口的稻堆上窝一宿,让他好好睡觉。可走到家门口,就从门缝里看见屋里还有光。
大半夜的阿阮怎么还没睡?
魏悯心里放心不下,这才敲门。
站在门口敲了好一会儿,又喊了几声阿阮,魏悯都打算他要是再没回应自己就翻墙进去的时候,堂屋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桌子上的烛光瞬间从屋里铺撒到院子的地上。
魏悯看见光更亮了,赶紧又喊了声,“阿阮。”
她知道阿阮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比较谨慎,正准备再喊两声,让他知道敲门的人的确是自己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他跑过来时,鞋子趿拉地的响声。
魏悯一愣,再回神时阿阮已经打开门站在她面前了。
魏悯见阿阮眼里的欣喜怎么都藏不住,顿时内心一片柔软,再看他眉眼间的疲惫和到这个时辰还穿在身上的衣服,心又揪疼起来。
张开胳膊将人搂在怀里,魏悯侧头亲了亲阿阮的头发,柔声道:“我回来了。”回来陪你过十五。
第20章 生不出孩子
听着这句“我回来了”,阿阮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一扫脸上多日的疲惫。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魏悯的后背,示意她松手进来。
魏悯松开后,阿阮眼睛望着她,关心的抬手问道:
——吃饭了吗?饿不饿啊?我给你做点吃的吧。
“说”完接过魏悯肩膀上的包袱,转身将门锁上,伸手拉着她往屋里走。
魏悯晚上没吃饭,现在的确是有些饿了。
阿阮随手把包袱放在桌子上,又弯腰将趿拉着的鞋提上,洗了手后就去把锅里的热水盛出来。
——先洗个热水澡?
阿阮跟魏悯指了指木桶里冒着热气的水。
魏悯刚坐下喝了口水,闻言抬头看了眼阿阮身上的衣服,再看看一旁的热水,放下碗问他,“你晚上是不是没吃饭?”
没等阿阮说话,魏悯就站起来,牵着阿阮往里屋走,边走边问,“我回来之前你是不是锅里点着火就去睡觉了,一直睡到我敲门才醒?”
魏悯虽然是在问他,但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阿阮吃惊的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身侧的妻主。
瞧着他这幅模样,魏悯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叹了口气,解释道:“都这个时辰了,你身上的衣服没换,锅里还烧着热水……而且你刚才开门时,我看见你睡眼惺忪,就猜到你怕是刚醒。”
把人拉到床边,魏悯抬手按着阿阮的肩膀,将人按在床上坐着。
阿阮屁股一沾上床沿,整个人就显得局促起来,手不安的绞着衣角,白.皙的脸蛋在烛光下慢慢变红,眼神略带羞涩,欲言又止的看着魏悯。
——刚、刚回来就要做那事吗?
他还没洗澡呢,而且肩膀脖子又酸又疼……
就算是要睡觉,那也、也得先个澡啊。
魏悯没注意阿阮纠结的神色,只顾着蹲下来,伸手把他的鞋子脱掉,说道:“我去弄水给你泡泡脚,今天太晚了,澡明个再洗吧。”
阿阮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曲解了妻主的意思,顿时闹个大红脸。
不过,阿阮还是拉住魏悯的手,阻止她的动作,抬手比划道:
——我先给你做饭吃,待会儿再洗脚。
魏悯直接将阿阮比划的手拉下来握在掌心里,不容反抗的打断他的“话”,说道:“水再放一会儿就该凉了,你先歇着泡泡脚解解乏,我待会儿去做面疙瘩汤,咱们俩都吃点再睡。”
阿阮虽然被打断了“话”,但心里却是一片柔和。温顺的点头,目送着魏悯出去,放在腿上的两只手握在一起,被魏悯牵过的那只手无意识的放在另一只的掌心里,像是想留住刚才的那抹带着强势的温度。
魏悯端着水进来,拉过床尾的矮凳坐在阿阮脚边,托着他的两只脚放在水里。
魏悯低头双手搓着阿阮的脚,力道适中的给他按摩着,柔声说道:“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阿阮眼眶有些红,吸着鼻子摇了摇头。
盆里的水还热着,魏悯把阿阮的脚放在里面泡着,擦干手上的水,笑着抬头问他,“还有哪里累?我给你揉揉。”
阿阮手指绞了绞,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满脸委屈。
——可酸了。
阿阮侧身坐在床沿上,魏悯站在他背后。轻轻扯开他的衣衫,垂眸就看见他脖子处的青紫长痕。
魏悯眉头皱的死紧,手上动作不自觉的放轻,下意识的又往他肩膀处看了看。
果然,本就消瘦单薄的两只肩膀上,布满被扁担压过后的青紫痕迹,光看着就觉得触目惊心。
魏悯指尖轻触阿阮肩膀,她一碰,阿阮就是一个瑟缩。
魏悯沉默着收回手,指尖蜷缩,手指收拢成拳。她胸口堵的厉害,弯腰从后背环住阿阮,脸埋在他脖颈处,缓缓吐出一口气。
“让你吃苦了。”
半响儿后魏悯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阿阮垂眸,眼睑轻颤,眼底一片柔和,他抿唇轻笑,转过身,伸手环住魏悯的腰,脸埋在她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儿,你回来就好。
她不在,阿阮就觉得辛苦委屈,可只要一看见她,他又觉得之前的那些活也不是那么累了。
魏悯让阿阮坐在被窝里,自己出去做饭。
魏悯刚才进屋前在锅里烧了热水,如今水开了,随意做了点面疙瘩汤。她见篮子里面还剩几个鸡蛋,就摸出一个给阿阮下了个荷包蛋。
一碗简单的面疙瘩,两个人坐在床上吃的满足热乎。
饭后,魏悯半靠在床上,阿阮仰面躺在她怀里,身上的中衣带子松松系着,衣襟半敞,褪到手肘处,堪堪遮住胸前风光。
魏悯离开已经有大半个月了,两人也没能亲热过。
如今阿阮这种放松的姿势躺在她怀里,衣衫又褪去一半,本是撩人心火的场景,但魏悯一垂眸看见他身上本来细腻白.皙的皮肉如今变成一片青紫红肿,顿时所有的心火都化为了满腔的心疼。
魏悯往手心里倒了药酒,力道适中的在阿阮脖子和肩膀处推揉按摩。
阿阮本来是准备听魏悯说她去省城乡试时遇到的事情,但这些天他实在是太累了,如今魏悯一回来,他身心放松的躺她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魏悯涂完药酒之后,低头在阿阮额头上怜惜的吻了一下。
魏怜第二天在稻堆前看见魏悯,先是一惊再是一喜,惊的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喜的是她赶在今天回来了。
魏悯没说乡试考的如何,魏怜也就没多问,两姐妹一起把收上来的稻穗脱壳,然后拉到县里去卖。
本朝赋税不重,再加上魏悯作为秀才免税,所以魏家收上来的稻子可以拉去卖钱。
正值八月十五,魏怜和魏悯两人在集市上买了菜,又打了几斤酒这才回去过节。而阿阮和孙氏则是留在家里做饭。
过完八月十五,田里的水稻又该插秧了。
如今魏悯在家,什么活几乎都是她揽过来做,留着阿阮在家里休息。
阿阮突然这么闲下来倒是有点不习惯,好在孙氏有孕,没事可以到他那里坐一会儿。
魏洛对于孙氏肚子里的孩子很是稀罕,经常摸着他还未显怀的肚子说话。
魏洛今日离老远就看见阿阮过来了,赶紧一路小跑的迎过来,两只手拉住他的手亲亲热热的把他往家里领,仰着头,弯着眼睛跟他分享一件高兴的事道:“小姨夫你不知道,妹妹跟我说话了哦。”
他说的一脸认真,引得阿阮十分好奇。
孙氏坐在门口缝衣服,听见儿子跟阿阮说的话,顿时笑着摇头。
他抬手招呼阿阮坐下,解释道:“肚子都没显怀,怎么可能会说话。不过是那天阿洛手放在我肚子上时我恰好饿了,他听见我肚子里有响声,愣是认定那是妹妹在跟他说话,不管我怎么说他都听不进去。”
阿阮闻言顿时笑了,抬手点了点魏洛的鼻尖。
魏洛不满的嘟起嘴巴,哼唧道:“分明是妹妹在说话。”
魏洛见爹爹和阿阮都笑他,气的跺了下脚,决定不理他们,转头跑去别的地方玩儿了。
阳光正好,孙氏和阿阮坐在门口闲聊。
说到肚子里的孩子,孙氏犹豫了一下,眼神不动声色的瞥过阿阮扁平的肚子,语气斟酌着问道:“你和阿悯不考虑要个孩子吗?”
阿阮闻言一愣,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肚子,笑着摇了摇头。
阿阮知道孙氏怕他不高兴,话说的含蓄。
村里今年成亲的小两口,夫郎多数都有了身孕,因此不少人在背后说他成亲都大半年了,肚子却到现在都有没动静,怕是个不会下蛋的。
这些话阿阮只要出门就能听见,也不知道妻主听到没有。
妻主之前说不忙着要孩子,所以阿阮听到这种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孙氏见阿阮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愣神,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见他抬头看自己,不由得开口宽慰道:“孩子要讲究缘分的,强求不来。再说你和阿悯还年轻,晚个两年也没事。你看我不是过了六年才又有的身孕吗,别担心。”
阿阮笑着摇头示意自己没担心,抬手跟孙氏比划道:
——妻主也说晚两年再要,她得考科举,家里就我一个人,说不想我太累。
因着阿阮不会说话,魏家的人多多少少的都跟人学了手语。
阿阮若是动作比划的慢,正常交流是没问题的,若是他一着急比划的快,那就只有魏悯能看懂了。
知道两人不怀孕是魏悯的意思,孙氏倒是松了一口气,又和阿阮聊起了别的。
……
魏悯插完秧和魏怜一起回家,路上碰到同村人,停下来说了几句话。
“听说你夫郎有了?”那人笑着跟魏怜道:“看来明年能抱个大胖闺女了。”
魏怜对于孙氏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倒是没那么在意,就说道:“也不一定是个闺女,要是儿子我也喜欢。”
那人跟魏怜聊起这个,瞥见一旁的魏悯,顺带着说她,“魏二呀,你可得抓把劲,尽量明年也能抱一个孩子。”
说话的这人年龄算是两人的长辈了,魏悯没说什么反驳的,就笑笑,“不急,我和阿阮还年轻,暂时不想要。”
那人听她这么说,呵呵笑着,“读书人就是跟咱们不一样。”
魏悯听她话里的语气带着嘲讽,但好脾气的垂眸没反驳。
让人以为是她不想生孩子,总比让人在背后议论是阿阮生不出孩子的好。
既然没办法堵住所有人的嘴,那不如改变他们嘴里议论的人。
魏悯这个法子倒是有效,至少阿阮偶尔再听到村里人说闲话时,听到的都是对他的怜惜同情,倒是没人再说他生不出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村里人:这魏悯读书读傻了,连孩子都不要,呵,读书人就是跟咱们不一样,倒是可怜她夫郎了
阿阮:?(黑人问号脸)
魏悯:我可怜的夫郎,快到我怀里让我好好疼疼(坏笑)
阿阮:……_(:зゝ∠)_
第21章 放榜
乡试放榜时恰逢金桂飘香,故称之为桂榜。凡是考中的学子称为举人,第一名称解元。
魏悯正好就是这届的解元。
……
桂榜就贴在县衙门口的公告栏处,从衙役将榜单贴上去的那一刻起,就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魏怜一大早就来了县里等放榜,魏悯从省里回来后很少提起乡试的事儿,她怕妹妹考的不好,在她面前时说这事时会触到她心里的痛,所以也很少问。
魏怜虽然嘴上不问,但心里还是惦记着的。这不,天还没亮她就从家里出发了。
深秋的早上还是冷的,魏怜裹紧身上的衣服,抱着胳膊蹲在公告拦旁边等着。同她蹲在一处的人不少,多数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厮下人。
这地方来的越早蹲的位置越好,到时候放榜时就能看的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