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梧阙一听,觉得这里面有事,“你这决定是三年前做的?那你是那个时候就下定决心要娶淼淼了?”
锦瑜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其实更早。”
之前在谈到朝中诸事时,见解独到点评老辣的新科状元,如今提起心上人竟露出羞涩模样。
蒋梧阙不由大笑,“好好好,念在你痴心一片的份上,朕就替你去魏府里走一趟,做这个媒。”
蒋梧阙抬手拍了拍锦瑜的肩膀,说道:“但得事先说好,成不成朕可不敢保证。”
锦瑜感激的跪地行礼,“谢陛下。”
魏悯从官这么些年来,很少有因病告假的情况,如今她年近四十,不是身体不行了,而是隐约有了告老还乡之意,正在慢慢放权。
蒋梧阙来的时候,魏悯正在府里修剪花草,闲情逸致的很,丝毫瞧不出来是生病的模样。
“你倒是悠闲。”蒋梧阙抱怨,“朕那公务可多的忙不过来,早知道你没事,朕来得时候就该让十五把桌子上成堆的折子,装在麻袋里给你搬两马车过来。”
人走亲访友来魏府带的都是好礼,只有蒋梧阙每次过来恨不得把奏折都给她送来。
魏悯笑,手上剪花动作不停,“我这才刚吃完药没多久,阿阮不让我早睡,给我把剪刀让我出来多动动出出汗,谁知道转脸你就来了。”
两人在外是君臣关系,关起门来就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魏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染上风寒冻着了,她这两年正好有辞官的意思,加上阿阮担心,索性就告假了。
蒋梧阙怎么能不知道她的意思,皱眉叹息,“太女还小,小殊也年幼,现在孩子们还不是我们这老一辈能放心撒手的年龄……你同阿阮在京中再多过几年可好?”
两人若是回了青平县,以后再见怕是就没这么方便了。
蒋梧阙心中不舍,就道:“你看人晋老,都一把年龄了才告老还乡,朝中有几个大臣像你似得,还没四十呢就想撂挑子不干了?我跟你说啊,我可不同意。”
“我也没说现在就走,”魏悯小心仔细的修剪花枝,说道:“只是先做准备。你看小殊没成亲,淼淼还未出嫁,我和阿阮也没抱上孙子孙女,哪里是说走就能走的。”
蒋梧阙笑着嗳了一声,“这就对了。”
说起魏淼没出嫁,蒋梧阙这才想起来自己来魏府的正事,她瞧着魏悯拿剪刀的手,斟酌着问道:“你知道今年的新科状元锦瑜吧?”
魏悯笑,“我就告了一天的假,怎能不知道。她那卷子会试时还是我亲手批阅的,文采斐然,不是满卷子的酸腐之气,考中状元两元及第也是在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蒋梧阙听魏悯这语气,微微一笑,挑眉说道:“看来你对她印象颇好。”
魏悯不置可否。
蒋梧阙轻咳了一声,说道:“今个我召见锦瑜,她跪下求我为她和一人赐婚,赶巧了你不在,不知道她求的是哪家公子。”
魏悯对新科状元中意哪家公子没有一点兴趣,只是配合蒋梧阙的话,“哦?”了一声,注意力全在她剪刀下的花上。
这盆里就种了一株花,阿阮让她没事来修剪一下花枝。
蒋梧阙憋着笑,清了清喉咙,说道:“她求的不是旁人,正是当朝左相魏悯之子,魏淼。”
蒋梧阙一直盯着魏悯拿剪刀的手,就看见自己话音刚落,魏悯一剪刀把刚才小心修剪了半天的花,“咔嚓”一声给剪了下来,顿时盆里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花茎。
魏悯微微眯眼,“锦瑜?锦国公家的世女?”
从蒋梧阙过来起魏悯一直没舍得放下的剪刀,现在终于搁在了一旁的盘子上,抬手接过下人递来的巾帕擦了擦指尖,对于掉在地上的花置若罔闻。
魏悯坐在蒋梧阙对面,抿了口茶,问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蒋梧阙看着被魏悯剪秃的那盆花哈哈大笑,边笑边道:“这花应该是阿阮种的,我看你待会儿怎么跟他交代。”
魏悯一怔,随后皱眉,看向蒋梧阙,没被她转移话题,微微眯眼,“你没答应吧?”
蒋梧阙笑的肚子疼,喝了口茶压下止不住的笑意,“我要是答应了,今个又怎么会过来?”
“我只是替她来做媒的。”
魏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否决了,“这门婚事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锦国公府后院乌烟瘴气的。”
蒋梧阙自然知道,她将锦瑜早上说的事,又跟魏悯说了一遍。
魏悯眼睛眯起,“哦,我想起来了,淼淼四岁那年,是见过锦瑜一面。”
好家伙,居然从那时候起就惦记上她儿子了,胆子真肥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金鱼:突然有些害怕_(:зゝ∠)_
淼淼:我娘脾气很好的=v=
小金鱼:恐怕整个大蒋,只有你和你爹是这么觉得的T﹏T
第88章 淼淼出嫁
这几年随着魏淼的长大, 上门来给他提亲的人是越来越多。魏相家的儿子, 凡是家里有世女的, 谁不想娶?
但魏悯一听别人提嫁儿子这事,她就沉着脸,显然是舍不得。
如今锦瑜居然托了蒋梧阙来给她做媒, 也是个有脑子的。若是换了旁人, 怕是连魏府的门都进不去。
蒋梧阙走了之后, 阿阮过来时,魏悯还在石桌旁坐着。
阿阮一眼就看见自己的花盆, 顿时纳闷的问道:“我这花怎么秃了?”
魏悯回神,满眼歉意,怕阿阮生气, 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 将锦瑜提亲的事儿说了一遍。
阿阮闻言瞬间将花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坐在魏悯旁边笑着说道:“淼淼眼见着今年及笄, 是该说户人家了。”
他知道妻主舍不得,抬手拍着她的手背宽慰道:“儿子长大自然是要出嫁的,咱们总不能留他一辈子吧。”
魏悯皱眉, 轻声反驳, “怎么就不能留了?淼淼要是不想嫁人, 咱们也养的起。”
阿阮睨了魏悯一眼,嗔道:“就知道你疼淼淼,亏得小殊是个女儿,否则定要说你偏心。”
魏悯一声叹息, 起身将阿阮揽着肩膀搂进怀里,柔声说道:“我不是疼淼淼,我是疼你。”
阿阮疑惑的仰头看她,显然没听明白魏悯话里的意思。
魏悯这话从来没跟阿阮说过,也没跟淼淼说过,如今听夫郎以为她最疼儿子,这才解释道:“小殊像我,而淼淼最像你。”
“众人都说我疼儿子,其实我是有多喜欢你,就有多疼淼淼。”
魏悯拇指摩挲阿阮肩头,眉眼温柔,“我舍不得你吃一丁点的苦,自然也就也舍不得淼淼受苦。”
阿阮眼里笑意随着魏悯的话朝眼尾眉梢荡开,嘴角忍不住的往两旁扬。他抬手搂住魏悯的腰,仰头柔声说道:“妻主,你我终归陪不了淼淼白头。等咱们百年之后,淼淼虽不会短了吃穿,但总归是孤苦伶仃一人,这要你我怎么舍得?”
魏悯眉头拧的死紧,半响儿没言语。显然是阿阮的话,对她起了影响。
魏悯几经思虑,最终还是决定听夫郎的话,把这事交给魏淼来做决定,至于嫁什么样的妻主,由他来选。
京中世女们一听说魏相之子要挑妻主,顿时心思活络了起来。
魏悯为官多年,识人的本事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她挑选了些人品好家世好,瞧着还勉强凑合的年轻人,将她们抽空请来魏府做客,让魏淼仔细挑选,看可有满意的。
因着锦瑜是蒋梧阙推荐的,魏悯给皇上面子,默许她也来魏府。
众世女们都知道今日来魏府所谓何事,皆是仔细认真的打扮收拾一番,看起来个个都是神采奕奕的。
尤其是锦瑜,她觉得自己殿试时都没这么紧张过。面对左相时更是挺直了腰板,显示自己优越的一面。
魏淼得知魏悯要为他选妻主,脸红的不行,紧张之余,又多吃了一盘糕点。
魏殊笑他,“小馋猫,再吃可就嫁不出去了。”
魏淼还没说什么,阿阮就抬手轻拍了魏殊一下,嗔道:“说什么呢。”
魏殊嘿嘿笑,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跟魏淼小声嘀咕,“你也别怕,嫁不出去有阿姐养你。你放心,肯定不短你零嘴糕点。”
魏淼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笑眯眯的啃完了手里酥饼。
魏淼选妻,蒋梧阙两口子连带着儿子也过来了,在后头跟魏悯说话,“我跟你说,淼淼肯定能看中锦瑜,我瞧过了,那些人中,就属她容貌好看气质出众。”
魏悯始终对锦瑜身后的锦国公府不满意,连带着对她的好感都降低了不少,“淼淼也不是一个只知道看脸的人。”
她这话说的自己都觉得没底气,就这么一眼,不看脸还能看什么……
魏府大办宴席,美名曰魏相设宴,实则是让魏淼挑妻。
热热闹闹一天下来,晚上送走了外人之后,魏蒋两家人坐在一起,问魏淼,“可有看中的?”
魏淼双手捧着茶盏,脸红扑扑的,眼睛却是晶亮的,咬了咬唇,害羞的小声说道:“有。”
蒋梧阙朝魏悯挑眉,魏悯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魏淼羞答答的说道:“下午吃茶时,坐在娘左手边的第一个人,瞧着就怪好的。”
魏悯脸色微黑,坐在她左手边的就是锦瑜,“她哪儿怪好了?”
魏淼眨巴眼睛,有些害羞,“就、就怪好看的。”
魏悯:“……”
蒋梧阙拍腿哈哈大笑,见魏淼脸红的要冒烟,忙说道:“淼淼我不是笑你,是笑你娘。”
魏悯之前可跟她说淼淼不是个只看脸的人,转头就被自己儿子打了脸。
蒋梧阙收敛笑意,朝魏淼道:“其实锦瑜这孩子,不只是脸好看,你跟她处久了就会慢慢发现,她人其实也不错。”
既然魏淼喜欢,那也只能如此了。
等蒋梧阙封禹走了之后,魏淼忐忑不安的揪着手走到阿阮面前,犹豫着问道:“爹,娘是不是不高兴了?”
他小心翼翼的瞧着魏悯的脸色,见她半天没说话,就咬了咬唇,蹲下来趴在阿阮腿上,仰头说道:“爹爹,您和娘要是不喜欢她,那淼淼也就不喜欢了。”
魏悯心尖轻颤,垂下眼眸,慢慢收拢指尖,攥紧成拳,喉咙堵的说不出话来。
“傻孩子,”阿阮眼睛有些湿润,抬手摸着魏淼的脑袋,说道:“你娘不是不喜欢你选的人,你娘是舍不得你要嫁人。”
魏淼笑,“爹娘要是舍不得,那淼淼不嫁也行。”
“那更舍不得啊,”阿阮被膝盖上的小棉袄暖的掉眼泪,“不嫁人,将来谁陪你呀。”
魏淼肯定是要出嫁的,日子就定在年底,魏悯找人算过,说那天最是吉利。
锦瑜虽然想明天就把人娶进门,可也不敢忤逆魏悯的决定。魏相能今年就让淼淼出嫁,已经是做到了极限。
锦瑜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自然要入职翰林院。
魏悯身为左相,平日里公务繁忙,极少会亲自踏足此地并且逗留,但自从锦瑜进了翰林后,她就隔三差五的过来转悠一趟,吓的众翰林们提心吊胆诚惶诚恐。
今日魏悯又过来了,身着暗红色官服往翰林院门口一站,众人都一脸了然,满眼同情的看向锦瑜。
——瞧,你家老丈人又来了……
锦瑜也是哭笑不得,忙放下手中公务,随着上峰亲自出去迎接。
掌院学士过来,拱手问魏悯:“魏相过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魏悯其实就是来看锦瑜的,但过来后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扫过,仿佛不认识这人一样,手从背后拿出来,将手中文书递给掌院学士,“也没什么事,就把这东西给你送过来。”
掌院学士接过文书,嘴角抽搐,“这点小事,何必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让下人来送就是了。”
魏悯摆手,跨进翰林院的屋内,往主位上一坐,说道:“我正巧顺路。”
满屋的人闻言恨不得朝她吼:您老是顺哪门子的路!?
魏悯也是体贴,让她们各忙各的,她就在这儿坐一会儿。
掌院学士看了锦瑜一眼,见她还站在一旁没敢退下,就无奈的摆摆手,让她先去忙吧。
她走过来陪魏悯坐下,跟她说话,话里有意无意的提起锦瑜在翰林院的表现。
“这孩子虽然年轻,但做事认真。”掌院学士没夸大也没贬低,说的很是客观。
魏悯就垂眸听着,边喝茶边嗯一声,等听满意了,这才离开。
掌院学士胳膊垂在身前,两手在小腹处交叠,笑着目送魏悯离开,等她走远之后,才朝身旁的锦瑜说道:“你这泰岳,有趣的很。”
如果不是锦瑜,她倒是不知道魏相竟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她真是把儿子疼进了骨头里。
日子过得也快,转眼就到了年底。
魏相之子出嫁,皇上君后一同添了嫁妆,抬嫁妆的小厮整整抬了一天才抬完,其规模堪比皇子出嫁,红妆何止十里,一时间羡煞京中众人。
魏淼出嫁那天,魏悯格外沉默,她在外人面前一向如此沉稳冷静,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瞧得出来她其实是心里难受。
阿阮是魏悯的枕边人,最是清楚,妻主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半夜都没能睡着,就因为舍不得。
时辰到了之后,锦瑜骑马带着迎亲队伍来到魏府门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顿时响彻京城。
魏殊将一身红衣的魏淼从屋里背出来,一路背到大门口。
锦瑜和魏悯阿阮已经等在了那里。
魏殊将魏淼放下来,把他牵到父母面前。
阿阮眼睛红通通的,显然是哭过,哽咽的握住魏淼的手,说不出话来。
魏悯单手背在身后,站在他们父子身旁,目光严厉的看向要娶她儿子的人,沉声说道:“我不管你国公府如何,还是你锦府如何,我这儿子,从小到大我没舍得碰一根手指头,如今他嫁给你,将来无论做错了什么,亦或是犯了多大的错,你都不许说落打骂,给我送回来,我魏悯自己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