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了。
等他们俩快速藏起了手机,只见姜栖还戴着耳机没听见,钟衡推了推她,姜栖差点没拿稳砸地上,不由低吼了声:“推什么推,还不快来奶我一口。”
她戴着耳机没什么感觉,但实际上这声低吼,音量可不小。不少同学已经噗嗤笑出声。
陆时云在心里扶额,这下真是连装作没看见都不行了。
察觉到不对劲,她一抬头,正好对上陆时云的眸子。
先是愣了下,还是他朝她这边走来时才回过神来,将明晃晃的耳机线快速扯下,再将手机扔进桌洞里,借凌乱的书本作掩饰。
陆时云已经走到她课桌旁,朝她摊开净白掌心,“拿来。”
她装懵卖傻,“啊?”
一见她这样,就是准备耍赖的架势,他索性开门见山道:“手机。”
“我没带手机啊。不信你问我同桌。”姜栖面不改色地把火往钟衡身上引。
钟衡刚想替她作铁证,一对上陆时云冰凉凉的视线,一咬后槽牙,别过视线道,“在她抽屉里。”???
我们打游戏的默契哪儿去了?
陆时云朝她挑了下眉,示意她乖乖拿出来。
姜栖自知逃不过,苦着脸将手伸进抽屉里摸索,然后掏出放他手心,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掌心肌理,像触了电一般缩回。
陆时云垂眸一看,掌心静静躺着一颗浅蓝色包装的酸奶糖。
她这是在,贿赂他?
姜栖朝他露出个涉嫌卖萌的笑容,看他面无表情的,她心里还真没底,正寻思着要不把手机交了得了。
正要动作,只见陆时云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说了句高三七没情况,再面无表情地出了教室。
整个年纪都知道,学生会主席陆时云执勤时最为严格,结果却被姜栖小小的一颗糖给贿赂了。
除了往那方面想,还真想不出别的,总不可能是陆时云爱吃糖吧。
这下,之前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的同学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了。
姜栖顾不上他们,踹了下钟衡的椅子腿,冷声道:“信任呢?”
钟衡表示很委屈:“小美女,你这帮腔要命啊。”
“哼。”
斜后方的孟声突然开口:“卧槽老大,陆主席不会喜欢你吧?”
姜栖掏手机的动作一顿,垂下眼睫,“就你话多。人家可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但她心里却没有面上这么平静。
陆时云,会喜欢她?
这个问题要是放在之前,姜栖是打死都不信的,但是自从古城回来,陆时云对她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同了。姜栖突然觉得脑子有些乱。
钟衡睨她一眼没说话,有心拿她挫挫陆时云,也就嬉皮笑脸地往他身上泼脏水,“小美女,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就是想套路你,千万别上当啊。”
姜栖一听这话,刚拿起手机又狠狠拍在桌洞里,“你话怎么这么多呢,叛徒。”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忍了又忍,见他们还是没有收敛的意思,没忍住用教鞭狠狠拍了下讲台,“姜栖、钟衡、孟声,你们几个给我站到外面去听课!”
钟衡翻了个白眼,转头问她:“走吗?”
姜栖揣好手机起身,“出去玩啊,怎么不走。”
出了教室,姜栖晃悠着去老地方抽根烟,路上没碰着人,索性就地点上了。
经过小树林时,突然看见两个戴着学生会红袖章的男生,她条件反射地要捻灭,可是对方却没注意到她,鬼鬼祟祟地进了树林。
姜栖直觉有事,叼着烟悄声跟上,借着一棵繁密粗壮的老树挡着身形,光明正大地偷听他们讲话。
“听说学校要换领导班子了,抓住这次机会把他给掰倒。”
“听说他可是京城来的公子啊,后台硬着呢,能这么轻易拉下来吗?”
“有后台又怎样,咱们把这些文件上交给领导,他也只有被撤职的份。哼,他陆时云坐了这么久学生会主席的位置,也该换我转正了。”
闻言,姜栖眯了眯眼,吐出一阵雾。
“你小声点,被听见可就完了。”
“呵,听见又怎么样,谁会让一个不良少年做学生会主席。”
姜栖微微侧头去看,是两个看似文质彬彬的男生,语气偏强势的那个戴着副黑框眼镜,手上拿着牛皮纸文件袋,应该就是学生会副主席。
她面无表情地捻灭烟头,直接走过去,鞋子踩上枯叶发出轻微脆响,两个男生转眸看来,看见是她下意识就要跑,却被她下一句话滞住脚步。
姜栖笑得眉眼弯弯,“你们准备掰倒陆时云?算我一个呗。”
姜栖和陆时云不对盘也不是头一天了,两人看她表情不似作假,而且多一个后台硬的帮手谁不乐意,也就欣然同意了。
“你们准备怎么做啊?”
副主席冷冷一笑,得意地朝她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这是陆时云初中的资料档案,上面记的过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姜栖故作惊讶,“有备份吗?”
“还没来得及,我先交给校领导也是一样,就不信这次他不被革职。”
一听没有备份,姜栖也就没了顾及,直接抬腿踹中他腹部,再扯住他手腕往外拧,一套动作迅速连贯。
另一个男生反应过来想跑,被姜栖眼疾手快拦下,同样是一顿胖揍,由于实战经验丰富,她深知怎样能直击痛点。
拿起掉在地上的文件夹,姜栖理了理裙摆不存在的皱褶,声音冷到零下。
“谁敢去说陆时云一句不是,老子不弄死他就不姓姜。懂不?”
两人点头如捣蒜。
姜栖往回走,拐了几个弯到了三阶楼梯,她边坐下边擦燃打火机点了一根烟,每一口都深吸到肺里。
目光渐渐落到身旁静静躺着的文件袋上。
里面是陆时云的过去,像潘多拉宝盒一般要命地吸引着她。
她插/进发丝里拨了拨,指尖碰到牛皮纸又立刻收回。
不行。她不能这样。
有人踩到枯枝败叶发出轻微脆响,姜栖立刻抬眸。
陆时云穿着浅蓝色的t恤,样式简洁而不随意,特别是在瞥见左胸口上做工精细的logo时,这个奢侈品牌相当于普通人一个月的生活费。
而就是这么件奢侈品,他却毫不介意地把学生会的红袖章别在袖尾上,连姜栖都有些暗叹他的大手笔。
他隔她几米远的地方,声音如清泉漱石,流淌进她的耳朵。
“不看看吗?”
说完,他踩着晨午艳丽而不灼目的光芒,一步一步走向她。
从她手里自然地拿过文件袋,姜栖以为他要销毁证据,没想到他细白而修长的手指勾住白线,一圈一圈慢条斯理地绕开,像在对待金贵的艺术品。
他拿出里面几张白底黑字的纸张,在她略微不解的目光下,上下唇轻轻碰撞,发出的嗓音泠泠动听。
“给你个机会,重新认识我。”
阳光透过繁密的树叶,投下斑斑驳驳的光影,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神差鬼使般,姜栖缓缓伸出手,接住纸张的另一头。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如雷。
下了晚自习,月光似水,姜栖回到家洗完澡,室内温度被降至二十三度,她裸足踩上灰色绒毯也不觉得热。
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酸奶,插上吸管后咬住,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
她陷进沙布艺沙发里,拿过放置茶几上的牛皮纸资料袋,勾住白线轻轻绕开,取出那几张纸,放在最面上的一张是资料简介。
垂下眸,是一张明晃晃的三寸照片,陆时云望着镜头,神色略微有些不耐烦,即使拧着眉也那么好看。
原来他在以前,颜值就那么高了。
满脸的胶原蛋白。
姜栖盯着照片看了会,接着视线缓缓往下,扫过那些简介,目光停滞在父亲那一栏。
父亲,陆光景。
这个经常出现在电视报道上的名字,被称为拉高了全省颜值的男人,正部级高干,党政的一把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要写陆哥哥的过去啦(●°u°●)? 」
第24章 心软
浓云闭月的夜晚, 中心区的地皮是块风水宝地, 可谓是寸土寸金,所以也被称之为富人区。
室内温度被降至二十三度, 大厅没有开灯, 却有大把光线从窗外前仆后继地进来。中心区是没有夜晚的。
陆时云握着杯温水, 站在落地窗旁,俯视着中心区常有的车水马龙。
放在木质角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捞起看了眼,是条短信,内容是一张照片,背景是普罗旺斯的花海, 空旷却带着摄人心魂的美丽。
附属的话是:阿倦如果能看到,该有多开心啊。可全部都被你毁掉了。
陆时云看了眼便放下了手机, 机身与木质角几碰撞出一声闷响。
他知道这是林小寒故意发给他的,她向来看不惯他好过, 时时刻刻提醒他所犯下的罪行有多恶劣。
林小寒是把他恨进骨子里去了。
圣经有原罪中说道:人的出生就是一种罪恶, 人活着就是为了赎罪。
陆时云亦是如此,只是他犯下的罪行更大,偿还的东西也多得多。比如他的余生。
钟衡说, “再大也他妈只是个事儿, 还大得过人去?至于揪着不放吗?”
他说,“至于。”
陆时云放下水杯,走到钢琴面前坐下,姿态优雅地掀开钢琴盖, 宛如中世纪欧洲的贵胄。
修长分明有骨感的手指轻轻搭上黑白双色键,指尖微使力,按下第一个音符,尾音还未落稳,下一个音符又紧跟其上。
他指尖流泻出动人而跌宕起伏的曲子。
没任何预兆地,他想起了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
陆时云初中就读于某私立贵族中学,里面大多都是纨绔子弟,愿意砸钱买座位睡觉,而也有部分学生是凭借优异的成绩进来的。
两极分化极其严重,这是上流社会的集聚地,如果没有极高的智商与情商,是玩不转的。
而陆时云,却是个例外。
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陆家小少爷,含着金汤勺出生,生而娇贵的主儿。行事全凭心情,怎么高兴怎么来。
只看神仙快乐,不知民间疾苦。
性格就像是冰水混合物,人也傲到欠抽的地步,待人处事不够圆润,甚至可以算得上十足嚣张。
学校里真正喜欢他的人寥寥无几,可是就算不喜欢他又如何,照样得让他三分。
因为家庭背景复杂,父亲从政,外公是妥妥的金融大亨。可以说,陆时云是一出生就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幸运儿,妥妥的有权有势有钱。
只要他乐意,没什么不敢。
打架斗殴抽烟喝酒旷课,他几乎把不良少年该做的事都做了个遍,不能太明目张胆地搞特殊化,所以该记的过一个也没落下。
可他依旧我行我素,像只被宠坏的猫。
而林倦就在这时闯入他的生活。
记忆里林倦是他以前最看不起的好学生,因为在他看来,所谓的好学生不过是干坏事没被发现。
成绩优异,容貌清秀,性情温和,像一杯无色无味的温水。林倦是老师口中别人班的孩子,也是林小寒的亲生弟弟。
班主任名堂多,设立了个一对一的辅导方法,由优生来辅导排名对应的差生。陆时云考试一律不写,万年垫底王,自然而然就分到了稳居第一名的林倦。
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少年,总是试图把陆时云引导上正途。哪怕对方总是横眉冷对恶语相向。
林倦刚开始还会有些难堪,可接触了一年下来,脸皮也磨厚了,每次只是特别无奈地扶额,用像对待小孩子的语气说道。
“陆时云,你能不能成熟点。”
那段日子不苦不甜,除开最初的横眉冷目,陆时云早已默许他的存在。
以前的陆时云心肠不够硬,如果能料到后来的发展,一定一定不会和林倦扯上半点关系。
一山不容二虎,而另一只虎就是高中部的沈子宴,仗着家里有些背景,尽干些腌臜事,与陆时云格外不对盘,处处争锋相对,却总是处于被完虐的一方。
他咽不下这口气,更是像疯狗一样穷追不舍见缝插针。
后来,终于被沈子宴逮到次机会,那天是陆时云奶奶的忌日,他心情很差劲,旷了晚自习出去喝酒,途中去便利店买了包烟,站在路灯下连续抽了几根。
路过每天必经的巷子时,看见沈子宴和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匆匆忙忙跑出来,正面迎上他时,面容瞬间褪去全部颜色。
沈子宴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那里面的人是谁?”
陆时云直觉不妙,朝巷子里走去,然后看见了他至今都历历在目的场景。
那个天空中镶嵌着寥寥几颗星子的夜晚,林倦浑身是血倒在血泊中的模样,他总是干干净净的学生制服也被血沾染得一塌糊涂。
他启唇,还是那句万年不变的话,“陆时云,你能不能…成熟点。”
语气像在嗔怪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原来那天晚上,林倦看他落下了外套和手机,匆忙翻墙给他送出来,正好与进店买烟的他失之交臂。
而沈子宴看见他拿着陆时云的外套,身形同样的欣长料峭,还没看清脸就招呼人捂住嘴往巷子里拖,蒙着头一顿毒打。
林倦虽然性子温和,却不是颗软糖,当即奋起反抗,没想到这举动更是惹恼了沈子宴,原本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没想到却失手捅死了人。
林倦做了他的替罪羔羊。
他终是没能撑到救护车来,死于失血过多。
陆时云发了狠,将沈子宴摁在地上揍,那架势是铁了心要他赔命,大概是对他的冲击太大,没分神注意身后,被沈子宴同伙砸了后脑勺,落下了个轻微脑震荡。
也是那个夜晚,陆时云从一个任性恣意尖锐的少年蜕变成美丽强大无情的男生。
林倦的葬礼上,林小寒双目泅红,将他的花束砸到他身上,花瓣落在昂贵的黑色西装上,素黑与深红碰撞出妖冶鲜妍的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