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北安发生了许多事,长公主和二皇子意图谋反,圣上大怒,一干人等皆处以极刑,本来秦世子也是要流放的,可当锦衣卫去到公主府上时,秦世子已经不见了,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白小姐蓄意谋害太子殿下,本是要处以极刑的,后因着白丞相跪在大殿外求了三天三夜,这才免了一死,圣上把白小姐送到了灵若寺带发修行,白丞相也告老还乡了。”紫苏说完,偷瞄了一眼苏念妆,看到她面无异色,接着说了下去。
“寒一说自从小姐离开后,殿下的性子愈发古怪了,变得冰冷异常,再也没了笑容。”紫苏越说声音越小,生怕苏念妆不开心,在她看来明明殿下和小姐是那么的般配,可惜圣上棒打鸳鸯,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日后莫要再提了!记得谁才是你们的主子。”苏念妆说道,心里却沉沉的。
“是,奴婢们省得了。”四人皆是低眉敛目地说道。
许是因着刚才紫苏的那段话,苏念妆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因此马车里的气氛十分凝重。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颠簸,马车停了下来,而且半晌都没有动静。
苏念妆看着红裳,柔柔地说道:“你去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小姐。”红裳麻利地下了马车,走到了前面拉着箱笼的马车处。
苏嬷嬷看到红裳,扭着腰身,主动上前来说道:“可是小姐遣红裳姑娘来问?”
“嗯,这马车缘何不继续走了?”红裳直直地盯着苏嬷嬷问道。
苏嬷嬷说道:“今日这雪下得大了些,现如今积雪太深,前面的路已经封上了,今日怕是走不了多远了。”
“那可如何是好?这冰天雪地的,小姐万不可受了冷。”
“红裳姑娘莫要忧心,刚才老奴已经派了车夫去查看了,前面有个庄子,看样子像是刚搬走不久,还算整洁,可以现在那休息一晚,明日再接着赶路。”苏嬷嬷一脸谄媚地说道。
“那就好,一定要派人再检查一遍,莫让庄子上的脏东西污了小姐的眼睛。”红裳看着苏嬷嬷嘱咐道,眼底却闪过一丝冰冷,这个老刁奴,看到时候回了小姐苏府怎么收拾她。
红裳打听清楚之后,也敢耽搁,小跑着回到了马车里,向苏念妆禀告。
“小姐,会不会是苏嬷嬷有什么诡计啊?”红裳担忧地问道。
“不会,她就是再有心计也算不到今日会下这么大的雪,更何况她的命还握在我的手里,暂且不敢轻举妄动。”苏念妆淡淡地说道。
“小姐,那奴婢们准备一下,今晚就请小姐将就一下了。”绿枝在一旁轻轻地说道。
苏念妆轻轻地点了点头。
前世也是这样,在回京的路上,天降大雪。
因着积雪太深,无法继续前行,在苏嬷嬷的建议下落宿在附近的庄子上,没想到太子慕容翎也到了庄子上落脚,苏念妆恪守闺中之礼,并未与他碰面。
可是谁成想第二日苏嬷嬷和车夫都不见了,只留了她一个人在庄子上。
迫于无奈,苏念妆只能向慕容翎求助,慕容翎派侍卫送她回到了苏府,还让侍卫交给了她一块玉佩,看起来极为暧昧。
就是因为这样才让苏建修生了心思,想让苏念妆攀上慕容翎,让苏家再出一个皇后。
现在看来慕容翎从第一次见面就想着利用苏念妆除去苏家了,可怜苏建修和苏承泽还一门心思地培养苏念妆,让她勾住慕容翎的心,想让她当上太子妃,
南郡的下一任皇后,延续苏家的荣宠。
不过这一次,苏念妆不会让慕容翎有这个机会了。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附近的庄子上,虽然庄子上空无一人,可是看起来倒是干净整洁,不算破败。
丫鬟和婆子们手脚都十分麻利,很快就把庄子上的屋子收拾了出来,把苏念妆迎了进去。
新点上的檀香静静地燃着,散发出清淡雅致的香味,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细细打量一番,层层叠叠的纱幔笼罩着一张干净的梨花木床,角落里燃着丝银炭,微微落灰的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
“小姐可要梳洗一下?”绿枝在一旁问道。
“先不必了,我有些乏了。”苏念妆淡淡地吩咐道。
“诺。”绿枝服侍苏念妆躺下之后,便退下了。
苏念妆轻阖着双眸,半晌便熟睡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床上的人儿呼吸平稳地睡着。
门外,白梨和绿枝小声地说着些什么。
“怎么办?要不要叫醒小姐。”白梨弱弱地问道。
“我不敢啊!你也不是不知道连太子殿下都不敢叫醒小姐。”平日稳重的绿枝此刻不禁也怯弱了起来。
“绿枝。”就在此刻,苏念妆轻柔地声音从屋里传来。
白梨和绿枝皆是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两人推开门走了进去,服侍苏念妆梳妆。
“小姐,庄子外来了一行人请求在这庄子上留宿一晚。”绿枝一边为苏念妆梳理着青丝边说道。
苏念妆招手让白梨过来,俯身对她耳语了几句。
终究还是来了。
慕容翎,这一切终于要开始了,这一世不死不休!
希望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白梨听到苏念妆的吩咐,福身退下,向着前厅走去。
白梨走到前厅时,只见两个黑衣侍卫把守在外面,一个星眉朗目,面若含春的公子端坐在红木雕花桌旁。
白梨想要走进去,两个侍卫伸出手拦下了她,看向端坐着的主子。
只见男子颔首示意了一下,这下两个侍卫把白梨放了进来。
男子起身,身姿更为挺拔。
只见他身着月白色锦袍,披着玄色大氅,腰间银纹锦带上挂着一枚莹白色福禄玲珑佩,明黄的锦穗垂落在身前。
白梨走上前去,福身说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说我们也只不过是在这庄子上借宿的人罢了,并没有什么权利决定公子的去留,还请公子随意。”
“小姐良善。”男子淡淡地说了一句,面上颇为平静。
“我家小姐还说了,南阳之行自在人心。”白梨虽不知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却还是条理清晰地传达了苏念妆的话。
听到这句话,慕容翎猛地抬头,面上再无之前的平静。
“你家小姐在哪儿?”慕容翎紧紧地抓着白梨的手臂问道,眼底带着一丝狰狞。
自己此次出行极为隐秘,按道理应该无人知晓,这苏家的小姐又是从何得知,还是说苏建修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
这么一想,慕容翎的脸上布满了寒霜。
“我在这儿。”清灵的声音传来,慕容翎转身看去。
只见女子身着白色细纹绸缎裙袄,勾勒出玲珑身姿,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垂坠着小巧精致的芙蓉玉流苏。
柔顺的青丝绾成了簪花髻,鬓间点缀着清丽的珠花。
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唇边梨涡却似娇媚动人,当真是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
慕容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却很快恢复了平静。
第41章 南阳
“还不放开我的丫鬟么?”苏念妆轻睨着慕容翎,冷冷地说道。
苏念妆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克制住自己的恨意,克制住自己想要直接用鬓间插着的锋利簪子狠狠捅进他心窝的想法。
慕容翎若无其事地放开白梨,冲着门外挥了挥手,门外站着的两个黑衣侍卫见状,恭敬地退下了。
“白梨,你也先下去吧。”苏念妆侧过头吩咐道。
“小姐,可是……”白梨欲言又止。
“无妨。”苏念妆笑着安抚她。
白梨点了点头,恭敬地退下了。
“参见太子殿下。”苏念妆敷衍地福了福身子。
慕容翎听闻也并不意外,既然眼前的少女都知道他去南阳的事了,知道他的身份也不足为奇,看样子眼前的少女不容小觑。
“现在可以说了么?”慕容翎看着苏念妆说道,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前些日子南阳□□,此刻又天降大雪,想必已封城,县太爷方振不开仓放粮并非有心谋反,而是因为南阳城的粮仓里根本就没有粮。南阳安乱后,藩王乔南连取三城,只要拿下南阳,便能直逼京畿。”
“方振为保性命封锁城门,但乔南却已派兵围困方家所在的和县,一旦和县城破,方振的家人落于乔南之手,方振就不得不反了。”
“你们此时前去南阳,不过是当了送上门的人质,死路一条。”
慕容翎走到苏念妆的面前,紧紧地盯着她,脸上满是寒霜。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要去南阳?”慕容翎冷冷地问道,眼底的阴狠却是盖不住了。
苏念妆扬唇说道:“殿下的玲珑佩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呢,念妆就是再有眼无珠也是认得出来的。”
“眼下南阳□□,此处以南全是乱民,寻常人尚且避之不及,你一个皇室中人却在此时南下,除了是前往南阳平乱,还能干什么?”
慕容翎紧紧盯着苏念妆,面上早没了刚才的风轻云淡,眼中带上了几分杀意。
慕容翎听着苏念妆一口道破他身份,双眼生寒:
“你明知我身份,却还敢如此狂言,你就不怕我要了你的命?”
苏念妆闻言,唇边勾起一抹嘲讽:“我不过是个小女子罢了,殿下要我性命何其简单,只不过方振若是一反,南阳落到乔南手中,就是不知道陛下到时候会不会冷落了殿下呢?”
慕容翎被戳中了痛穴,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了起来。
整个南郡谁不知道,永安帝薄情,他独断专行,喜怒无常。对宠爱的九皇子,他或许还有三分耐性,可是他虽贵为太子,却从来都不是永安帝所看重的儿子,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这次南阳之行,谁都知道其中危险,朝廷每年拨发大量银子用来充实粮仓。
可是此刻南阳受灾,那本该赈灾的粮食又去了何处,若是认真计较起来,朝中六部恐怕谁都脱不了干系。
朝中利益纠葛,牵一发而动全身,谁能保证真查出什么来触动那些人的利益时,他们不会狗急跳墙?
性命攸关时,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铤而走险?
除此之外,南阳周边□□,乔南虎视眈眈,方振摇摆不定桩桩件件都是危机。
慕容翎若是得宠,永安帝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让他前去南阳?
苏念妆自然知道慕容翎在朝中处境,更知道以永安帝的性情。
如果南阳真的被乔南拿下,让他觉得慕容翎无能,永安帝虽不至于杀了慕容翎,可慕容翎却一定会自此失了帝心,再也无缘那帝王之位。
而这,却比要了慕容翎的命更让他难受!
慕容翎大步走到苏念妆身前,伸手狠狠一把擒住她的雪白的脖颈,满脸阴寒地说道:“你找死!”
苏念妆脖颈被扼,呼吸顿时变得困难,她用力踮着脚尖,声音微弱,眼神却坚定。
“我从不寻死,善意之言罢了。想拿下南阳,未必要和乔南硬碰硬。”
“方振本无大错,他之所以摇摆不定,闭城不出,无外乎是因为灾情上报不及,怕陛下问罪,可是大雪封城,路途险峻,信使路途遇险,上报不及也情有可原。”
慕容翎双眼一顿,寒声道:“那无粮赈灾呢?”
“粮仓握在方振手中,他若不说,谁能知道仓内有无粮草?”
苏念妆呼吸渐渐急促,脸色也由红转白,红润的嘴唇泛起了青色,她却只是睁着眼定定的看着慕容翎。
“南郡律令,凡三品以下官员,无上旨,不得擅开官仓,而方振不过是正四品太守。他所行之事并无违逆之处,又何来重罪?”
“只要殿下让他知晓,你能护他性命,护他家人周全,能让陛下不对此事深究,他又怎会冒险投奔乔南,做那谋逆犯上的乱臣贼子”
慕容翎听着苏念妆口中的话,脸上神色不断变幻。